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陳焰和蘇策約好等下一起打球,看了眼院子裏幫忙收藥材的小姑娘,他慢悠悠往外走。

掌心的藥囊散發淡淡幽香,男人心情頗好。

出了蘇家院子,迎面撞上一道黑影。

他剛要開口說話,那人怕驚動院子裏蘇家的人,把他拽到旁邊牆角下。

“是我。”男孩壓低聲音。

“……”陳焰有些無語,“你最近怎麽回事?”

沈青雪張張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見他一臉糾結,陳焰凝眸看他:“你是不是做了什麽缺德事賴我身上了?堵了誰家的煙囪?還是給人玻璃砸了?”

沈青雪擰眉:“我今年十七,不是七歲。”

這回陳焰是真驚訝了:“你七歲還幹這種事啊?我五歲就不玩這些了。”

“得了吧。”被他這麽一打岔,沈青雪本來緊繃的那根弦驟然松開,他長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最近怎麽了。”

“哪來這麽多多愁善感,去打球,趙途等着呢。”陳焰随手把藥囊塞褲兜裏,攬着他的肩膀往籃球場那邊走:“兄弟,下回別在人家門外牆根轉悠了啊,吓着人家小姑娘就不好了。”

“我能吓着誰,蘇妹妹?她又不出來。”沈青雪倒是想她出來,又怕見到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誰說她不出來?蘇策蘇馭待會兒出來打球,現在擱家洗碗拖地呢。小姑娘也要出來放放風。”

沈青雪若有所思:“我記得你之前不怎麽待見蘇妹妹啊,現在怎麽回事?吃了幾頓飯,胃被攻陷了?”

他啧道:“果然,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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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心。”陳焰攬着他肩膀的胳膊稍微用勁,“什麽亂七八糟的,以後在人家姑娘面前別說這些東西,顯得你很沒有文化。”

“……你從哪句話聽出我沒有文化?”沈青雪被他勒得面目有些扭曲。

“現在這句就是。”陳焰面不改色松開手:“下個月中秋你哥回來嗎?”

“回。”沈青雪大口喘着氣,瞪他一眼:“你就等着我哥收拾你吧。”

如果經查實,蘇妹妹就是他沈家的孩子,那這狗東西就是他未來妹夫,之前還敢說不想娶他妹妹?弄不死你!

陳焰挺久沒見沈青雪他哥了,沈元白挺早就入了伍,又比自己大兩歲,以前在大院也沒怎麽玩到一起。

他們那個年紀有自己的一茬兄弟。

對于沈元白的印象就是挺溫柔的一個人,總是笑眯眯的,跟誰都和聲和氣,沒見他發過火。

“哦,”男人随口應了一聲,漫不經心道:“我等他回來收拾我。”

“打不贏就叫哥哥,丢不丢人吶沈青雪同志。”

沈青雪同志沒有再搭理他。

蘇策性格開朗,在大院如魚得水,和誰都能打成一片。

雖然才來沒多久,但是把陳焰和沈青雪他們的兄弟都處成了自己的兄弟。

“阿軟?”他在客廳門口喊:“要跟哥哥出去走走嗎?”

“來嘛來嘛。”蘇馭也附和道:“二哥給你買汽水喝。”

“來啦。”蘇娉在二樓和媽媽把藥材分類裝好,嗓音軟軟:“再等我一下哦。”

随即又聽到他媽的聲音:“囡囡,加件外套,外面風大。”

蘇策倚着樓梯欄杆,問弟弟:“下個月回老家,要是奶奶為難阿軟怎麽辦?”

蘇馭有些猶豫,看了眼哥哥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咱也不能動手吧?”

“……”蘇策氣笑了,扯動肩膀。

被沈青雪那個沒長眼的撞了一下,現在還疼,他擡手揉着,看着這呆頭鵝,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要是敢動手老蘇先削你一頓,想什麽呢,再怎麽說也是長輩。”蘇策小聲提點道:“到時候奶奶要是找阿軟的不是,咱倆就岔開話題,她老人家也不好跟我們生氣。”

老太太是典型的老舊思想,就喜歡男孩,平時對孫女橫眉冷眼,到了孫子這裏就是噓寒問暖。

蘇馭松了口氣:“我就是那麽一說,哪敢真對她老人家動手。到時候你要是覺得勢頭不對就咳嗽提醒我,我來轉移話題。”

“行。”蘇策沒想到呆頭鵝這回腦筋挺活泛。

樓梯口傳來聲響,蘇娉穿了件灰色的薄針織長開衫下來了。

兄弟倆站在她身側,兄妹仨一起往外走。

蘇策問:“軟軟,外公最近有沒有給你寫信?”

“有。”蘇娉乖巧點頭,“外公說過段時間給我寄點藥丸過來。”

“最近還有經常心悸透不過氣嗎?”

“很少。”小姑娘眉眼舒展,輕聲道:“哥哥,你們不用擔心我。”

蘇馭剛想說什麽,門口突然蹿出一條狗,一掠而過。

蘇馭吓一跳,脫口而出:“那小鬼的命根子怎麽到處亂跑?!”

