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蘭堂身份

下周。

四月十九日,第二集 播放。

阿蒂爾·蘭波的眼皮狂跳,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聯手調查之下,“荒霸吐事件”的犯人水落石出,正是動畫裏窸窸窣窣怕冷的蘭堂,這個——給他不對勁感覺的蘭堂。

再然後,這一集又結束了。

仍然沒有交代蘭堂的真實身份是什麽,八年前為什麽能看到“荒霸吐”的真身的原因。

結尾處,中原中也說自己是“荒神”,着實裝了個逼。

阿蒂爾·蘭波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日本人就是愛吹噓。”

“不看了!”

他嘴上這麽說,把自己離開日本的飛機票改簽到了下下周,嗯,我就在日本待最後一周!絕對不拖延了!

四月二十六日,第三集 如約而至。

阿蒂爾·蘭波化身宅男,待在酒店裏沒有出門,他在酒店裏買了一個日本昂貴的冰鎮大西瓜,切成兩半,用勺子挖着吃,享受着邊看電視邊腐敗的生活。

随着動畫劇情的發展——

他,成功被瓜噎住了。

蘭堂爆料自己是八年前來日本的法國異能諜報員,任務是奪走“高能量未知生命體”的中原中也。蘭堂沒有直接坦白真名,只是在對戰雙黑之中,說“蘭堂”這個名字是錯誤的拼寫讀法,當時他在爆炸之後失去了記憶,也就聽之任之。

那麽……正确的讀法豈不是……還有這個名字叫“彩畫集”的異能力……

歷史上,我走了之後,好像是魏爾倫幫我整理出版了《彩畫集》?所以這個名字應該是我的代表作之一???

阿蒂爾·蘭波呆滞。

之後,《文豪野犬》第一位法國人身份的蘭堂死去了。

“啊啊啊啊啊!!!”

“居然讓他這麽死了——跟炮灰一樣!!!”

阿蒂爾·蘭波為法國同胞的死亡義憤填膺,等到他看見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森鷗外贈送中原中也帽子,帽子裏寫了法文名字“蘭波”後,阿蒂爾·蘭波僵住。

不詳的預感成真了。

動畫裏不會讓一個無名之輩成為雙黑的敵人。

“他是蘭波?!”

“這個版本的我也太遜了吧!”

阿蒂爾·蘭波倏然站起身,代入自己的死亡,怒吃西瓜,“我的名聲比中原中也大,為什麽中原中也能殺我?”

說好的作品是異能力呢!

這份憤怒直到看見中原中也為阿蒂爾·蘭波掃墓才消減了一些,中原中也的性格很好,不想死亡是生物的天性,沒有人能強行要求化身為人的中原中也為了蘭堂的任務而犧牲。

下一秒。

阿蒂爾·蘭波怨念了。

因為這個臭小子坐在蘭堂的墓碑上,稱呼對方“老哥”!

“我要是能見到你,一定揍你一頓。”

懂不懂得尊重前輩啊。

且不提你跟蘭堂的年齡差距,你明擺着都可以喊他叔叔了,我跟你出生之間的時代差距了五十三年!

阿蒂爾·蘭波不再去等下周的第四集,離開了日本。

他還有一筆生意要去談呢。

賺錢第一!

八月一日,日本的角川書店發售了第六卷 《太宰、中也、十五歲》,這一卷對應的就是動畫版第三季前三集的內容。

阿蒂爾·蘭波不在日本,所以不知道這件事。

後來,第六卷 的原作者進行了加筆,修改了這本作品的結尾部分,二十九歲的阿蒂爾·蘭波過完生日,想着給自己買一件生日禮物,才慢半拍的在海外購買了這本書。

身處于國外的他對跨國快遞翹首以盼,沒有少罵快遞的垃圾速度,渾然忘記了十九世紀末的快遞更慢。

“文字版應該會寫清楚蘭堂的身份。”

抱着這樣的想法,阿蒂爾·蘭波看完了小說內容。

他炸了。

他的表情裂開了。

八年前,蘭堂是跟着搭檔魏爾倫一起來日本執行任務,期間搭檔背叛了他,他身受重傷,失去記憶,被港口黑手黨吸納入組織。蘭堂好不容易恢複了記憶,心心念念着想要找回搭檔,完成任務,卻突然記起搭檔就是背叛者。

一瞬間,蘭堂哀莫大于心死。

更狠的還在加筆內容上,在蘭堂死亡的一年後,保羅·魏爾倫出現在港口黑手黨本部,竊取關于蘭堂的資料,笑着認為親友死了很好,也就不用自己親手殺死對方了。

保羅·魏爾倫滿腦子都是他的同類——日本政府的軍事基地裏,人工制造出來的中原中也。

蘭波?

