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最近有點奇怪。

保羅·魏爾倫如此想到,行走在西西裏的地界,民風開放的意大利人紛紛行注目禮。

金發男人一身西裝三件套,肩頭披着白色外套,裏面穿着暗色調的襯衣、馬甲,花型的胸針和手帕放置在白西裝的胸口,臉上淺笑,仿佛随時奔赴一場浪漫的約會。

他擡起手觸碰耳旁的編發,袖口露出紅色的內襯,豔麗的色澤極具沖擊感。

一個優雅到骨子裏的男人。

金發藍眸,貌若神靈,便暗殺王的代名詞。

單看外表,不知情的意大利人還誤以為是哪一位大明星來西西裏島旅游。

保羅·魏爾倫剛殺了一個在意大利首都羅馬度假的英國富商,對方有英國政府的官方背景,在地下世界的懸賞不錯,臭名遠揚,正好符合他準備警告英國政府不要招惹自己的想法。

英國政府想招安他就罷了,今天他的私人郵箱裏出現一封德文郵件,對方借用德國人“歌德”的身份與假惺惺的他拉近關系。

【我何時有朋友了?】

保羅·魏爾倫微煩,接二連三的被人騷擾。

他自認信息保密措施做的還算過關,平時落腳之地更是秘密之中的秘密,然而那些國際情報組織全成了篩子,刺探着他的反應。

他沒見過歌德,多少知道對方的身份。歌德是德國異能力界的領軍人物,戰争時期與莎士比亞、雨果、但丁齊名的超越者。

問題是——與他何關?

保羅·魏爾倫的手機一震,又有電話來了。

保羅·魏爾倫湛藍的眸子微暗,自己處于休息狀态,理論上沒有情報組織敢來打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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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

德國?

該不會下一個電話,輪到法國來找茬吧。

歷經兩輪騷擾,保羅·魏爾倫很難不懷疑到法國政府的頭上,英法德就是三家強盜頭子。

保羅·魏爾倫接通跨國電話:“誰?”

“我是——”電話對面的人下意識用日語,然後馬上切換成了法語,恭恭敬敬地說道:“魏爾倫先生,我是在日本橫濱市的情報販子,您讓我多年來留意的消息出現了。”

保羅·魏爾倫想了許多種可能,沒料到是自己安排在日本的線人終于上報了情報。

早不早,晚不晚,卡在了這個敏感的時候。

他失蹤多年的弟弟被找到了嗎?!

暗殺王不再在黑手黨統治的地方閑逛,迅速離開了人前,去安靜偏僻的地方接聽電話。

“日本人,你那邊安全嗎?”

“目前很安全。”

“出現的消息是哪一種?關乎黑色火焰的,還是關乎日本軍事基地的?”

“是火焰,橫濱市的擂缽街裏有人目擊到一種黑色火焰,後來傳播開一則流言,說有心懷怨恨死去的人無意間召喚到了神靈‘荒霸吐’,從黑色火焰裏複活,正在報複其他人。”

“……”這是什麽玩意。

保羅·魏爾倫一臉迷惑,作為法國人,他不了解什麽是“荒霸吐”,只覺得名字奇奇怪怪,像是聽見了一個日本的民俗小故事,

荒霸吐跟弟弟有何關系?

掌控黑色火焰的不應該是弟弟嗎?

他對“荒霸吐”和真真假假的複活傳聞不感興趣,只想知道弟弟的消息!

保羅·魏爾倫刻意地問道:“這些流言裏,有沒有出現一名力量強大的少年?”

日本的情報販子慎重道:“沒有。”

保羅·魏爾倫平靜下來,恐怕黑色火焰的事情是巧合:“繼續觀察吧,有後續的消息可以打電話告訴我,這個手機號暫時不會換。”

聲音頓了頓,保羅·魏爾倫的眼底滑過一抹冰涼,猶如埋藏在深海的冰川露出一角。

“不許洩露我的手機號。”

他是自由之身,逃離法國政府的監管之後,不準備為任何一個國家做事。

縱然死去也要自由的死去。

再有下一次,他就換掉這批情報人員!

