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流浪天涯

馬賽,氣溫宜人。

鈴蘭花抽出嫩芽,尚未長出花苞,仿佛可以在三月聞到五月份滿城鈴蘭花的芬芳。

清晨,朱利安成為了一名優雅妩媚的巴黎婦女,頭戴黑紗覆面的女士帽,遮住短發,雙耳綴式珍珠耳飾,身穿露背的黑裙,搭雪白坎肩。

“她”身上的吻痕若隐若,裙擺下的腿十分吸睛,腿長優美,蹬着八厘米的細高跟鞋。

朱利安送別自己的愛人。

登船之前,阿蒂爾·蘭波與“她”依依不舍。

他沒有身份證明,無發乘坐飛機和火車,巴黎又是一個內陸城市,他們又一次來到馬賽的出海港口,預定了一趟到偷渡出去的船。

再次來到這座城市,兩人的心态格外不同。

“這是我們的約定,一起度過巴黎的冬天,往後你要照顧好自己,每天晚上記得刷牙,內衣和襪子要分開清洗,想要偷懶就用完換新的……”

朱利安為蘭波系好襯衣的領結,宛如新婚夫妻,訴說着關心,兩人都感覺度過了一次美妙的戀愛。

兩人在外面的形象相得益彰。

金發的男人俊美無雙,短發的女人儀态完美。

朱利安的貼心不止體現在這方面,叮囑:“如果感到寂寞,不要怕遇到錯誤的人,看上了就去勇敢追求,大多數人都是經歷多段戀愛才找到歸屬。”

阿蒂爾·蘭波眷戀地摟朱利安,雙手沒有松開他腰,那是一種從激烈的性裏升華的情愫。

他把朱利安的話記住,相信對方的判斷。

因為這個人像家人一樣不會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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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按照去年五月的鈴蘭花定制的禮物。”朱利安把鈴蘭花的金屬胸針別在對方衣襟上,給予對方思鄉之物,發國人總是愛用鈴蘭花贈予他人。

阿蒂爾·蘭波呢喃:“我聞到了花香。”

朱利安笑:“我弄了一點它的精油上去,有助睡眠的效果,明天就氣味消失了。”

阿蒂爾·蘭波把頭靠到朱利安的頸窩處。

“朱……利……安……”

朱利安的心口發脹,如何能不滿足這份依賴之情,不借用權勢地位,以卑微弱的身份認識一位超越者,讓對方成為自己的臨時配偶。

人與人的交往超越了社會階層。

朱利安願意投入感情,也理智地明白結束了。

“不要弄丢。”朱利安說出柔情的話:“快走吧,登船的時間到了,用它代替我陪伴你。”

阿蒂爾·蘭波強求:“朱利安會想我嗎?”

朱利安說:“會,看到金發藍眸的人就一定會想到你,看到愛吃披薩的人就一定會想到你。”

阿蒂爾·蘭波抱緊了朱利安一次,塞給對方一封信,讓“她”轉交巴黎社的首領。

而後,他放開了手。

提行李箱跑了幾步,阿蒂爾·蘭波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灑脫的旅行家,永遠在揚帆起航的路上,偶爾才會停歇。

他又泛起貪心,不想一刀兩斷,扭捏地對朱利安隔空喊:“有機會我就回來看你!”

朱利安目送對方登船,微不可查地說:“誰知你多久才會來法國……”

