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珍妮號游輪（六）

一位游客盛了一碗顏色墨綠的湯。墨綠色本來應該是相當好看的顏色，可這碗湯上浮現了一點油脂塊，奇怪的食材連帶着墨綠湯汁的邊沿呈現出微妙的紫色，紫色中又透出一點黃綠。

仿佛人類所能夠見證到最不适合混合的顏色都拼接在了一起。

哪怕是墨魚仔湯都沒有這麽富有沖擊力。

就在這位游客的對面，另外一名游客拿了一個大饅頭。這個饅頭并不像傳統圓潤蓬松的半圓形饅頭。廚師大概用了這輩子的創意，将這個饅頭捏成一個扭曲麻花形狀。然而廚師又試圖在沒有鹹味的饅頭中增加一點肉，所以扭曲麻花的拐角處看出了一點微妙的紅棕色。

這些食物的外貌已經足夠帶給兩人沖擊，當沈宇看到路過的一名游客能夠将各種海鮮和甜品烘焙混合在一起，蛋糕上插着一根螃蟹腿時，他終于往後退了一步。

哦，還有鹌鹑蛋搭配墨魚面。鹌鹑蛋像墨魚面的眼睛一樣，看得人毛骨悚然，無端害怕。

哪怕再美好的口感也無法說動他去品嘗這些美食，更別提按照他的設想，這些食物距離美味相差甚遠。鹹的和甜的混合在一起，完全沒有辦法入口。

這種詭異的顏色又是什麽情況？

正常人可以吃下這種食物麽？

可以，他們看到一個游客吃了，吃得滿嘴紫色。用錯可樂來燒雞翅都沒這麽可怕。

沈宇心情沉重。

如果上天要懲罰他，請務必不要用這種浪費糧食的方式來懲罰他。

當然或許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可能這樣子吃并不算一種浪費。

因為他們真的吃下去了！他們吃得真的好開心！這些游客完全沉浸在怪誕節的氛圍中。一個小孩子笑容燦爛拿着叉把切成黃綠龍眸狀的皮蛋晃了三圈，就為了炫耀自己擁有了新玩具。

池将站在沈宇旁邊，心情卻和沈宇完全相反。來的時候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新奇。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竟然以怪誕節大張旗鼓為主題辦了一場晚餐。

海鮮本身有一種清爽腥味，這種腥味就是需要品嘗天然口感，需要加入酒、蒜蓉、辣椒等提鮮去味的東西才更能好吃。而不是……用完全相反的口味去改變原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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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些造型的美食可能花費了廚師更多心血。

他躍躍欲試，在門口往內張望：“好厲害。這個嘗起來味道怎麽樣？”

沈宇一把拽住想要進去的池将：“我沒想到他們還會有怪誕節這種東西。別進去吃了。萬一吃壞肚子。”

池将試圖脫開沈宇拽着他的手：“……這是為了過節。你不能歧視地方美食。”

【力量對抗：31/13，判定失敗。】

池将的力氣完全沒能比過沈宇，只能勸說：“你難道沒吃過牛癟火鍋麽？也是綠油油的湯。味道還是苦的。它要從牛胃中取出牛咀嚼消化到一半的草汁加上牛膽汁……”

沈宇：“……沒吃過！”

他堅持帶走池将，不惜動用格鬥束縛技巧，将人重心側向自己來拖走人：“你有沒有想過這種火鍋沒有普及，有它自己原因。”為什麽人要從牛胃裏和牛搶草吃！

沈宇回想着自己聽到的各種傳聞：“我聽說他們的食物重鹽重糖重油，吃起來口感偏重口。我們腸胃不一定适應。”

剛才炫耀皮蛋眼珠的小孩高興吃下了皮蛋眼珠，似乎因吃到美味而更加高興。池将看到，羨慕得不行。他繼續扒拉沈宇捆住他的胳膊：“我沒聽說過。我嘗嘗就知道了。你先放開。”

沈宇：“……不行。我不吃，你別吃。”

兩人在門口抗争拖拽，幾乎可以說“大打出手”，三兩個動作後，變成沈宇用手臂拖曳技術徹底将人困住後退拉走。

旁邊過來吃飯的游客不由自主更加遠離這兩個探索者，心裏面直嘀咕：果然是探索者，怪裏怪氣的。

一個正準備進去的中年人看到兩人這姿态，卻下意識叫住他們：“兩位，不進去吃晚餐嗎？今天的晚餐是這段時間以來籌備最為隆重的一次。明天珍妮號就要再度起航，這可是一種歡慶的方法。”

池将想嘗嘗，期待看向中年人，被固定住拖着走，只能朝中年人伸出無助的手：“我想進去吃。”

沈宇卻依舊堅定：“不，他不想。我們不進去吃。”

叫住兩人的中年人板着一張臉，微發福，穿着打扮極其得體，手腕上的手表鑲嵌着諸多水鑽，身上穿戴的西裝和領帶全然定制，可以看出是一位成功人士。他眼角帶上了不少皺紋，頭發棕黃，膚色卻曬得極為健康，所以看上去不算大齡。

中年人臉比教科書更肅然，西裝也是一板一眼連一枚紐扣都沒差錯。面前兩個年輕人頗為可笑的抗争都沒逗笑他。他客套着：“是吃不慣怪誕節的食物麽？當然我們也有看上去正常些的餐點。”

這話代表着中年人并不是普通人。

他應該和珍妮號的啓航有關，或許是珍妮號的船長，或許是珍妮號的負責人投資者。

不管如何，這艘船必然和這個中年人有所關系。

原本微笑迎接客人的工作人員見狀，忙上前一步：“實在抱歉。沒考慮到兩位吃不慣我們這邊怪誕節的食物。我們也有準備日常餐點。”

