20

兩天前，某拍攝基地中。

夏日炎炎，為了讓衆位演員不至于熱暈過去，許多劇組都配備了大棚和空調管道，能讓大家在拍戲之餘來解解酷暑。

“後天？”

一個身着厚重戲服的男子手持小風扇，正對着自己冒汗的臉吹了又吹。他肩膀處夾着一部手機，像是在拒絕對方的什麽要求：“後天我們還在拍戲，我又是主演，不太好離場吧？”

“哎呀你這小破劇有什麽着急的嘛！”對面似乎很是恨鐵不成鋼，連聲音都高了幾個度，“我說郁時，你的腦子能不能轉一轉？只要你去了這個見面會，到時候想接什麽戲就接什麽戲，還差這一部嗎？”

被稱作郁時的男子沒接茬，而是很快站起身來，對着手機說了一句“我去拍戲了”，便挂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經紀人劉溫氣得夠嗆。

他一向就不喜歡這個郁時，雖說長相勉強看得過去，演技也能叫觀衆入戲，但又倔又犟，像頭死驢似得。

身為經紀人，劉溫手下又不止這一個人，有的是識得眼色又聽話乖巧的，就算長得不如他演技也不如他又怎麽樣？

要不是顧總那邊點名要郁時去參加見面會，并在他提出換人時言辭拒絕了，他根本就不可能讓郁時去的。

——公司需要的是聽話的，是能被掌控在手裏的偶，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

挂了劉溫的電話後，郁時微眯了眯眼，徑直朝衛生間走去。

打開水龍頭後，他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捧起一窩水，毫不留情地撲了上去。

那張臉并不像劉溫說的那樣是“勉強看得過去”，反而是足夠驚心動魄的好看。

一雙眼睛漆黑幽深，常常散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光，鴉羽似得睫毛蓋下，垂出一片恰到好處的陰影。身形優越，氣質卓然，偏偏又有種迷人的脆弱感，可塑性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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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扮充滿壓迫感的上位者，還是演生在塵泥或是落入窘境的平民抑或是落魄公子，都能讓觀衆相信，他就是角色本人。

可那又怎樣呢？

只要沒有好的劇本和角色，再沁透的明珠都會蒙塵。

郁時只站在鏡子前發了一會兒呆，就很快出去了。

——沒有時間留給他頹廢。

這部網劇投資小，片酬也低，又不會上星，其他人都不想接。劉溫嫌這山芋燙手，忙不疊推給了他。

他沒得選。

但正是因為沒得選，所以才會認真對待每一個角色。

大棚中。

一個胡子拉碴的長發男子從外面闖了進來，急匆匆地在棚中掃了一圈，也沒找到想見的人，只好随便抓了個人問：“郁時呢？”

“李導？”

被抓住的正好是進來避暑的女主演。她下意識指向了大棚角落，沒想到指了個空。

女主演疑惑着摸摸頭：“郁時剛才還在這裏的呀……”

“李導您找我？”

郁時恰好從衛生間走了出來，聽到了女主演的話後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迎了過去：“是要開始拍下一段了嗎？我都準備好了，您……”

“哎不是不是！”李導連聲止住他的話茬，臉上溢出興奮的笑：“我聽你經紀人說了。後天可以先拍別人的戲份，去參加那個見面會才是要緊事，耽誤不得！”

郁時：“啊？”

之前不是還說投資不夠，所以時間緊任務重，最好不要随意請假嗎？

“這哪是随意請假吶！”李導日常愁苦的嘴角此刻已經能與太陽肩并肩了：“這次見面會的主辦方可是華國第一豪門，投資了無數産業。只要你能得到來人的青睐，何愁我們劇組沒有資金？”

郁時本下意識想繼續推脫，聞言也沒再多嘴。

劉溫的确不是什麽好鳥，給他安排任務時也常常不安好心，只撿別人不要的給他；但李導打進組以來都非常照顧他，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不給人面子。

也罷。

且去試試吧。

見面會當天。

高大寬敞的禮堂十分明亮，最中心挂着一盞巨大的琉璃燈，四周圍着整齊威嚴的柱子。由于實在過于空曠，說句話都會有明顯的回音。

“這……麽空嗎？”

