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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的,”馬車停下,公孫淩率先起身,公孫月擡眼看着左淵,輕聲說道。

左淵神情一動,還未說話,就見外面公孫淩掀開了簾子,說,“如意你剛剛說什麽?”

公孫月搖搖頭,笑道:“沒什麽呀。”

左淵看着公孫淩,默默攥緊了手。

然後,在公孫淩的目光下起身,下了馬車。

公孫月掩唇一笑,莫名從左淵淡然依舊的背影裏看出了憋屈這種情緒。

她也下了馬車,本來想要再和左淵坐坐,直到送走他,卻被自家三哥哄着要她回寶祥院。至于左淵,公孫淩會親自相送。

反正,就是竭力劃開公孫月和左淵的關系。

公孫月默默的撇了他一眼,看向左淵,左淵沖她微微一笑,溫和之中帶着柔意和安撫,她眨眨眼,這才返身離開。

心跳一點一點的變快,公孫月伸手按住胸口,臉頰泛起熱意,眼神飄忽。

左淵,會來提親嗎?

公孫淩仔仔細細打量着左淵,他明明感覺自己剛剛下馬車的時候,自家妹妹似乎說了什麽。

可不管他怎麽看左淵,這人都一副沉穩從容,不急不緩的樣子,分毫看不出什麽。幾次下來,他只好洩氣,好聲好氣的把人給送走了。

咔嚓——

莊晟捏碎了手裏的茶盞,冷森森的看着眼前的侍衛,說:“你說什麽?公孫月今日和左淵一起,出城游玩?”

“公孫家三郎君也在。”侍衛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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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晟一點一點的将手中的茶盞碎片捏成碎末,臉色陰沉。

半晌,他忽然問:“範承呢,他今天在做什麽?”

侍衛低頭,不敢多看,說:“範承今日和長春書院的學子出了城,遇見了公孫家一行人,還湊過去說了會兒話。”

“遇上了?”聞言,莊晟一挑眉,将手中的渣子撒了一地,忽然就笑了,說:“有意思,這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他手掌拍着小幾,笑不可遏。

笑了好一會兒,他這才作罷,直起身子,臉上笑意未盡,說:“看來,姓範的怕是要跟公孫紹辭行了。”

“那我……”他一時出神,開始思考該作何選擇,利弊如何。

“不過,公孫月的确可惜了。”想着想着,莊晟心中劃過公孫月那張花容月貌的臉,忽然輕聲說,有些惋惜。

怎麽就選了那個左淵呢?

複州文風盛行,大多數都喜歡文雅清麗的女孩兒,可莊晟不同于那些人,他更喜歡容貌豔麗妩媚的,公孫月的容貌雖然在豔之一字上少了些味道,可她身上那種嬌美華貴的氣質,卻鮮少有人擁有。

這樣的女孩兒,他也是有些動心的。

傍晚,晚霞漫天。

公孫月換了一身霞色衣裙,戴上了新打出來的一套赤金首飾,高高興興的往自己親爹的思明院走去。

提起裙角進了門,公孫月剛一擡頭,就看到了正往外走來的範承。

“公孫姑娘,”春末夏初的天,範承還披着一個披風,臉色一如初見的蒼白,他沖公孫月微微一笑,打了個招呼。

“範家郎君。”公孫月也笑道,兩人互相颔首,然後錯身而過。

禮貌,卻不親近,總是保持着距離。

院門外,範承回首看了眼公孫月,目光輕掃,狀似惋惜般的嘆了口氣。

“什麽,範承是來辭行的?”書房裏,公孫月驚訝道。

她此來是想給自家爹爹彙報一下和左淵的事情,本是随口一問,就得到了這個回答。

“正是,如意,這幾天小心些。”公孫紹說道,眉間輕輕皺起。

“爹爹?”公孫月微訝,看向對方。

公孫紹沒有多說,擡頭看她,說:“你呢,今天出去玩的怎麽樣?”

“很好啊。”公孫月頓時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滿身都是掩飾不住的愉悅。

公孫紹見她這樣,心中一動。

“如意,你很喜歡左淵?”他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道。

公孫月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公孫紹有些頭痛,臉頓時就黑了,壓低了聲音悄聲說:“如意啊,他克妻,都死了三個了,咱們再選一個?”

“爹爹,你不是說娘親曾經說過,像這種克妻孤煞之言,做不得真嗎?”公孫月睜大眼睛看他,翻出了對方曾經說過的話。

……

一說起愛妻,公孫紹就不好再對這句話辯駁了。

父女倆四目相對,不由沉默。

“如意,左淵很危險。”半晌,公孫紹終于确定了公孫月的想法,不由苦口婆心道。

公孫月點頭,歪着頭就笑了,說:“爹爹,敢娶我,并且有能力保護我的人,都很危險。”

公孫紹頓時啞然。

“可為什麽是他?”公孫紹不解,十分之不願意。

實話實說,左淵此人,心機之深,連他有時候都會為之心驚。看他站在郭盛身邊時的溫和恭謹,若非那些事真的是自己和他商談的,他幾乎都不可置信,那真的是和自己暗中結盟的左淵。他是怎麽做到一邊防備着郭家,一邊又面上紋絲不露的。

公孫月頓住,眨眨眼,小臉紅了。

“如意?”看她這一副嬌羞的模樣,公孫紹心裏一堵,揚聲道,以為他們發生過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而後忙問:“是不是左淵他——”

“诶呀爹你想什麽呢?”公孫月忙不疊的打斷,她抿唇,笑道:“他好看啊,你看看他的容貌氣度,不說這漳州城,整個天下能有幾人及得上他?”