中年人對工作人員做了個緩緩的手勢，繼續和池将以及沈宇說着：“不如兩位跟我一起到邊上吃正常的？要是那樣也吃不慣，再點餐也可以。”

池将正要開口表示他可以入鄉随俗。

沈宇眼明手快，當場捂住池将的嘴，在判斷好中年人身份後果斷：“麻煩了。”

池将：“……”絕交三分鐘！他要和沈宇絕交三分鐘！

中年人雖看着嚴苛，但并不難溝通。他站在那裏對着兩個年輕人：“沒有想到珍妮號重啓會引來探索者。”

他說完這話，忽然想起自己忘記自我介紹，嚴肅先告知了自己名字：“康華裏。我的名字叫康華裏。是珍妮號現任擁有者。”

沈宇見能将池将帶走，手松了松：“沈宇。”

池将艱難從沈宇手中脫困：“池将。”

康華裏邁開步，帶人往邊上小餐廳走，語氣依舊沉穩：“不知道你們這次為什麽會到珍妮號上來，是打算去哪裏旅游，還是說……目的是在珍妮號上？”

他将兩人很快帶到一個小餐廳內，并和小餐廳的工作人員随意點了些餐：“按照探索者的口味做一些。同樣也給酒店裏另外兩位探索者送一份去。”

池将和沈宇剛才抗争了好一會兒，現在雙雙冷靜下來，坐到康華裏對面。

他們兩人對康華裏的嚴肅并不畏懼。沈宇和康華裏簡單說着：“我這次來是受到了一份委托。委托人希望我暗中保護他的人生安全。我的目的當然不是珍妮號。其餘再多我也一無所知。”

虛空中出現了骰子。

【話術：46/50，判定成功。】

康華裏盯着沈宇看了半響，又盯上池将：“這位呢？”

池将憂愁拿起桌上的水杯，為自己逝去的特色美食哀悼。池将更加憂愁說着：“我是為了找人。葛老頭，我的師傅，一位廚師。現在還想要看能不能用一些新穎的食材，做出更加美味的食物。”

沈宇聽到找人，瞥了眼池将。

康華裏頓住，随即開口：“珍妮號确實在傳說中被稱為搜尋航船。不過這只是個傳說，希望你能夠找到你想找的人。”

他很快岔開話題：“你想什麽新穎食材？這點我或許能幫點忙。”

池将正想着該怎麽說。他畢竟一個食材都還沒見過，有點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沈宇神經高度集中，當即替池将岔開話題：“他的意思是。他想要探索廚藝的新境界。食材只是其中的一個因素。出門多走走才能嘗試做出新的作品。”

康華裏若有所思。

工作人員很快将餐送上來。池将聞到食物的香氣，打量起餐桌上擺放的食物。就和沈宇之前說的一樣，當地的美食偏向重口。是堆積脂肪的重口風格。肉喜歡煙熏烤制，調料喜歡動用黑胡椒白胡椒等，熱衷于放入濃郁的淡牛奶和奶油，甜口的食物能讓人肉眼看得出含糖量有多高。

由于靠近海邊的緣故，海鮮數量衆多。只是這些海鮮處理的方式不知道為何都很喜歡動用海鹽熏烤。原本新鮮的食材搭配上海鹽之後，再加上諸多佐料，口感上少了生鮮的味。

外貌和過節食物比，但總歸是地方美食。

池将珍惜食物，鄭重準備開飯。

康華裏見池将并不排斥正常餐，順着池将的話說起：“我們沿海有很多水産養殖基地，還有一些較為有名的水産批發市場。其中有一家水産批發市場會販賣稀有海魚。你們或許會感興趣。”

池将筷子才拿起，興趣起了，對上康華裏的目光：“稀有海魚？吃合法麽？你們當地應該也會有生物保護法。”

康華裏嚴謹點頭：“合法。這些海魚的味道與衆不同，可惜打撈困難、養殖和運輸成本極高，所以價格高昂。他們死亡後很快會腐爛變質。我年幼的時候吃過一次，後來一直念念不忘。可惜我很早就遠行讀書，工作成家也在遠離大海的地方。直到十八年前回來在海上度過了一年，才得以再次吃到。今年也是珍妮號重啓我才重新回到這裏。”

當有錢人說價格高昂，那說明是真的高。

并沒有錢的池将深受蠱惑：“要是沒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康華裏點頭：“說的是。今晚上我讓人去問問。或許明天中午在珍妮號上可以邀請兩位品嘗一下。怎麽做都好吃。”

沈宇聽着這個話題，覺得不太對勁。一種美味能讓人十幾年都無法忘記，要麽是故鄉的味道，要麽能上瘾。

他擡起腳，在餐桌下用力朝着池将的腳背踩下去，試圖提醒某位廚師。

某位廚師卻挪開腳，不為所動，堅定和康華裏溝通：“我可以下廚。絕對能創造出你沒有品嘗過的美味。這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簡單算術。”

沈宇擡手虛掩，咳嗽了聲：“咳嗯——”

池将為了能把新生物當食材，語氣鄭重，連沈宇也不放過：“我還能從藥膳入手研究，比如治咳嗽。”

沈宇：“……”啧，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作者有話說：

池将教學小劇場：

池将：吃飯要好好珍惜糧食！但吃下去對身體不好千萬不要強撐。

沈宇：……（試圖踩腳）

池将：^-^（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