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珍妮號游輪（三二）

當疼痛太多, 章魚也分不清到底哪裏更痛。槍傷、啃食傷、刀傷讓它既憤怒又不甘。理智告訴它現在最好是撤離，可它實在不樂意。

誰樂意出來覓食被憑白打了一頓後只能逃？

魔鬼章魚再怎麽聰明，此刻喪失理智後, 也完全被本能和憤怒情感掌控。

池将的文武刀确實鋒利，讓他能夠更輕易往上攀爬。

【攀爬：78/20，判定失敗。】

池将腳底打滑，心一沉, 身體一墜，頓時變成整個人單靠右手懸挂在半空中。他低頭看着距離腳底有一段距離的船面, 深深吸了口氣。現在要是再掉下去，他絕對不會僅僅只損傷左手手骨。稍有不慎，人軀體大部分骨頭會變粉碎性骨折, 運氣更差會腦袋着地, 當場喪命。

章魚身上不是沒有着力點。這些着力點都太黏膩。看來以後出門得準備兩把刀。

他不是沒想讓人丢把刀過來, 可是這個世界畢竟賭運氣。萬一這把刀不是紮在他身邊而是紮在他身上，那事情就會發展成極端可笑, 放在多年後都能無語。

池将不再考慮這種離譜事情，決定踹一腳看能不能往上躍上去。

【跳躍：41/20，判定失敗。】

專業人士都不敢嘗試的姿勢，池将敢。所以專業人士沒事, 池将有事。他一腳跳躍沒有能夠成功借到力，往上勉強探了半個腦袋，誰想人沒往上徹底躍上去，反而把卡住章魚軀體的刀拔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行動，繃緊了神經。時間走得很快, 快得感覺下一秒随時可能奔赴死亡大海, 時間又感覺很慢, 漫長到拼勁努力在行動，卻度秒如年。

池将在半空中時，腦子裏已經從食物變成了相對論。他又意識到他其實不懂相對論，于是想着辦法自我拯救。

沈宇沒想到池将運氣這麽差。他擰眉，三兩步往前一個跳躍，帶着慣性高空一腳将人朝着章魚踢了出去。

沈宇運氣一般，但他身體素質極高，這種基礎動作更是能精準對好角度，完全沒有任何誤差。

【鬥毆：64/80，判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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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将腰部已經麻木。沈宇的一腳下來，他能聽到機械聲在自己耳邊說着血量再度減去一。他半點感受不到疼痛，還能頭腦清楚分析着章魚腦袋上的着力地。

他從空中落下，刀對準章魚腦袋，狠狠砍了下去。

重力加速度下，章魚遮擋自己的翅膀直接斷骨。池将人還沒感受到身體滑膩，用盡手力，拔刀再次狠狠砍下去。一個廚師剁肉的力道可比醫生更可怕。

【力量：45/75，判定成功。】

他白發在空中飛舞，終于在殘破的翅膀骨架下确定了章魚大腦。他沒有任何多餘表情和言語，對準中心用了十二分的力氣。

“嗡——”萬物有聲，連風也有聲。

魔鬼章魚的叫喊聲驚起了所有黑泡的尖銳叫聲，導致一陣狂風在游輪上肆虐。那些黑霧都被吹散了大半，更不要說那些白色瘴氣。游輪上的急救艇在這一刻迅速從游輪兩側和後方彈射，船員們強行讓游客們有序撤退。

池将束起的頭發徹底散開。

章魚的大腦等比例放大，遠超越迷你的小章魚。池将沒有猶豫，刀再次□□後，傾斜砍入并攪動，打算讓魔鬼章魚的大腦在最短時間內受損。

魔鬼章魚徹底失控，它狂亂揮舞着腕足，又無法控制自身而從游輪邊沿朝大海裏滑落。游輪終無法抵抗如此恐怖的重力，徹底朝章魚方向側翻。

海水從窗戶進入游輪，也蔓延到甲板上。恍若大廈傾覆，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這艘游輪即将緩慢被海水吞沒，最後沉入深海。

