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
肖樂掃了劉知青一眼,笑意更深了,劉知青過來時也跟他們打了個招呼,羅名修表面看着沒什麽,可那與往常不怎麽一樣的神情,還是被肖樂捕抓。
吃了早飯,肖樂和莫丞回房拿東西準備上工時,肖樂跟他提起莫丞,“當年羅哥出事的時候,劉知青已經離開村子上大學去了,兩人沒有交集。”
“是沒有交集,”莫丞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但在唐利華中年時,有一劉姓醫生刺了他幾百刀,刀刀避重害,卻讓他一年都不能下地,痛苦無比,而劉姓醫生只坐了一年半牢就出來了。”
唐利華在那以後再也不敢找私人醫生,甚至生了病也不願意進醫院,後來得了肺癌,也是因為發現得晚,已經是晚期了。
可因為家底厚,到底也是拖到見了孫子後,才去世的。
那時候羅名修已經成為一具枯骨了。
肖樂看劉知青是越看越順眼,上工時見到唐利華,只覺得這人猥瑣又黑心,掃一眼都覺得髒。
“你怎麽老看他?”
歇息時,羅名修問道。
和肖樂越來越熟悉,話也多了幾句。
“看他偷懶沒,”肖樂翻了個白眼,“我可不想因為他,拉低了咱們小組的進度,隊長可說了的,等玉米芽都下了種,會把最勤勞的小組拉出來表揚,聽說還有獎品呢,羅哥,以前都是些什麽獎品?”
“幾斤玉米面,或者是棒子面。”
羅名修扒拉了一根野草根,細細挑着指甲裏不小心弄進去的泥巴。
“那咱們得到點,也能多吃點兒了。”
肖樂見他一直在弄手指,想到帶過來的東西裏,有幾把木頭刷子,那個刷毛是用豬毛做的,用起來十分不錯。
于是傍晚下工回去,肖樂就拿了一個木頭刷子去找羅名修,“給。”
“你什麽時候買的?”
羅名修驚訝地問。
“這是莫叔叔做的,我們走的時候塞了好幾個給我們呢,丞哥也會做,你拿去用。”
肖樂掃了一眼劉知青的床鋪,嗯,幹幹淨淨,被子也疊得十分整潔,是個愛衛生的。
“那就謝謝了,”羅名修也知道肖樂是什麽性子了,再多推辭肯定惹他不快,“你看散文集嗎?這本散文集我正在抄寫,寫得非常好。”
羅名修極力推薦着。
肖樂順勢擡了根凳子坐下,反正今兒輪到莫丞和另外一個知青做飯,他也幫不了啥忙,“我看看。”
接過書,肖樂翻開看了幾頁,稱贊着:“确實不錯,這位先生我也聽過幾次他的大名,可惜英年早逝,不然會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是啊,”羅名修也覺得惋惜,“而且他之前出版的書籍也很少,數量也不多,就這本....我也找了好幾年呢。”
肖樂挑眉,覺得羅名修的表情有異,“這本是你的嗎?”
羅名修耳根一紅,他知道肖樂在打趣自己,但既然是知心朋友,他也沒避着,“不是,是、是劉知青淘到的,我借來讀。”
“哦~,原來是劉知青給的呀,”肖樂拉長調,被羅名修輕輕打了一下肩膀。
“你別這種語氣....”
“行行行,”肖樂嘻嘻嘻地笑,晃了晃手裏的散文集,“不過他能無意中淘到這本書,又知道你喜歡這位先生的散文集而特意借給你,倒也是挺巧。”
“是挺巧的。”
羅名修輕輕點頭。
“可是羅哥,”肖樂把書放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真的是巧合嗎?”
羅名修沉默了一陣,才開口說道,“肖樂,我不敢多想,也怕我自己多想,到時候連這兩年的情分都沒有了。”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何嘗沒想過找一個知心知意的人在一起呢?
可他不敢,也害怕。
“羅哥,你啊,就是想太多,”肖樂輕聲勸道,“不過我能理解你的心态,咱們也不着急,随緣嘛。”
“是,随緣就挺好的。”
羅名修露出一抹笑,好看得晃眼。
晚上吃飯時,肖樂對莫丞使了個眼色,于是莫丞便拉着劉知青坐在旁邊那條凳子上,而羅名修和肖樂坐在一根凳子上。
羅名修和劉知青正好挨在了一起。
劉知青瞧着挺高興,一個勁兒的說話,而且是拉着羅名修說話,莫丞則是和另外幾名知青大聲說話,倒是沒人發現劉知青二人這邊的異常。
飯後羅名修和肖樂洗碗,羅名修瞪着他,“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的主意!”