說完才驚覺妹妹在旁邊。

蘇策直接一腳過去。

到了籃球場,已經很多人了。

陳焰見小姑娘來了,随手把自己襯衣脫了,疊了兩下墊在臺階上:“在這坐會兒。”

蘇娉眉眼溫和,輕輕點頭,順從地坐下。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怎麽就這麽乖呢。

幾個男人走到球場中間,陳焰見蘇馭走路一瘸一拐的,問旁邊的蘇策:“你弟這腿怎麽回事啊?”之前還好好的。

“被你弟不同凡響的命根子吓着了。”蘇策接過趙途抛來的籃球,瞥了眼旁邊敢怒不敢言的呆頭鵝:“是吧阿馭。”

蘇馭憤然轉頭。

衛吉在另外一邊喊:“別唠嗑了啊,還有半個小時我要回去洗澡了,趕緊整完散場。”

趙途笑嘻嘻道:“恭喜啊,半個月沒洗澡了吧?終于舍得開光了,趕明兒給你放挂鞭炮。”

“放你娘的狗屁!”男孩們笑鬧成一團,奔跑時笑容明朗,意氣風發。

蘇娉安安靜靜看着,唇角微微上翹。

眼見沈青雪就要投籃,後面有人拽他汗衫衣擺。

然後就聽到衛吉訝異道:“不是吧青雪,你這多久沒洗澡了?後背都有汗印。”

陳焰錯身瞥了一眼,在他後頸下面兩寸的位置有一個月牙兒似的印子,是淺淺的青色。

如果不是衣擺被人用力往下拽了還真看不到。

“毛病,這是胎記。”

沈青雪投了個利落幹脆的三分球,對身後死死拽着他衣服的人說:“下次再犯規把你手剁了。”

趙途讪笑:“手誤手誤。”

“叨叨什麽呢,誰沒洗澡?”蘇策他們從另一邊跑過來,饒有興趣問。

“沒,平時喊你就耳背的不行,碰到這事就跟碰上耗子的貓一樣,嗅着味兒了。”衛吉手搭上他肩膀,想到什麽,又讨好問道:“哥,下次什麽時候去你家吃飯?”

“滾。”蘇策笑罵:“打了半天球沒進一個,不跟你一邊了。”

因為隔得遠,蘇娉只能聽到男孩們隐約的笑鬧聲,她從随身帶的布袋裏拿出兩根毛線針,扯出毛線的線頭,在針上繞了一下開始織毛衣,

再過一個多月,天氣就要轉涼,她想給奶奶織一件毛衣。

上次見面還是七八歲,下個月中秋,正好把毛衣送給奶奶。

沈嬌站在暗處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你是蘇娉?”少女脆生生問。

“是呀。”蘇娉側眸看了她一眼,眉眼彎彎,柔聲道:“你好。”

沈嬌對上她純粹無邪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蘇娉繼續織毛衣,神情認真,耳後碎發被風吹動,随着她低頭的動作,垂落在白皙清瘦的鎖骨上。

即便白色長裙外面罩了一件灰色毛衣開衫,也難掩單薄身姿。

沈嬌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蹙眉。

難怪趙途于吉還有陳焰哥哥都圍着她轉,天生就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誰看了不心生恻隐?

男孩們打了會兒球,輸了的于吉去供銷社買汽水,沒多久就搬了一箱回來。

蘇策拎着汽水去找妹妹,陳焰随手磕開瓶蓋,邊走邊喝,緊随其後。

“哥哥!”沈嬌見二哥過來了,起身撲過去。

沈青雪猶豫了會兒,還是伸手接住她。

“哥?”沈嬌敏銳地察覺到他眉目間的疏離,“怎麽了?”

“沒什麽。”沈青雪把自己的汽水給她,“喝吧。”

見哥哥還是一如既往地對自己好,沈嬌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狐疑地“哦”了一聲,接過汽水湊到柳葉那邊,和他妹妹柳絮說話。

沈青雪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嬌嬌五官和他以及哥哥沒有半點相似之處,要說和蘇策他們哥倆是兄妹反而通了。

蘇策和蘇馭相貌也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可能是因為常年在軍營磨砺,才會看起來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氣質。

而蘇妹妹……

他攏目望過去,蘇策和蘇馭兄弟倆一左一右坐在她旁邊說話,陳焰站在一邊,倚着籃球框時不時搭句話。

女孩容貌昳麗,一頭柔軟烏發垂落腰間,和哥哥們說話時臉上帶着清淺笑意,眉眼溫柔。

他下意識走近,想看清楚一些。

外面風漸大,蘇策拉着她起身,“我們先回去了。”

陳焰點頭,彎腰拎起臺階上的襯衣,勾在指尖,上面還有小姑娘殘存的溫熱。

蘇娉提着收好的布袋,清澈剔透的眼底泛着漣漪:“謝謝哥哥。”嗓音軟軟,像只小奶貓。

陳焰莫名想起小乖,襯衣忽然有些灼手。

他扯起嘴角:“不客氣啊妹妹。”

很快到了中秋,沈元白提前一天回了北城。

沈青雪中午下了任務,聽到哥哥回來了,一刻也坐不住,沒有敲門直接進了他的房間,反手關上房門。

“哥。”他看着衣櫃前身形修長的男人,欲言又止。

風塵仆仆的沈元白見到他也沒有太意外,松了軍裝的風紀扣,溫聲道:“小舅舅的相片在書桌上,我先去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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