【幸運：86/60，判定失敗。】

池将發現自己和幸運不能說是有關系，可以說是快要完全沒關系。章魚滑落，池将被帶着一起滑向大海。他想要伸手抓住點什麽，可周圍沒有任何可以給他抓的東西。

想要用刀砍着什麽借力，也完全沒法借力。因為不管是章魚還是游輪都在朝他滑落的方向傾倒。

“乒——”

池将徹底落水，海水免去了他摔落的沖擊，也從四面八方擠壓向他。他的包不堪重負，裏面所有東西全部散落在海水中，拿到的耳墜一樣掉出。

他屏住呼吸，發現耳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大海的靜谧在如此表層就體現得淋漓盡致。

池将的傷口被鹽水碰觸，本來麻木了，又痛得他臉色慘白。他不管傷口，想要抓住葛老頭留給他的日記本。那是葛老頭的……目的。

葛老頭或許早已經接觸這個世界，或許是故意寫點什麽引誘他來到這個世界。晚上做夢時看到的年輕葛老頭，所知道的東西必然超越了這本日記。

他現在不明白葛老頭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只知道，如果沒有葛老頭，他這條命完全不知道會走向什麽方向。

池将抓住了日記本。

【游泳：49/20，判定失敗。】

大海對于只會普通游兩下且受傷的人來說，挑戰難度極高。他來不及多做點什麽動作，就被海中無聲巨浪推向更深海域。魔鬼章魚脫離船只，朝着他的方向壓來。

與此同時，落入大海的古法銀耳墜血色濃郁随着重量下沉，伴在池将身邊。

空間扭曲，宇宙蒼穹中曾只在夢中出現的場景再度浮現。無數的氣泡從海底深處朝上飄去，好似有某種巨型怪物在深海中悄悄吐着泡泡。在臨近海面的同時又無聲無息消失。

大海上方，白色瘴氣被吹開，空中突兀出現了一架又一架直升機。這些直升機似乎是憑空出現的，讓人搞不明白為什麽原先看不見。

直升機的外層，黑色龍紋噴漆充滿威嚴。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并伴随着高空中救援人員的聲音。

“暗龍救援隊已到達，暗龍救援隊已到達。現已開通臨時信號，請管理人員聯通信號4758頻道，彙報游輪具體情況。”

“探索者請優先上直升機，探索者請優先上直升機。”

留在游輪上的船長快速聯系起直升機，言簡意赅彙報具體情況。餘下衆人朝着救生艇以及游輪尚且沒有沉沒的地方跑，等待着救援。

喬玖仰頭望着直升機，眼內滿是驚愕：“這是……滞留的……”

沈宇看了眼上方直升機，很快轉回視線：“由官方滞留客在本地建造的組織機構，暗龍。他們暫時回不到原本世界。從我們入住用骰子登記那一刻起，我們就在他們的監管和保護之下。”

這樣的機構必須要存在。就像現在，汪洋大海之上，探索者想要靠自身活下去極難，暗龍的存在能夠極大确保探索者存活。

沈宇維持着平衡，想要去大海方向尋找池将。肉眼看不到池将的身影，現在下海救援幾乎可以說連他的存活機會都微乎其微。

顧希嘉并沒有找池将的意思：“得快速從這個世界剝離。只要池将沒淪落成滞留客，自然能回到原本世界。”現在沒剝離，說明珍妮號游輪的危險還沒過去。

如果不解決，上了直升機也會有一起死的危險。

黑發醫生走向珍妮。

明眼人都能看出，珍妮號的突破口就在珍妮身上。

伯特和康華裏正努力将珍妮連輪椅帶人往游輪安全處推。艾娜正在狼狽維持着自己并不熟練的軀體，踉踉跄跄跟在人中。

顧希嘉跟到珍妮身邊，無視警惕的伯特：“珍妮。你戴了十幾年的耳墜，哪怕沒有恢複身體，也确實得到很多人類不該有的知識。”

珍妮微側轉頭，想要聽顧希嘉還會說點什麽。

顧希嘉的語氣淡淡：“雜技團的團長死亡是你引導的，祭獻也是你幫艾娜完成的祭獻。你應該擁有短時間內控制游輪上黑泡的能力。從上船開始，你就有自己的想法。”

