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洞房
方黎只是覺得今夜氛圍極好,随意口嗨了一句,本不指望謝懷理會他,誰知謝懷不但理會了,還問了這樣一個送命題。
以至于方黎一下子怔住了。
但他轉念一想,自己其實完全無需慌亂,他可是霸道魔尊啊,又行強取豪奪之事,怎麽看拿的都是渣男人設……這要是換成真情侶,這樣的送命題,自然得打起一百分精神來,唯恐哪裏回答的錯了。
而自己卻根本沒有這樣的煩惱,他只怕自己回答對了……呵,這送命題還不知送誰的命呢。
保準氣的你再也不想問問題。
方黎想到這裏,決定将自己的渣男人設進行到底。
他微微靠近謝懷,暧昧的望着他,語氣輕佻:“玉儀君這樣的天下第一美人,誰不愛呢?本尊自然也不能免俗啊。”
看看,我就是愛你的臉而已!就是這麽膚淺、無恥。
方黎說完信心十足的看着謝懷。
不怕他不生氣。
謝懷深深看着方黎的眼睛。
其實在此之前,他确實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世人膚淺,愛他容顏者甚多,他早已見怪不怪,這魔頭若是見色起意,也完全說得過去,甚至很符合魔道一貫做派……可他偏覺得方黎不是如此,所以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方黎竟直接承認了。
男子輕狂肆意的望着他,眼中隐有狡黠得意之色,還帶着一絲挑釁的意味……謝懷十分熟悉,每當這個人想要隐藏真實意圖,試圖用謊言掩飾他自己的時候,都會是這樣的表情……
他又在騙他。
那麽便不是因為容貌而喜歡他了。
口是心非。
謝懷壓了壓唇角。
方黎厚顏無恥的發表完渣男宣言,坐等謝懷甩袖而去,或者給自己一個冷臉,誰知謝懷竟笑了,雖只是一閃即逝,很快便又恢複冷淡模樣,但只那一瞬間的展顏,竟令整個流光湖都失了顏色,讓方黎一時間看的失了神……
等等,謝懷為什麽要笑啊?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怒極而笑?
方黎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謝懷望着方黎,淡淡開口:“花魁也已看了,尊上打算何時離開。”
方黎警惕的看了眼謝懷,見他神色平靜無波無瀾……心道謝懷果然城府極深,受了這樣的羞辱,都能忍得住沒有表情。
雖有點遺憾看不到謝懷被激怒的樣子,但想到自己又成功的拉了把仇恨,方黎心情還不錯。
烏衣寐默默站在遠處,垂在身側的手攥緊。
他看着方黎和謝懷一起,如畫美景,倒真像一對神仙眷侶,可這一切終究是假的,若尊上繼續沉迷下去,又該如何抽身……
烏衣寐心中憂慮不已。
游船駛離了流光湖,方黎踩在地面上。
這會兒已經是深夜了,但百花洲還是燈火通明,人流攢動,熱鬧喧嚣如同不夜城。
方黎漫不經心的順着人流往前走,不知走到了何處,這裏人山人海的,他擡頭看了看前方,排隊的人都有數百米長了,這裏是什麽熱門景點嗎?
正在方黎疑惑的時候,馬上就有人來解答了。
身着青衣小褂背着竹簍的夥計,樂呵呵的溜達到了方黎跟前,視線一掃他和謝懷,立刻贊嘆道:“公子與道侶真是一對璧人,可是來我們情人渡求姻緣的?我們情人渡的姻緣可是靈驗的很,有情人來了這裏就沒有不滿意的,你們可真是來對了!”
情人渡?
方黎思索片刻,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個地方。
不但是百花洲最為有名的景點之一,也是靈仙界久負盛名的情侶聖地,每年都有絡繹不絕的有情人來這裏。
方黎視線一掃,發現前面排隊的果然都是一對對的,男女、男男、女女都有,因此自己和謝懷倒也不算突兀。
不過他和謝懷又不是真情侶……
方黎萌生了去意。
夥計從竹簍裏拿出一塊牌子,塞進方黎的手裏,語氣活絡的笑道:“這枚同心符只要三枚靈石,便可求個白首不離的美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就當是為以後讨個好兆頭,也是極為劃算的啊~”
呵,推銷話術而已。
三枚靈石就不是錢了嗎?