男人的話不可靠。

朱利安見過太多嘴上承諾,轉眼就忘記的人。

外面風景那麽好,對方又是無拘無束的強者,面對的誘惑數不勝數。

蘭波不會為朱利安留下,而朱利安——只有在巴黎的夜晚才是男妓朱利安。

朱利安沒有打破阿蒂爾·蘭波的天真,男人率性而為的樣子一直很迷人,永遠保持下去也不錯。

“她”靜立在港口。

風吹動那條黑裙的裙邊。

直到汽笛聲離開海岸,承載蘭波的理想與未來的走私船帶走了這位別樹一幟的旅行家。

朱利安撕開手裏的信件封口,塗抹口紅的唇勾起,看到了蘭波在信上對自己安危的顧忌。

以夏爾·波德萊爾的性格,收到這封信之後确實會照拂一個男妓。

那人的容人之心還算不錯。

波德萊爾、蘭堂、伏爾泰、雨果,阿蒂爾·蘭波為朱利安準備了四重保護,生怕保羅·魏爾倫哪根神經搭錯了就要來清除哥哥在巴黎的同居對象。

朱利安沒打算把信交給巴黎公社。

他本就不需要人庇佑。

在蘭波走後,兩人就毫無瓜葛了,朱利安不會為了男人的一句話就等上一輩子。

太傻了。

更傻的是朱利安無法立刻開始新生活。

朱利安升起淡淡的倦怠之感,拔掉電話卡,把用來接客的手機關機了:“接下來兩個月,我就好好休息,專心白天的工作,忘掉蘭波吧。”

等到五月份鈴蘭花開,花香會帶走一切煩惱。

夏季能覆蓋了冬與春的惆悵。

……

阿蒂爾·蘭波在船上不是很安穩。

走私船的穩定性差,房間會晃動,環境也不太好,門外時不時會有其他人的腳步聲。

啓程不到一個小時,阿蒂爾·蘭波的第六感出岔子,有兩次感覺朱利安就在門外,偷溜上船,準備自己制造驚喜。那人喜歡自己,從特殊行業,比正常人要更容易抛棄自己的故土。

他飛快地拉開門,露出笑臉,見到的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朱利安,而是路過的水手。

水手被他吓了一跳,對上那張笑得絢爛的面孔,仿佛着了魔一樣失了神。

“不是啊。”

阿蒂爾·蘭波失望,關上門,不去看其他人的癡迷,甚至嫌棄他們,朱利安就沒有這麽無腦過。

他的朱利安事故又聰慧,是歷經風塵之人。

另外還有一點,特別講衛生!

“好無聊,走私船的速度太慢了,等我明天确定去哪裏就飛走。”阿蒂爾·蘭波打開一張界地圖,躺在微微潮濕的床上去幻想未來。

漸漸地,他閉目養神去了。

阿蒂爾·蘭波的意識迷蒙,處于半醒半睡之,忽耳邊聽見了“篤篤”的敲門聲。

“是誰?送餐的人嗎?”

阿蒂爾·蘭波爬下床,赤腳就跑過去。

他已經學會忘記多餘的期待。

在毫無防備之下,阿蒂爾·蘭波開門就見到了換回了男裝打扮的朱利安,對方的身邊也多出了一個行李箱,上面還放裝有護照等證件的包。

“你、你……要和我一起去流浪嗎?”

阿蒂爾·蘭波的心髒撲通直跳。

朱利安低頭看去,見到雙腳:“你又不穿鞋。”

阿蒂爾·蘭波慌忙去床邊上穿鞋,又遭到對方的阻攔,朱利安非常注重細節:“你的襪子髒了,不要穿入鞋子裏,過來——你坐下。”

阿蒂爾·蘭波被拉到房間的椅子上坐下。

朱利安半蹲,雙手褪去對方的厚襪子,蘭波的膚質細膩,腳掌瘦長,一點也不粗粝。

相反,腳很好看。

屬于腳控的人會去舔一舔的類型。

男人為蘭波換上幹淨的襪子,套上鞋子,蘭波就又變成了光鮮亮麗的美男子。

“我不放心你,你不懂得照顧好自己。”

“呃……”

“沒有我在,你連找情人都會被甩,所幸我無父無母,在巴黎的工作也不是很重要。”

“呃……”阿蒂爾·蘭波咬住唇。

“遇見你,是我的幸運,你遇到我——也算是你的幸運吧。”朱利安擡起頭,阿蒂爾·蘭波眼的大顆淚水滾落下來,朱利安說:“夫人,你說你要去很遠的地方,你能帶我一起流浪嗎?”

【媽媽,談到婚姻一事,我一直想說,即便結婚了,我已要保持自我,去旅行,去國外生活。】

【我應該找一個願意跟我去流浪的人。】

《蘭波傳》裏年長的自己對母親寫的信,信裏對婚姻不乏有偏見,也不追求愛情的結合。

此時,阿蒂爾·蘭波還年輕,還懷抱希望。

找一個自己愛的人,這人一定要敢舍棄所有來愛自己,願意與他一起流浪天涯。

他找到了。

身為男妓的朱利安追了上來。

“別哭。”

朱利安溫柔地凝視蘭波瞳孔裏的自之海。

“我會對你很好的——”阿蒂爾·蘭波嗓音顫抖,語無倫次,“我把所有的錢都交你,我把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一起你看,我很漂亮,以前寫過有名的詩歌,你可以喜歡我一輩子嗎?”