一個在日本死去的搭檔罷了。

這個搭檔的腦子有毒吧?與你同生共死的人不如弟弟??

阿蒂爾·蘭波知道了蘭堂出事的“前因後果”,再閱讀完了保羅·魏爾倫登場的加筆後,他心底怒氣化作熊熊烈火,眼睛頓時兇神惡煞起來。

他踹翻了桌子,腳趾疼得龇牙。

“保羅·魏爾倫……北歐神明?你哪點像神明?去你媽的!!!”

敢坑“我”。

我這輩子就沒吃過這種虧!

……

美國,洛杉矶。

與阿蒂爾·蘭波一見投緣的好萊塢巨星翹着腿,坐在高級餐廳裏點餐,詫異道:“你看一本日本的輕小說,氣成這樣?”

阿蒂爾·蘭波說道:“豈止是生氣,我好幾天沒胃口。”

阿蒂爾·蘭波也不怕被人笑話,理直氣壯,“我跟詩人蘭波同名同姓,可能是我爹媽覺得我是他的轉世,所以我讨厭有人抹黑這個人,日本那邊竟然把他給寫死了。”

聽他說完全部的劇情,萊昂納多笑得前俯後仰。

“你太入戲了。”

“別說你沒有任何感覺,你也當過‘蘭波’。”

“你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萊昂納多聳肩,今年四十四歲的他步入中年,在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擡頭紋尤為嚴重,面孔仍然比常人英俊。

阿蒂爾·蘭波坐在他的對面,萊昂納多看他就像是照鏡子,照的是年輕時候風華絕世、馳騁好萊塢的自己,也不怪他乍一見蘭波,心髒就漏跳一拍,感慨世界無奇不有。

“那個時候,我二十歲,特別想要跟其他演員一樣證明自己,得個獎項,傳記電影就成為了我的一次機會。”

萊昂納多慢悠悠地訴說過往。

阿蒂爾·蘭波傾聽,手指無意識地蜷縮,那雙在十九世紀末被譽為“流浪天使”的藍眸盛滿了空明朦胧的物質。

“當我第一次看了劇本,我才知道蘭波,我扮演了十六歲……哦不,是十七歲的蘭波。”萊昂納多回憶過往,“他真是一個有個性的人,寫了常人寫不了的詩歌,做了常人不敢做的事情,我當時就特別想要演繹這樣特殊的角色。”

“有很多人稱贊我的表演,說我演繹出了蘭波的純真與冷漠,其實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只是人們已經懶得追究了。”

萊昂納多當然知道整部電影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二十歲的演員在電影後期強行扮演三十七歲生病後滄桑的蘭波。

他可以演繹得了社會邊緣類型的少年,唯獨演繹不了中年的蘭波,二者的社會閱歷和外表的變化不同。當時他帶着虛假的胡須,化妝成中年人,粗着嗓音努力裝老,臉頰卻是白嫩,少年感十足,導致萊昂納多現在看一次電影就想笑一次。

阿蒂爾·蘭波忽然随口說道:“你現在适合了。”

眼前的人,就像是未來的“他”,滄桑已經寫入了眼底。

中年的好萊塢巨星微笑,矜持又仿佛在想什麽有趣的事情,突然說道:“你想要翻拍《心之全蝕》嗎?我當導演,你當主角,我樂意再當一次快死了的蘭波。”

阿蒂爾·蘭波笑罵:“滾,你樂意,我不樂意。”

阿蒂爾·蘭波惡劣地問他:“你不是同性戀,跟電影裏的‘保羅·魏爾倫’接吻,惡心嗎?”

