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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公孫月看着眼前衣着簡潔,俯身道謝的人有瞬間回不過神。
這是誰啊?
前不久大門被敲響,左淵身邊的舊部送了這婦人進來,她看起來年約四十許,緘默溫順,高鼻深目,雙眸呈現一種淺淺的黃色,宛如蜂蜜一般,姣好的眉眼依稀還能看到舊日的美貌。
還沒弄清楚狀況,這女人就俯身行禮,開始謝她救命之恩。
“你是?”公孫月一個眼神過去,婢女連忙扶起這女人,她輕聲疑惑道。
“我之前流落花樓,身染重病,被扔在街上等死,是夫人救了我,您雖然忘了,可我卻不敢忘記。”婦人十分誠懇的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再次多謝夫人當初援手。”
“不必,不過是順手而為罷了。”公孫月心中想了一下,總算想起這就是當初左淵拜托她家尋的那瓊娘。
這個相貌,竟然是異族人嗎?
公孫月心中琢磨,想起了左淵曾經說的,他的乳名,阿鹘,一種生長在北地的猛禽。
“那麽多人,卻只有夫人出手。”瓊娘似是感嘆,沒再說這些往事,轉而問道:“夫人此次尋我來,可是有事?”
公孫月眨了下眼睛,看向左淵的舊部。
她并未下過這種命令,明顯是左淵幹得,巧了,她也很好奇左淵這個節骨眼上把瓊娘接進京城要做什麽。
“将軍并未吩咐。”那侍衛立即回禀。
瓊娘微訝,她本以為自己這些年,包括此次進京,背後之人都是公孫月,可如今看來,竟然不是嗎?
“此次接你進京,是我夫君所為,我并不知他的目的。”公孫月略有些失望,而後坦誠相告,又道:“夫人遠道而來,先去休息吧。”
瓊娘頓時更驚訝了,她再無知,也清楚公孫月所嫁之人,乃是名滿天下的名将左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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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讓她不理解的是,左淵找她作什麽。種種疑問壓在心中,她沒有多問,順從的跟着婢女下去了。
公孫月琢磨了一會兒,隐約覺得這應該跟左淵那不曾言說的身世有關。
畢竟他說過瓊娘乃是他的故人。
可再具體的,她也猜不出來了。
起身書信一封,公孫月囑咐人要給左淵送去,可就在這時,有人跌跌撞撞的進來,驚喜又振奮的伏地高呼:“将軍成帝了!”
手上動作一頓,書信掉落下去,公孫月看着來人,近乎恍惚。
“今天早晨,所有大臣聯名請命,第三次上湊,請将軍稱帝,将軍這次,應了。”
“陛下當朝就封了您為皇後,這會兒傳旨的正在路上呢。”
“我知道了。”公孫月這會兒的心情十分奇怪,驚喜有之,擔憂有之,複雜到自己都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最後緩緩的說。
整個左府的氣氛都變得熱烈,奴婢仆役們全都臉上帶笑,來來往往間掩飾不住的激動。
日頭漸升,公孫月倚在錦榻上,甫自出神。
在左淵說起他要動手的時候,她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可真正等到這一天到來後,她還是不由得恍惚。
她原來只是想着做一個一品诰命夫人,可現在,竟然成皇後了!
“如意,在想什麽?”左淵在窗前看着她,含笑問道。
“夫君?”公孫月眨了下眼,有些驚訝。
“我看了你許久,你都沒有發現我。”左淵伸手一撐窗臺,直接跳進了屋內,坐在公孫月身側問她。
沒忍住睜大眼,公孫月沒想到,左淵竟然會從窗戶進屋,還是跳進來的。
這,這簡直太不文雅了。
不過,好看的人便是不文雅,也是好看的。
她心裏想着,就笑了。
“我在想,你做了皇帝了,想要納妃該怎麽辦?”公孫月睨他,似笑非笑。
“我不是說過,若有負如意那天,但憑如意處置。”左淵無奈,笑意卻一點一點的加深,伸手攬住她,覆在她肩頭,輕聲細語:“不過如意這輩子都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我有你就夠了。”他說。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細細小小的癢意讓她不由得避了避。
“你好好說話,”公孫月嗔他,閃身避開。
別的都好說,公孫月最受不了有人在她耳邊吹氣,那真是一點兒都不能忍。
沒忍住悶笑了一聲,左淵抱緊她,尋着櫻桃似的紅唇印了上去。
慣來從容溫雅的男人舉止間忽然就帶上了些許燥意。
他的動作又急又重,深深的仿佛要把她吞下去一般,公孫月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肩頭的衣裳,感覺自己險些都不會呼吸了。
這個樣子,看來他今天的确很激動,不過之前藏得可真好,她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公孫月不由走了個神,就覺得唇瓣被咬了咬。
“不專心。”左淵輕聲呢喃,又覆了上去。
“霸道。”公孫月回他,緊跟着就被人堵住了嘴。
這場親昵纏綿而炙熱,幾近癫狂。
待到結束後,公孫月的發髻衣襟都亂了,不過,這個時候她心裏那些雜七雜八的心緒,也都被抛開了。
“可惜天色未暮。”左淵繞有深意的說,拿着玉梳一下一下的給公孫月梳理着頭發。
自玻璃鏡中瞪了他一眼,公孫月發現自己臉已經紅了。