朱利安說:“好啊,夫人。”

朱利安吻住他的眼眸,可是阿蒂爾·蘭波哭得更厲害了,吸了吸鼻子,想要抓住朱利安的手,卻驚恐地發怎麽也抓不住。

為什麽是一抹空氣?

你答應陪我了,你說你要與我一起流浪,像個波西米亞人!我們會在旅途收獲快樂和幸福!

“朱利安!朱利安!”

阿蒂爾·蘭波喊得撕心裂肺:“你騙我!”

夢醒了。

阿蒂爾·蘭波滾下了床,摔得清醒過來,也把眼前虛幻的朱利安徹底摔沒有了。

他發現天色還沒有徹底黑下去,一切還有機會!

朱利安可能就在馬賽!

阿蒂爾·蘭波不顧強者應有的顏面,找到手機,迫不及待地撥打通訊錄上的手機號。

他想示弱,他想用各種手段挽留朱利安!

數秒鐘的盲音過去……

對方關機。

兩人分開後,朱利安就斬斷了他們的聯絡方式。

每個國家之間很遙遠,人的內心随距離而疏離,男妓會有無數的客人,不會為誰守身如玉。

——這是回歸各自生活的意思。

阿蒂爾·蘭波嚎啕大哭。

終究是一個人,沒有人陪他一起流浪。

一周後。

保羅·魏爾倫開始瘋狂找哥哥。

第一站就是去日本,保羅·魏爾倫與原也用語交流,原也答得上來幾句話。

“蘭波老哥來看過我一次,讓我安心學習,想旅游就一個人出去玩。”

保羅·魏爾倫說:“他把我們抛下了。”

原也撓頭:“也不能算抛下吧……頂多是三個人的旅游停止,魏爾倫老哥,你不要做那麽過分的情了,我聽說你對魅影先生很殘忍……”

具體是多麽殘忍,原也不清楚。

阿蒂爾·蘭波不說魏爾倫的壞話,魅影也有所保留,讓原也對保羅·魏爾倫的态度沒有改變。

保羅·魏爾倫對別人不好,唯獨對兄弟很好。

好與壞。

原也自己去判斷。

保羅·魏爾倫問:“你和我一起去找他嗎?”

原也瞅了瞅他,不知為何,他看出了保羅·魏爾倫眼底的期盼,魏爾倫老哥是孤獨的人啊。

“等等,蘭堂先生呢?”

“他在法國工作,我和他約定了半年回去一次,等他休長假的時候去找他。”

“哦,原來嫂子沒有被甩掉啊。”

原也順口把心裏話說出來了,保羅·魏爾倫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

與蘭堂在一起的期間,他占據下風。

沒問題,他哥哥在上方就行!

原也苦惱:“老哥,你去找蘭波也不是不行,你的學業完成了嗎?”

保羅·魏爾倫說:“沒有。”

原也覺得要讓蘭波老哥刮目相看比較好。

他把他的讀書建議說魏爾倫聽,保羅·魏爾倫詫異,親友也說過相同的話,莫非自己大學畢業,哥哥就會對他産生好感,認為他改邪歸正了?

保羅·魏爾倫思索。

即使能跳級,在學校裏也很耗費時間啊。

“我想一想……”

哥哥的生氣,弟弟的關心,令暗殺王動搖了。

探望過原也之後,在俄羅斯旅游的阿蒂爾·蘭波心冷如鐵,救下了一名名字很獨特的少年後,便四處旅游散心。

眼部有一疤痕,長相不愧是俄羅斯美少年的果戈裏蹦蹦跳跳,腦後甩一條銀色的麻花辮。

他非要蘭波變魔術,逗對方笑一次,用來“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

“我不用你跟随,你自己找地方滾蛋。”

“可是你救了可愛的果戈裏,摧毀了關押異能力者的實驗室,讓果戈裏成為了自由的鳥。”

“那是你名字好聽。”

“多謝誇獎,果戈裏給你變個腰斬的魔術!”