對方懶懶道:“不記得了,非要說,男人沒有女人味道好,我最愛的是美女,但是當時的話——”他努力想一想,眉頭皺在一起,“我在想,我是蘭波,那我就不會注重他的外貌。”

阿蒂爾·蘭波數落道:“他是個禿子,酒鬼,可憐蟲!”

對方大笑,“他還是一個軟飯男!”

最後,兩人的視線對上,萊昂納多心有靈犀地說道:“可他是個不錯的詩人,可憐可憐他吧,我們得原諒他那些才華之外的缺陷,畢竟膚淺到看臉的只有王爾德啊。”

阿蒂爾·蘭波噗嗤一聲,與這人交談就是有趣,放在過去,他肯定要跟對方成為朋友,一起吐槽外界的事情。

不,現在,他們仍然奇妙地成為了忘年交。

“你的小肚腩好像消了不少。”阿蒂爾·蘭波擠到萊昂納多身邊,用手指去戳中年發福的肚皮。

“我瘦了二十多斤。”萊昂納多眉飛色舞。

“太可憐了,你吃的都是水果蔬菜。”阿蒂爾·蘭波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大餐,對方沒碰一下高熱量的食物。

“唉,為了女朋友。”萊昂納多痛心,“我的披薩,我的雞腿,我的漢堡!它們遠離我而去了!”

萊昂納多對阿蒂爾·蘭波伸出魔爪。

“雖然我吃不到,但是你幫我吃,我也會很高興,快點變胖吧,小子,你太瘦了,怎麽可以比我同齡的時候瘦這麽多,我必須向你安利整個好萊塢最好吃的披薩!”

“嘶,不要掐我的腰,我怕癢——哈哈哈——”

只要不被生活壓迫,每個人都可以活得像個少年,留住逝去的青春。阿蒂爾·蘭波的笑聲不斷,倚靠在餐桌後的沙發上,絲毫見不到上過戰場、當過軍火商的沉眉與肅靜。

萊昂納多調笑地問道:“你多少歲了,怎麽連一個固定的情人都沒有,要我推薦女朋友嗎?”

阿蒂爾·蘭波被癢得受不了,眉眼潋滟,有大海在他的眼底閃爍着虹光,那是天生麗質,後天無法表演出來的魅力。可以說在同樣的年齡,歐美人很難跟他一樣保持住巅峰的顏值。

“我二十九歲了,比你就小一輪。”

“還沒玩夠?”

“當然沒有,我要玩一輩子,等累了再考慮結婚吧。”

“我以為你是不婚主義者?”

“人是會變的,就像是你,就像是我……我以為你會繼續胖下去,沒想到你居然會偷偷減肥哈哈!”

阿蒂爾·蘭波的挖苦和嘲笑引來了對方一記拍掌。

阿蒂爾·蘭波僵住。

萊昂納多去看手掌,裝模作樣道:“手感不錯,不愧是小我十多歲的年輕人啊,拍個屁股還能有臀浪。”

阿蒂爾·蘭波罵罵咧咧地坐到對面去了。

“你暴露了醜陋的本質,分明是嫉妒我比你好看。”

“小子,我風靡全球的時候,你還在吃奶。”

“誰吃奶還不一定呢”

阿蒂爾·蘭波不屑。

他生于1854年,可比對方早了一百多年出生。

“我就不信沒人追你,怎麽我看到的八卦那麽少?”萊昂納多拿起手邊的雜志,豪邁的連續翻了幾頁,才看到一點關于阿蒂爾·蘭波的事情,對方低調得簡直不像樣子,“這些狗仔隊的能力退步了啊,想當年都是躲在我的房間裏偷拍。”

阿蒂爾·蘭波吐槽:“都是沖着你來的粉絲,一個個在懷念你過去的容貌,恨不得在我身上占點便宜。”

他在餐廳地包廂裏點了一根煙,夾在手指間,吐出一口圓形的煙氣,姿态老練極了。

香煙放入健康色澤的紅唇,男人也性感。

“我才不當誰的替身。”

他就是他。

永遠在外漂泊、旅行,獨一無二的阿蒂爾·蘭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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