這人,這人今天怎麽這麽不正經,她心想。
鏡中的女子粉面含暈,又羞又惱,美目流轉中皆是道不盡的旖旎,左淵手上動作一頓,低聲就笑了。
可惜天色未暮,他再次感嘆,不過,這次是在心中。
免得真的惱了佳人。
嬉鬧過後,聖旨姍姍來遲。
公孫月本來是要跪下的,卻被左淵一把拉着站好了,開口就讓宣旨的直接念。
太監慣會看人眼色,在心中對于公孫月的地位立即又拔高了許多。
他利索幹脆的念完了封後聖旨,識相的退下。
這便要進皇宮去了。
左淵直接棄了自己的禦駕,鑽進了公孫月的馬車裏,輕聲給她說起了這些天在宮裏的安排,好讓她去了就能接手。
郭盛被他封王,上午就送進了早就準備好的宅子裏,以後有事沒事都不用出來了。
宮裏前朝那些雜七雜八的女人他都放出了宮,各個司的掌事之人都是他臨時找的人,到時候公孫月要是不喜歡,就直接換了。
總而言之,就是左淵已經把後宮梳理了一邊,公孫月進了宮,直接就能上手。
“那就多謝陛下了。”公孫月說着恭敬的話,眼神卻含笑觑着左淵。
“皇後娘娘喜歡就好。”左淵就也跟她笑鬧。
紅色鳳駕一路前行,朝着宮城而去。
說完了正事,公孫月總算撿起了瓊娘的事,轉而告訴他。
“我想着,也該到了。”左淵絲毫未曾驚訝,還有心給公孫月剝了個栗子,漫不經心的說:“你找個地方給她安置就好,不是什麽要緊的人。只是,我娘一直惦記着她,所以我想讓她去墓前拜一拜。”
“她是我娘的妹妹。”他這話說得平靜極了,一丁點都沒有說起親人時的歡喜。
仿佛那對他來說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公孫月手上的動作一頓,本來是要去接栗子的手,卻不小心落到了茶盞上。
她也就順手端起來喝了口,也算是壓了壓心裏的驚。
“你,母親?”放下茶盞,公孫月有些遲疑的問。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左淵口中聽說這些事。
“嗯,不過那沒什麽好說的。”左淵一語帶過,道:“已經去了的人,不必再多說。”
他不想說,公孫月也不想逼他。
至于私下探究,她心中動過這個念頭,可終究放棄了。
左淵既然不願意說,那自然有他的理由,她又何必非要去探究到底呢。
“好。”公孫月輕聲應了,只道:“不過我也是要拜見母親的,你可別忘記了。”
手上動作一頓,左淵的手僵了一下,眼中暗色重重,掙紮片刻過後才又慢慢恢複平靜,道:“好。”
發現了他的不願,公孫月心中疑惑不由的又添了許多。
為什麽會是這個反應?
他母親的身份,不好言表嗎?
種種疑惑壓在心底,公孫月沒有貿然開口,換了個別的話題來說。
一路進宮,直達椒房殿。
這座前朝幾近被廢棄的宮殿,如今被修葺的奢美華貴,琉璃瓦在夕陽下熠熠生輝,漆紅木柱高高撐起,雕花木門緩緩敞開。
宮女們齊齊上前叩拜,參加皇後娘娘。
是了,她如今是皇後了。
左淵,是皇上了。一直隐約有些恍惚的公孫月,這時心中忽然一定。
接下來很是忙碌了一陣,左淵要正式登基稱帝,然後安撫前朝舊臣,大封武将,穩定天下。
公侯伯爵封出一大堆,一群跟着打天下的武将文臣們,都歡喜不已。
而公孫月的母家公孫家,則得了國公的封號,她大哥是世子,便是二哥,也在左淵的力排衆議之下得了個侯爵之位。
滿門榮寵,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當今比如如何信重喜愛皇後了。
等到年關将近時,這熱鬧到近乎沸騰的桐京,才勉強算是平穩了一些。可緊随而來的新年,就又讓桐京更加熱鬧起來。
趁着這個時候,左淵帶着公孫月,到了城外一座孤墳前。
瓊娘一直忐忑的跟在兩人身後,直到到了這墓前,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我娘的墓。”左淵看着眼前這座明顯是剛剛打理過的墳茔說。
陡然一驚,瓊娘直直的看着那座不起眼的孤墳,更不懂了。
當今陛下來拜祭母親,帶她做什麽?
她心中曾隐約有過某個猜測,可那太過荒謬驚人,讓她自己也不敢置信。
“我記得她叫茹娘。”左淵繼續說。
瓊娘渾身一個激靈,直直的看着那座墳,頓時就跪下了。
“姐,姐姐?”她輕聲呢喃,不可置信。
“她一直惦記你,總跟我說,要找到你,說她沒保護好你,”左淵自始至終都沒有看瓊娘,只直直的看着墳墓,目光卻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虛空,落在了久遠的回憶中。
“姐姐!”瓊娘立即就哭嚎了起來:“姐姐!”
喊着喊着,她口中的話語含糊起來,變成了另一種公孫月沒有聽說過的語言。
左淵卻好似聽懂了,他沒再繼續說下去,只安靜的站在那裏。
公孫月左右看看,只糾結一件事。
這個,在先人的墓前站着似乎不太好,她是不是得跪下啊。
心裏想着,她作勢要跪,誰知膝蓋剛剛彎下,就被左淵扶住了。
“如意,”他的聲音緊繃,讓人聽了心裏沉沉的,充滿了壓抑。
“夫君?”公孫月不解的看他,說:“我想給娘行個禮。”
攔她做什麽?
“如意,我娘她,是外室。”左淵嘴唇動了動,到底說了。
時下之人,重風骨,講禮儀,世家勳貴,極其在意出身血統。
莫說是外室子,便是所謂庶子,也是要遭人輕鄙的。
外室之類,更是被人瞧不起,像公孫月這類高門貴女,看了一眼,怕是都要嫌污了眼。
沒想到會聽到這一句話,公孫月一時間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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