保羅·魏爾倫挂斷電話,眺望到西西裏的風景後,鋒利的目光又收斂了起來。

他喜歡旅游的感受。

他以為在旅途中可以找到活着的意義,然而令他期待的依舊是弟弟的存在。他渴望親人,孤獨的行走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從僅存的親人身上尋找到感情的共鳴之處。

“弟弟,你應該生活在日本的某一處吧,等你出名的時候,哥哥會找到你的下落,絕不會讓你落入那些勢力的掌控之中。”

“我們是唯一的同行者。”

保羅·魏爾倫溫柔說道,把弟弟的意義看得極為重要,那可能是不再孤獨的未來。

彼時,他是這麽堅信,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沒有任何人能阻攔他去找尋自己的弟弟。

弟弟是無可取代的。

……

德國,柏林的情報機構發揮力量,調查保羅·魏爾倫近期行走在外的痕跡。

他們很快鎖定了意大利羅馬的一場兇殺案。

保羅·魏爾倫殺死英國商人,手法獨特,很難有第二個人仿冒他那種幹淨利落的技術。不了解暗殺王的人,總是會誤以為是空間切割的異能,看低了暗殺王自身磨練出來的技藝。

本質上,那是把重力異能操控入微後,将之化作重力利刃的無聲殺人技術。

望而生畏。

難以抵禦。

唯有真正的空間系異能力可以阻攔。

再者,保羅·魏爾倫還領取了賞金,國家級情報機構動真格後,很容易就會調查出他突然違反不招惹政府的常态,殺死英國富商的行為。

“他怎麽會在意大利?”

歌德得到保羅·魏爾倫的下落,心神一震。

英國富商的死亡時間與他“操控”保羅·魏爾倫的時間重疊了,恰巧就是對方在德國船只上、假裝自己聽從命令的那幾天!

無論歌德怎麽計算時間,暗殺王都不可能出現在羅馬,又折返回船上,僅僅為了突發奇想的殺一個英國富商。哪怕德國與意大利相距不遠,這也超出了重力異能的操作範疇。

“英國富商的死亡是暗殺王的手法,而在德國的船只上,我也很确定我認識的保羅有重力異能,DNA完全一致,不可能是僞裝的……”

一個人難以擁有兩種異能力。

即使被他人賦予異能僞裝,能在僞裝成保羅·魏爾倫後,第一時間看穿歌德念出的是指令,必須要非常熟悉保羅·魏爾倫的人!

比起在羅馬殺人的暗殺王,歌德更願意相信科學驗證的DNA——

“總不會是‘牧神’在臨死之前偷偷在其他基地裏又創造了一個‘黑之十三號’?”

“不,憑空猜測的事情毫無根據。”

歌德篤定地說道:“我和尼采不可能一起看走眼,那個人随性至極,調皮的跟我們開了個玩笑,像風一樣來到人間嬉戲……”

話音剛落,魔鬼的思維轉過了彎。

他秘密關注暗殺王多年,暗殺王留給自己的情報印象裏好像沒有“調皮”?

無心無情的才是暗殺王。

歌德失了神:“哪個暗殺王是真的?”

緊接着,席勒來到他的辦公室,帶來了一份英國政府的情報。

“歌德先生,我聽說你在調查暗殺王。”

席勒貼心地說道,“他八月份在倫敦停留,遭到英國鐘塔追殺,當時原因不明,各種假消息不斷,你又突然離開了德國,我來不及和你提及此事。”

歌德很重視,做出傾聽的意思。

席勒自信地說道:“我調查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暗殺王和英國超越者同居,被誤認為敵國的異能諜報員,事後英國政府弄清楚了身份,便放棄抓捕,所以之後暗殺王為了報複英國政府,接下英國富商的懸賞令。”

歌德的眉頭一點點夾緊。

席勒最不想看到歌德先生的憂愁,把情報放到桌子上:“你在想什麽?”

歌德問道:“那名英國超越者是誰?”

席勒沒想到他關心這個問題,直白地說道:“奧斯卡·王爾德。”

歌德深感保羅·魏爾倫遇人不淑。

“他們同居了?”

