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安子淵突然沉默了下來,許久未見說話。

扁太醫心裏擔憂,忍不住大着膽子偷眼看了安子淵一眼,未及瞧清他的神色,他已銳眸掃了過來,“你先下去吧,這事兒誰也別提起,包括月妃。”

“臣明白。”扁太醫謝恩退下,屋裏又安靜了下來。

房間很大,很空,也很安靜,即使是這種萬籁俱寂的時候,即便安子淵內力深厚,也很難聽得到雲嬈的呼吸聲。

這樣的認知總讓安子淵心煩莫名,挾着恐懼,卻又無計可施。

雲嬈還在沉睡,安子淵沒有吵醒她,只是擁着她躺下,将她緊緊摟在懷中,人明明已經在懷中,卻似是随時會消失般,每天一睜眼,便是先試她的脈搏,看人是否還活着。

有時候讓人絕望的不只是生死,還有那看不到頭的折磨。

————

雲嬈這一覺睡得極沉,身子本就羸弱,又懷了身子,只能靠這種漫長的睡眠來保存體力。

她熟睡的時間愈久,安子淵心底的擔憂便愈深。

雲嬈醒來時已是日上枝頭,一睜眼便瞧見了那張于她而言依然不算熟悉的俊臉,近在咫尺,她被吓了一跳,差點沒從床上摔下去,幸虧安子淵及時伸手摟住了她。

雲嬈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皇上不早朝嗎?”

“嗯。”安子淵輕應着,沒有告訴她他已經早朝回來,只是又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把脈,然後陪她一道用膳,喂她喝藥,一切都與平常無異,安子淵卻沒了往日那份閑淡,只是煩悶,胸口幾乎被那濃重的煩悶壓得喘不過氣來。

雲嬈敏感察覺到安子淵的異樣,這樣的異樣是從昨夜她嘔吐時開始的。

她沒有詢問他,只是趁着他去禦書房時召來了扁太醫,讓他替自己把脈,而後詢問他自己的身體狀況。

扁太醫遵從安子淵的吩咐,沒敢将她懷孕的事告訴她,只是說她身子虛弱之類的話,并不動聲色地給她開了安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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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西熬了藥過來,雲嬈聞着那藥味,很容易便察覺出異樣來。

她是常年喝藥的人,剛喝了口便察覺和她往日喝的藥完全不同。常年在幽冥谷待,又是身體帶病帶毒之人,雲嬈多少是通些醫理的,那藥味讓她想到了骨筋草,溫脾安胎的藥。

安胎?

手不自覺地撫向平坦的小腹,想到了這幾日的反胃嗜酸,以及昨晚炎璟帝給她把脈後的那個擁抱和吻……

竟已懷孕了嗎?

雲嬈也說不清自己此時是怎樣的感受,很奇妙,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有當母親的一日,可如今,平坦的肚子裏,竟已有一個小小的生命。

有種感動的情緒暖暖慰慰地從心底劃過,柔軟而美好,只是這樣美好的情緒很快被胸口湧起的絞疼撕碎。

雲嬈自入宮後便幾乎未再毒發過,她幾乎以為這輩子都不用再經歷這種鑽心的疼。

雲嬈疼得彎了腰,端着藥碗的手無力垂落,“哐啷”的脆響,碎瓷滿地飛濺,刺耳的聲音讓甫從禦書房過來的安子淵尚在院外便已清晰聽到,而後面色遽變,在驚惶恐懼從心底竄起時,他已快步奔了過去,剛推開門便見雲嬈正蜷縮着身子躺在小蠻懷中,小小的身子痙着,面色蒼似雪。

“雲嬈。”一聲急呼,安子淵已過去将她抱入懷中,顫抖的手輕拍着她的臉,素來平穩的聲音也帶着顫意,“雲嬈,雲嬈……”

一遍遍地喚着她的名字,拍着她的臉。

雲嬈勉強擡起頭,極力壓抑着體內的遽疼,沖他擠出一個笑,“安子淵,我還以為你要一直這麽瞞我下去。”

聲音虛弱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安子淵還是聽清楚了,只是箍緊了她的腰,手臂輕顫着,“對不起。”

彎腰将她抱回床上,失控地沖着曲小蠻和翠西喊,“宣禦醫啊,還在等什麽……”

雲嬈艱難地拉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他,卻發現有些力不從心。

“雲嬈,你別亂動,乖乖躺着。”安子淵反手握住她的手,低聲勸着,聲音不知不覺中就帶了些顫抖。

小蠻上前來提醒,“皇上,有沒有寒池?”

“有……”安子淵似是恍悟,彎腰就要抱起雲嬈,卻被雲嬈用力反握住了手,眼淚突然就流了出來,聲音也帶了些哭意,“不要……我不要泡。”

她的身子經得起寒池的冰冷,肚子裏的孩子卻不行,她不願剛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第二日醒來時卻要面臨失去他的可能。

“安子淵,”她的手死命抓着他的手,“反正我也活不了,我能活多少日,便讓他跟着我幾日,我不要他先走。”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把雲嬈寫shi了再寫一個重生甜蜜的故事腫麽辦,淚奔,話說大家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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