“呃……”阿蒂爾·蘭波對果戈裏愛理不理。

他離開這麽久,被在法國的保羅·魏爾倫知曉了,許多國際情報組織收到暗殺王的委托,調查阿蒂爾·蘭波的下落。

同時,暗殺王的哥哥也是超越者的身份在國際異能力界引起了一絲軒大波。

平時會吸引他的魔術,在冷漠狀态下的阿蒂爾·蘭波看來,與路邊的雜草一般無二。

果戈裏被對方身上自由的氣息吸引。

不過,這個自由之人心情不好,還未走出來。

“先生,你是法國人嗎?”

果戈裏巧妙地偷竊到阿蒂爾·蘭波的手機,發先連密碼都沒有,點開後各類信息空白。

一個發國的來電顯得很突兀。

阿蒂爾·蘭波奪回手機,揍了空間系異能力者的果戈裏一頓。

而後,阿蒂爾·蘭波看也不看地接過電話。

“喂?是蘭堂嗎?”

通話的信號不是很好,蹿過雜音。

對面安靜了片刻。

熟悉的語聲音出,男人沉穩又柔和,略微模糊:“抱歉,蘭波,我的手機欠費停機了,剛才已經重新續費,之前聽見了你找我的語音留言……””

大概是在組織語言,朱利安說話有一些慢。

阿蒂爾·蘭波想到自己丢臉的留言,不願意承認,冷冰冰地說:“你删除掉吧。”

發現自己說話太冷,阿蒂爾·蘭波改口。

“我在國外,信號不好,你有就長話短說,我不會去打擾你了。”

“嗯……你在哪裏?”

“俄羅斯。”

“那個國家的天氣如何,生活會不會很冷?”

“還好,日均0c左右。”

“有沒有看到俄羅斯的美女?他們很有名,我還聽說俄羅斯的男人特別擅長喝烈酒……”

朱利安精通語言藝術,讓本來不想說太多的阿蒂爾·蘭波說下去,打開話題,聊了聊近期的行程。

阿蒂爾·蘭波身上的孤獨感有所融化。

果戈裏光明正大偷聽。

阿蒂爾·蘭波去看胸口的鈴蘭花胸針,對手機欠費的說辭将信将疑,他不會去信對方了。

沒準是巴黎公社的人讓他與自己培養感情。

對。

就是這樣的利益目的。

阿蒂爾·蘭波心裏憋一股氣,刻意問:“我讓你轉交的信件,你交過去了嗎?”

朱利安說出讓他懵住的話:“沒有。”

阿蒂爾·蘭波:“為什麽?!”

朱利安笑:“非要說出理由,是我不用被巴黎社庇佑,你忘記了嗎?我認識伏爾泰啊。”

阿蒂爾·蘭波沉默。

朱利安:“謝謝你,找那麽多人來保護我。”

朱利安:“你不用多想,就當作我難得高尚一回吧,我在法國等你回來玩,祝你旅途愉快。”

“你……”阿蒂爾·蘭波張了張口,沒能說出聲,對方不願雙方尴尬,搶先一步地挂斷電話。

“可惡!朱利安!”

阿蒂爾·蘭波恢複活力,氣得跳腳。

“好歹讓我說完話!”

你怎麽能對他的語音留言無動于衷,明明他哭得那麽傷心,求朱利安來找自己,你隔了一周才聽見,良心不痛嗎!

兩人之間無形的裂痕,在善意的謊言下得到彌補。

法國,比賽特醫院。

菲利普·皮內爾醫生問:“你怎麽沒有把自己的情況說出去?”

把玩手機的雅克·盧梭關閉了變聲器。

“我為什麽要說?”

“他是旅行家,是不能被捕捉的一縷風,讓他永遠留在外面是好的選擇。”

“我是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醫生,我還是弄不明白,我提前行過實驗調查,也吃了藥,做了相應的安措施,為什麽在我身上會異能力失控?”

菲利普·皮內爾醫生默默遞過去一份體檢報告。

雅克·盧梭臉色一黑。

上面,經驗豐富的醫生大筆一揮,為各種醫學術語行總結。

【易孕體質。】

……

一年後,去年新開的巴黎孤院裏寄養了一名富家孤兒。

他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愛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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