“準确來說是戀愛關系,暗殺王企圖帶奧斯卡·王爾德一起走,被拒絕了。”

“……原來如此。”

歌德對英國人的好感度達到歷史最低。

真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害得對方身份暴露,在英國本土被追殺就算了,英國超越者竟然連跟戀愛對象一起離開的勇氣都沒有,壓根是打算白嫖。

席勒試探性地問道:“歌德先生,你為什麽突然關注起暗殺王?”

歌德含笑:“我認為他有希望加入德國,成為德國的超越者。”

席勒詫異:“不可能吧。”

歌德語重心長的說道:“事在人為。”

若不可為,以魔鬼為人處世的經驗來看,強扭的瓜不僅非常香,也很解渴。

……

日本,蘭堂在散播了謠言後,有些茫然地坐在別墅裏,想不通親友為何沒有來。

他已經明晃晃地洩露“複活”了啊!

這個世界不存在真正的複活,但是虛假的複活還是有的,蘭堂的異能力“彩畫集”就可以讀取異能力者的屍體,讓屍體裏的異能力化作擁有記憶的異能生命體,重現人間。

“我把我恢複記憶,調查黑色火焰的事情擺在了明面上,親友怎麽會看不懂?”

“難道,我還不夠直白?”

“他在國外,橫濱市的線人還沒有收到相關情報?”

蘭堂揉着隐隐作痛的額頭。

自從跟中原中也見過面,蘭堂找到保羅·魏爾倫的希望就再一次撲滅了,因為中原中也一問三不知,這種情況下也敢來套自己的話。

蘭堂暫時放棄和中原中也拉好感的行為,聯系不上哥哥的弟弟沒意義。

【什麽都不知道啊,中也君。】

【你的作用——難道就是傻乎乎的讓我完成任務?我需要的是找到你哥哥啊!】

黑色長卷發的法國男人哀嘆不已,眼中對親友下落的憂慮勝過了回國的渴望,硬是忍住沒有去抓中原中也,而是在認認真真布下陷阱。

一次不行,再來一次,把自己的暗示擺在保羅·魏爾倫眼睛前!

蘭堂手套下的食指屈起。

金色的亞空間方塊落到地上,璀璨的光芒籠罩住四周。

一名死而複生的白發老者出現在他創造的亞空間裏,面色嚴肅,有着占據過高位的威嚴,與已故的前任港口黑手黨首領一模一樣。

很簡單,蘭堂在找尋棋子的時候,想到了這位坑害過自己、罪行滿滿的前任首領,小心眼的法國超越者連夜刨了對方的墳墓,把對方讀取成了一名異能生命體,從此成為自己操控下的傀儡,生前的記憶都是利用異能力設定出來的。

“去吧,到擂缽街裏制造更大的混亂,我允許你去報複港口黑手黨——但是,你不能傷害到篡位主謀以外的人。”

蘭堂漠然的神情裏有了一絲不忍。

他在組織待了八年,沒有朋友,卻有一份銘記在心的同僚情,不想傷害那些人。

“最後,你幫我留下信息。”

“告訴所有人——”

“‘我回來了,從地獄的火焰中清醒過來了,我要和你當面談話,你若是不肯出來見我,我就去抓那名你在乎的少年!’”

……

這一天,港口黑手黨金庫被盜。

前任首領在黑色火焰中出現,對着所有人鬼氣森森地留下威脅之語就消失了。

港口黑手黨人心惶惶。

有傳言,前任首領的怨魂化作惡鬼,将要報複上位有貓膩的現任首領。

從地下室搬回首領室,森鷗外臉色陰沉地看着監控視頻,前代首領留下的警告聲回蕩在耳邊,令他又有一種想要搬回地下室的沖動。森鷗外在猩紅的歐式地毯上走來走去,思考緣由,自言自語:“我不肯出來,你就抓我在乎的少年?”

森鷗外的嘴角古怪一笑。

這個疑似前代首領的人說的,該不會是幫助自己見證死亡、假造遺言的太宰君吧?

拿一個太宰君就能換自己的安危?

似乎很劃得來……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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