公孫紹滞住,看着公孫月有些頭痛的按了按額角,說:“就這?”

就因為他長得好看?

公孫月噘了噘嘴,說:“爹爹,這還不夠嗎?”

成婚後可是要在一起相守一生的,沒有一張好看的臉怎麽行。

“如意,”公孫紹鄭重又嚴肅的說:“品性第一,相貌次之,這你是知道的。”

公孫月理直氣壯,說:“左淵的品性不好嗎?”

“爹爹不知道,”公孫紹給出答案。

“啊?”公孫月面露驚訝。

公孫紹擡眼看向書桌上的那本兵書,這是曾經左淵借過的那本,說:“他的心思太深,我看不透,這樣一個将自己心思掩蓋的如此之深的人,你覺得他可信嗎?”

“爹爹,”公孫月将這些記在心裏,卻未曾在意,而是看着公孫紹反問:“那你覺得左淵會騙我利用我嗎?”

“不會,”對于這個,公孫紹回答的倒是快,他說:“左見微此人,不論他本性為何,可對于女色,他的确是敬而遠之的。”

公孫月立即就笑了,雖然她聽說過很多遍左淵對女色的不在意,可這句話從自家親爹口中說出,無疑讓她更加确定了些。

她這個笑太過燦爛,公孫紹看了也不由微訝,不解這一句話有什麽好笑的,不過這個關頭他也沒時間多想,只是近乎是嘆息般的喚了她一聲:“這件事關乎你一生,爹爹希望你好好考慮,那左見微,真的是你的良人嗎?”

“爹爹,左淵今日向我求婚了。”公孫月猛不丁的說。

公孫紹驚訝的看向公孫月,左淵,向她求婚?

這這這、

這怎麽可能?公孫紹一直以為這是自家如意一頭熱,左淵只是不好拒絕,公孫月忽然這樣說,他的女兒他是知道的,公孫月不會在這上面說謊的。

“爹爹,他是不是我的良人,現在的我也不能回答你。”公孫月沒太在意自家親爹的驚訝,她收斂了臉上的笑,變得沉靜起來,看着公孫紹,說:“可是爹爹,這天下間世事無常,誰也沒法肯定未來會發生什麽。可靠的未必可靠,鼎盛的也未必長久,何必思考那麽遠呢,我只争朝夕就好。快活過,餘生便不會遺憾了。”

“可如果你以後後悔了呢?”公孫紹問。

“爹爹後悔過遇到娘嗎?”

“當然不會!”公孫紹答得斬釘截鐵。

“那我也不會。”公孫月笑了。

“如意啊,”公孫紹又想嘆氣了。

“爹爹,我聽你說起過和娘的故事,當時你和女扮男裝的娘相識,成了相交莫逆的好友,可第一次看見她穿上女裝時,你卻心動了。”公孫月略帶打趣的說。

公孫紹眼中懷念一閃而過,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笑意。有些事,哪怕過去了幾十年,他也仍然記得自己當時的怦然心動。

“爹爹,上巳節那一日見他,他走在林間,日光穿過林梢落在他身上,我也心跳慢了一拍。那天夜裏,我突然就明白了你當時的感覺。”公孫月看着自家爹爹嘴角的笑意,又輕聲說。

公孫紹看她,頓時明白,自己再說什麽,怕都是不起作用了。

他的如意自小就養的嬌貴,可她并不柔弱,相反,她內心堅定,極有主意。當她下定決心的時候,便是他,也不能動搖。

“爹爹,若是郭陽這裏沒問題,那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提及此事,可如今我沒了婚約,為何不去試試呢?”公孫月擡頭,看着公孫紹,目光湛湛,笑意之中,全是堅定。

“可這是你的終身大事,如何能用試這一字?”明知再多說也無用,可聽公孫月這樣說,公孫紹還是不由無奈輕斥。

公孫月看他,說:“試試就知道了,爹爹,你可不要找他說什麽。嗯,就當是為了讓我以後不留遺憾。”

“我知道,”公孫紹無奈,剛剛那個心思只是剛剛浮起就被他按了下去。

左淵此人,還不足以讓他為之傷了自己與如意的感情。

與此同時,公孫紹心中微松。

他的如意,就是太過懂事。相比起她是知道了家中事想要嫁給左淵,好借此拉攏盟約,他更願意她是真心喜歡左淵,真心的想要嫁給他。

“爹爹,我會讓自己過好的。”公孫月笑着看自家親爹。

公孫紹還能說什麽,最後只得點頭,應了一聲好。他擡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髻,說:“如意,不論如何,爹爹都會護着你的。”

他聲音溫和,眼神滿是疼寵,看似随口一眼,卻仿若誓言一般。

“爹爹!”公孫月心中一松,又不由的微酸,忙笑着靠過去撒嬌。

這就是自己的輕聲父親啊。

悄聲說了好一會兒話,公孫月把自家三哥今日的豐功偉績着重提及,邊說邊笑。

看她說的樂呵,公孫紹聽了,竟也覺得頗為有趣,心中則是暗贊一聲二子幹的好。

不過,憋屈的左淵,他倒是也想看看呢。

父女倆湊在一起說了好久,公孫月這才告辭離去。

邁步出了思明院大門,公孫月的腳步一頓,擡眼四顧,又回頭看了眼思明院上的牌匾,最後笑着離開。

爹爹,你也知道,他是最合适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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