沈宇樂于助人，喬玖擅長演戲，池将熱衷美食。他們三人年輕，哪怕知道要随時警惕，依舊對任何人都很容易信任。可惜，人性這個東西沒人說得準。

他說着珍妮連伯特都未必揣測到的念頭：“你不是沒找到恢複的方法。而是這個方法需要用一整艘船的性命去完成。也因為你清楚這個方法，所以你完全不在意将耳釘交給艾娜。”

精神體尚且還在艾娜身上。她是真的不理解人類，怎麽游輪都要沉了，他們還能夠在這裏閑聊有的沒的。

“你是當年綁架案的受害者。但十幾年來的不健，歸來後所受到的愛人刺激，讓你早就不再是當年的珍妮。你不可能沒想到艾娜會召喚來什麽，黑霧又會引來什麽。”

內心扭曲的人……選擇想要拯救衆人，是想要成為救世主。

“游輪沉沒，大部人死亡。救世主僥幸獲得了健康的身體，和家人繼續快樂生活下去。”顧希嘉開口，“這才是你想的劇本。唯一的意外，就是你無法預料的探索者。”

珍妮沒開口，任由旁人繼續推輪椅。

喬玖腦子裏轉了幾個彎，很快聽懂了顧希嘉的話。看似最無能為力的珍妮，在接觸非人力量那麽多年，又怎麽可能容忍自己繼續那樣茍延殘喘一般活着。

她設計了一切，用沒剩下多少的壽命，讓自己重新踏上再度起航的游輪。她一切的悲劇始于這艘游輪，一切的新生也将從這艘游輪開啓。

空中直升機開始往下放梯子。他們這群人已經在逐漸靠近直升機梯子。

狂風和海水讓救援變得極困難。直升機的梯子在天上都快屬于亂飛狀态。

沈宇腦子轉動沒那麽快，卻明白珍妮問題很大。他快步靠近：“需要做什麽阻攔她？”

喬玖卻攔住了打算對珍妮動手的沈宇，微搖了搖頭。

她把自己手裏的餐盒，往珍妮手中塞了過去：“得到非人的力量真的會更快樂嗎？做了事，總有天會被戳穿。你不希望自己的哥哥雙手染血。你自己手染一次後，還能忍住第二次麽？”

就像吃了一次美味後，會忍不住吃第二次。

在游輪上站立越來越難，喬玖艱難在珍妮手上打開餐盒：“你的身體總有一天能恢複，能長出雙腳。只要繼續合理科學研究下去就行，不需要用別人的生命。區區人類，也可以站在食物鏈頂端。你看，這還是艾娜原本的身體做的。”

艾娜在邊上無語嘀咕：“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口……”人類可真可怕。

珍妮低頭看向餐盒內的食物。

炸物已經冷卻，香味被封鎖在餐盒裏，現下勉勉強強能聞到點。那位廚師很特殊，能不需要祭品就越門，能無所畏懼站立在非人類之上。

無知，所以無畏。他逐漸接觸那些，卻還能做到無畏。

珍妮取出了跟炸物，緩慢放到自己嘴邊。

張嘴咬下。

松脆，像是脆弱的生命。

只是一念。珍妮閉上她那雙淺淡的眸，說了聲：“上直升機吧。”

在場探索者面前的骰子同一時刻轉動起來。

在大海中屏息到逐漸快失去意識的池将，聽見耳邊的機械聲。

【剝離：99/60，大失敗。】

池将垂死中猛然清醒過來！他要殺了這個骰子！它是不是骰生最大目标就是弄死探索者！

【理智[1-10/1-100]：1，判定為理智成功，理智-1。】

大海之中，白發廚師的身影與氣泡同時消失，無聲無息。白發廚師手上的日記本和不遠處跟着落下的耳墜也一起消失在虛空中。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暗龍組織成員：氣死，白來了！

沈宇：！以防萬一，不算白來啊大兄弟！我還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喬玖：大概就是美食拯救了世界。

顧希嘉：？（不是我拯救的麽）

池将：【在謀殺骰子的路上】

（無人記得廚房的美食半成品，氣管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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