方黎可沒有興趣湊這熱鬧,轉頭一看,發現謝懷緊緊抿着唇,冷冰冰的板着一張臉……
方黎眼神不由一動。
自己剛才光顧着聽夥計說話,都沒有注意到謝懷的不悅,現在想來他被當成魔頭道侶,還說求個白首不離的美夢,這能是好兆頭嗎?這簡直是噩夢啊!
那夥計的話自己聽着無所謂,謝懷聽着可謂是句句戳心。
雖然自己不想求什麽姻緣、美夢……但如果區區三枚靈石,就能求到謝懷的仇恨值,那可委實是太劃算了。
夥計還在繼續推銷:“我們這的姻緣可最靈驗了,童叟無欺,公子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方黎驀地唇角一勾,從懷裏掏出三枚靈石,輕笑:“好。”
夥計大喜,将同心符和入夢的法子一一告知,樂呵呵去別的情侶處推銷了,看他那滿滿一筐子同心符,薄利多銷,這一晚上可也賺的不少啊。
方黎摩挲着手裏的同心符,白色石符觸感冰涼涼的,就是做功有點兒粗糙,一看就是量産的玩意兒……
他轉頭靠近謝懷耳邊,戲谑的輕聲調笑:“既做了本尊的人,生生世世都逃離不了本尊,求個和玉儀君的夙世姻緣,本尊看倒也不錯……”
自己剛剛還說只是看上他的臉而已,現在又厚顏無恥的要求夙世姻緣,要他生生世世都逃離不了自己……簡直是太渣了,渣的人神共憤,不怕謝懷不生氣。
至于這情人間的美夢啊……對有情人而言自是令人心醉神迷,對仇人而言可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方黎驀地伸手撩過謝懷耳側,扯下了他一根發絲,然後又扯下了自己一根發絲,一同纏繞在同心符上。
做完這些,方黎涼涼一笑:“本尊今日便要看看,這情人渡是否是浪得虛名,若不能讓本尊滿意,本尊便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讓他們再也做不成生意。”
謝懷抿唇看着方黎。
情人渡這地方他早有耳聞,不過是個販賣美夢的地方罷了,并不真能求什麽夙世姻緣,但有情人喜歡來這個地方,說到底也只是情到濃時,想要尋個去處罷了。
謝懷一心修道,從不把心思放在這些無謂之事上。
更別說,是和這樣一個魔頭來了。
可是當方黎伸手撩過他耳側,然後低頭垂眸,消瘦的指尖捏着發絲,小心翼翼又認真的,在同心符上圈圈纏繞……那姿态虔誠又溫柔……
他忽然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堂堂魔尊,不可一世。
但卻唯獨在情之一字上,卑微到令人憐惜的地步,哪怕口中說的再狠,一舉一動卻是騙不了人……
我終究無法回應你這份心意。
但若你所求只是區區一場美夢……
謝懷眼神沉了沉。
方黎按照夥計的操作指南,将兩人的同心符都綁好,說完那些不要臉的話,擡頭見謝懷緊緊繃着下颌,竟隐隐有一絲緊張流露。
咦,謝懷向來不形于色,常年面無表情,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謝懷緊張呢!
看來自己猜對了。
方黎得意的揚了揚唇角,一甩衣袖,道:“我們走吧。”
………………
這裏的人可真多啊!
方黎臉色木然的站在那,他們都排了快兩個時辰了,怎麽前面還有這麽多人?!
堂堂魔尊,卻還要在這裏排隊。
方黎不止一次起了放棄的心思,但每每轉頭看向謝懷,又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一下,既然要讓謝懷憎惡自己,這麽一點耐心都沒有可還行?