車剛一停下，急猴子似得梁蕭蕭就眼尖地發現了禮堂沒什麽人。她沒等司機過來就急吼吼地打開了車門，一把拉住正要下車的江曉冉：“”真不愧是你啊江大富婆！快掐我一下，告訴我不是在夢中！”

她從前做過最敢的夢，就是閨蜜暴富了後能給随時随地送她演唱會的門票，甚至連包場都沒想過。

誰知道江富婆豪到能把她想見的明星一次性請了個全，這誰不迷糊啊！

車那邊，江曉冉被絆住了腳步，回頭沒好氣地給了她一拳：“夠疼嗎？”

“夠了夠了！”梁蕭蕭把頭點的十分狗腿，龇牙咧嘴地表示可以住手了。

江曉冉這才放過她，随口問道：“選了這麽多人，你到底最中意哪個？”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我全都中意。”梁蕭蕭提了提領子，滿面春光，表示自己做不出選擇。

江曉冉邊走邊唾棄她：“呸，就這還專一呢。”

“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梁蕭蕭反唇相譏：“那份名單給我之前，上面寫的名字比我添上去的多多了！”

“我是在幹正事好吧。”

江曉冉丢下一句話後向前走了，只留下梁蕭蕭一個人在原地愣了兩秒。

幹正事？

看帥哥還能幹什麽正事？

難道是……

梁蕭蕭邪笑一聲，覺得自己似乎看透了什麽。

江曉冉：行了行了別想了，再想不能播了。

等她們進去後，禮堂裏已經密密麻麻坐了有二十幾個人。

據顧煜說，還有六七個人在後臺，正在為待會的唱跳做準備，剩下的這些都是演員。

那些人顯然都認識顧煜，見他進來後很快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排成了一隊，站在他們面前。

舉目望去，眼前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個個身姿挺拔，姿容卓越，各有各的不同氣質，十分迷人。這個年齡的男演員，既未褪去少年的青澀，又因早早進了娛樂圈而染了成人的氣場禮節，正是最好的年紀。

嗯，還真是挺賞心悅目的。

江曉冉大致掃了一圈，就沒再仔細看了。

演員嘛，只有在演戲的時候才最有魅力，光看臉是看不出花樣的。

她向這些人微微颔首，随即拉着梁蕭蕭坐了下去。

梁蕭蕭呢，東張西望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選的人都是歌手和愛豆，這會正在後臺準備，現在也看不見。

“你到底要幹什麽正事啊？”

得知還得等一會才能見到偶像時，梁蕭蕭頓時萎了。她左右坐不住，幹脆去八卦好友：“跟我說說嘛。”

“等會兒就知道了。”江曉冉不為所動。

“沒勁。”梁蕭蕭嘀咕了一聲，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掀起座椅的過程中，餘光不巧瞟到了身後的人。

那二十幾個人被安排在後面幾排，有些人正襟危坐，有些人卻三兩人湊在一堆，嘴裏叽叽咕咕不知在念叨什麽，還時不時地擡頭向江曉冉這邊偷瞄過來。

梁蕭蕭動作一頓。

——看他們的表情，八成沒議論什麽好事。

她站起身來，跟江曉冉打了身招呼後，作勢要去後面上廁所，有意無意地經過了後面那排。

看到來人，那些人神色有些慌張，很快閉了嘴。

等她走遠後，低下去的議論聲又漸漸大了起來。

“顧總向來潔身自好，這次居然為了一個女人組織見面會？”

“要我看，這多半是他包|養的情人。”

“可她看起來地位還挺高的，顧總對她畢恭畢敬的。”

“那你就不知道了。女人能爬到高位，才更證明她們使了下作的手段，以色侍人，不知是怎麽攀上的高枝兒呢。”

……

幾人說的熱火朝天，仗着自己聲音低，已經完全沒有了警惕心，只顧着低頭講話，殊不知危險已經來到了身後。

“是嗎？”

一道冷冷的女聲傳來，頓時将幾人的聲音扼在了喉口。

講話最難聽的那人僵着脖子，緩緩回過頭來，正巧碰上了梁蕭蕭的目光。

“既然這麽不齒女人，那你為什麽還要來參加女人舉辦的晚會呢？”

“我看你才是想借着女人的勢，攀上永遠都不配的高枝吧。”

作者有話說：

顧煜（驚恐）：這人二臂吧，小姐還沒離婚呢，我可不敢給老板帶綠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