“哎呀,我就是想觀察觀察劉知青,沒有下次了,”肖樂連忙說。
“知道你是為了我好,”羅名修的語氣又軟和下來,修長的手一邊洗着瓷碗一邊說話,“可既然是随緣,那就随緣的好。”
“好嘛,知道了。”
肖樂應下。
玉米芽種完就花了足足六天時間,大夥兒累得夠嗆,這天知青所的人一合計後,決定一塊兒出錢或者是票搞點肉吃。
莫丞和肖樂拿出一張肉票,兩斤重的。
羅名修和劉知青一人拿出兩塊錢,其餘幾個知青也是出肉票或者是錢。
有肉票拿去就能割肉,拿錢,肥肉兩塊錢一斤,瘦肉一塊五一斤。
別小看這點錢,這個年代工人一個月才25-30塊錢一個月呢,所以說農家人一年到頭能吃幾次肉就不錯了。
“肉票兩張,一共是三斤瘦肉的,錢一共八塊,能賣四斤肥肉,一共就是七斤的肉了,咱們一共七個人,一頓也吃不了七斤,再說吃一頓吃完,那腸胃也受不了,要不咱們這把肉做成風肉?”
“是啊,咱們接下來還要種豆子,種南瓜還有插秧啥的,這都是活兒。”
“那這一累,就得是一個多月,做成風肉,累極了就弄點吃,也行。”
大夥兒商量後,決定把肉票和錢都買肉回來。
莫丞和劉知青最高,腿也長,明兒一大早就去鎮上的肉聯場,也好早去早回。
肖樂睡得正香呢,就聽見關門的聲音,他翻身探手一摸,旁邊已經沒人了,起來得太早了。
等到了平日裏起床的時間時,肖樂打着哈欠出小偏屋,對幾人找了招呼後,說起莫丞二人,“起來得也太早了。”
“是啊,我也聽見了一點動靜,可能才五點鐘就走了。”
“肉聯廠六點十幾分就開始賣肉,咱們買的還是好的肥肉,那肯定是要早點去的。”
一想到今兒有肉吃,大夥兒精神十足。
甚至有知青提議,讓羅名修今兒不去上工,就在知青所做風肉,順帶看着點兒。
羅名修仔細想想後,應下了。
七點大夥兒出工,羅名修便留在知青所,肖樂怕唐利華沒有莫丞看着,會來知青所,于是跟羅名修叮囑了一番,“在家注意安全,別誰來都讓進屋子,人心不可測。”
“我這麽大人了,知道好歹的,”羅名修輕笑,但是心裏卻暖洋洋的,沖肖樂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跟上大部隊。
“記住哦。”
肖樂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大概七點四十多的時候,劉知青背着背簍回來了,他敲了敲院門。
聽羅名修在問是誰。
“咳咳,是我。”
劉知青摸了摸兜裏的糖,十分緊張。
院門很快便打開了,羅名修往他身後一看,“你一個人?”
“嗯,莫知青去上工了,”劉知青跨進院門,羅名修快速關門。
把背簍放下後,二人把肉拿出來,就在羅名修說自己要留在知青所一天收拾時,劉知青把糖拿出來放在竈臺上,緊着嗓子道。
“那、那個,我請你吃糖。”
羅名修轉過身一看,竈臺上放了二十多顆糖果,透明膠紙包裝,能看見裏面的糖肉,這是眼下供銷社最受歡迎的糖粒。
要一塊錢一斤呢。
“我去上工了,你收着,”說完,劉知青便快步離開了。
羅名修臉色發紅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擡手拿起一顆糖,拆開放進嘴裏。
這是他吃過最甜的糖。
中午知青所的同志們幾乎是跑回家的,肖樂和莫丞也跟着跑,快樂得很。
一到知青所,便聞見肉香味兒,大夥兒齊刷刷地嗅了嗅空氣。
“羅知青的手藝就是好啊!”
“是啊,聞着口水都來了!”
劉知青催促着,“快去洗手,幫忙端碗筷吃飯了!”
肖樂動作最快,洗了手就往竈房沖,莫丞把桌子板凳擺好,另一個知青去将院門給扣上了,“可不能讓別人聞見。”
臉皮厚的,還真會來湊一桌吃。
吃過午飯後,劉知青幫着收拾碗筷,肖樂乖乖坐在莫丞身旁,瞧着劉知青進了竈房就沒出來。
“有情況。”
他低聲道。
“這是好事兒。”
莫丞也壓低聲音。
“方才羅哥還塞了幾顆糖給我,一定是劉知青給他的。”
肖樂賊兮兮地說道。
“我也給你買了糖,放在櫃子裏,去吃?”
“晚上吃,現在兜裏還有呢,”肖樂覺得自己十分奢侈。
下午上工的時候,唐利華盯着吃糖的肖樂,咽了咽口水。
莫丞看見後臉一黑,直接把唐利華拉着去幹活兒了。
到傍晚下工時,唐利華只覺得自己兩膀子都擡不起來了!
偏偏這個時候莫丞把糖咬得嘎吱嘎吱響,從他面前經過。
唐利華:....他一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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