他前期已經改變了不少劇情,只能在這些地方找補回來。
加深一下彼此的敵對關系。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終于輪到他們了。
方黎站在情人渡口前,據說只要拿着同心符進入這裏,就能和有情人同入一夢,共度一生,他頓了頓,倏的執起謝懷的手,情深款款的勾起唇角:“玉儀君可準備好了?”
說着不等謝懷的回答,直接往前邁了一步,兩人一同踏入了白霧之中。
白霧中什麽都看不見,腳下輕飄飄的,仿佛神游天外,又過了一段時間,方黎漸漸找回了感覺,他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房中。
而謝懷已經不見了。
方黎想要起身查看一下環境,但他發現自己操縱不了身體,稍微思索片刻,就知這美夢是怎麽回事兒了。
這裏應當是一種幻境,裏面的角色人物劇情都是設定好的,而自己只是附身在其中某個角色上,相當于看了場第一視角的全息電影。
不用自己出力可真是太好了。
方黎頓時不再費勁,決定安心看戲。
大概是因為主角到位了,故事也開始了,坐在床上的男人站了起來,他穿着一身厚重的大紅婚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仆從立刻躬身行禮,道:“王爺,賓客已到齊了。”
方黎颔首,他聽到自己說:“好,本王這便去。”
原來自己的身份還是個王爺。
他來到了前方宴客的大廳,廳中妝紅點金好不奢華,裏面已坐滿了各色客人,見到他來了,客人們紛紛笑着打招呼:“王爺來了。”
他來到廳正中的位子坐下,舉起酒杯遙遙敬道:“今日是本王大喜的日子,諸位不醉不歸。”
大家紛紛賀喜。
方黎看自己一杯又一杯的喝,心道這王爺酒量滿不錯的,然後看着自己和衆人寒暄。
許是大家都有了些醉意。
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湊過來,嘆道:“王叔,其實你就算真的喜歡他,收進王府做個寵兒就罷了,何必非得要娶他做正妻呢?皇兄知道了可不高興的很。”
“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做堂堂厲王的正妻,說出去都沒人敢信啊!”少年覺得很是荒唐,平日裏不敢多嘴,此刻借着酒勁兒就說出來了。
方黎聽到自己聲音變了,冷厲道:“休得胡言,以後他便是你的長輩,給本王放尊重點,若再讓我聽到你說這些話,就将你扔到軍中試試滋味。”
少年聞言打了寒顫,酒也吓醒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連道歉。
方黎心中卻若有所思,這番話信息量可不少,看來自己娶的這新婦,不但是個男的,還很不得人心那……
因為被這麽一打岔,他也歇了喝酒的心思,想着妻子還在等自己,徑直從這裏離開了。
方黎感受着心中的迫切,越發覺得有意思了,當看了場全息電影不稀奇,最為難得稀奇的是,竟還能體會到角色的心境,感受其七情六欲,當真如同在夢中度了一世。
這情人渡确實有點東西……
難怪這麽有名,游客絡繹不絕。
他不理會外間喧嚣繁華,扔下了滿屋的賓客,只為了早點見到自己心心念念,不惜忤逆皇帝也要娶的男妻。
婚房外挂着大紅燈籠,四周安安靜靜的,院落中的奴仆早已退避。
他大步上前,推開了門。
房中處處挂着紅綢,一派喜慶的顏色,一個男子端坐在床上,紅燭上火苗兒微微搖晃,映着屋中一派旖旎之色。
洞房花燭夜。
許是在心愛之人面前,即便是殺伐果斷的王爺,此刻也溫柔小心鄭重,他緩步來到男子的面前,輕輕喚了聲:“夫人。”
然後用秤杆挑起了對方的蓋頭。
一張清冷如仙的面容出現眼前。
方黎頓時就樂了。
果然是謝懷。
堂堂玉儀君在夢中,嫁給了自己這個大魔頭不說,還要乖乖披着蓋頭做妻子……不知他此時此刻作何感想?怕不是現在就想殺了自己吧?
妙啊妙啊。
真是不虛此行。
方黎都想再打賞那夥計幾枚靈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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