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 (1)

張麗娟和他對視半晌後, 終究沒再重複,轉身離開了堂屋。

李紅兵剛要追上去,就被李老太太給一把抓住了手臂。

“她、她還沒有野男人?紅兵啊, 你可別糊塗啊!以往她可不敢說這種話啊!”

李老太太和李老漢也被張麗娟的話驚住了。

要知道在他們的思想裏, 在他們以前那那種年代裏,即便再打、再鬧, 那也不可能發生離婚的事兒,一是外人看笑話, 二是拖兒帶女的, 夫妻還是原配的好啊。

李紅兵有些失魂落魄,眼睛一直跟着張麗娟的身影移動。

“我們可沒虧待過她,紅兵更是對她好, ”李老漢贊成自己老婆子的話,“紅兵啊, 她一定是外面有什麽,不然不會說離婚的話, 你立馬去你老丈人家問清楚!”

“還問什麽問啊!直接罵上門去!”李老太太的聲音尖得像母雞,“當初不讓你娶回來, 你非要娶!現在知道她什麽樣的人了吧?”

“媽,別說了。”

李紅兵現在腦子一團亂, 他是相信張麗娟的,但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張麗娟變化這麽大,他确實想知道。

“聽我的,先去你老丈人家問清楚。”

李老漢一邊掏出旱煙杆,一邊對他催促着。

李紅兵出了堂屋, 卻已不見張麗娟的人, 他叫了兩聲, 得到的是李老太太的怒罵聲。

想了想後,他還是出門了。

剛走過肖家不久,在一條小路上,好巧不巧遇見了莫丞。

莫丞背着個和他模樣完全不搭的竹背簍,說是去砍點竹節回來做東西用。

“紅兵哥,你這是去哪兒啊?”

沒拿鋤頭,不是下地幹活兒。

李紅兵并不是很想見到他,昨晚上那些話像魔咒一般一直在腦子裏轉,今天一大早又發生他從未想過的事兒,現在人還有些懵呢。

“去我老丈人家看看。”

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把話說了。

見莫丞的神情更奇怪,李紅兵暗罵自己嘴上太沒把門,有什麽就說什麽。

“你.....就兩手空空地去老丈人家?”

莫丞神情奇怪,是因為對方空手,而且還穿着幹活兒的衣服,髒兮兮的,還有個補丁。

李紅兵一愣,順着莫丞的視線看向自己的雙手,以及身上的衣服,整個人羞得不行。

“我、我有急事,我先走了!”

他一心想了解張麗娟回娘家到底發生了什麽,還真沒心思回家裏換一件衣服,再說兩手空空,他兜裏一分錢也沒有,回家讓爹媽給....

李紅兵站定腳步,窘迫地摸了摸兜兒,最後咬了咬牙,轉過身過來向莫丞小聲開了口。

“能不能...借我二百塊。”

“當然,”莫丞笑着點頭,接着從兜裏直接拿出和肖樂同款的錢包,當着李紅兵的面打開。

李紅兵看着裏面那不下一萬的現金微微瞪眼。

莫丞抽出二百遞過去,“既然你有急事,我就不拉着你說話了,等你回來得空了,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欸,”李紅兵伸出粗糙而略帶蒼老的手接過那錢,“謝謝。”

“客氣啥,都是兄弟。”

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對一個看着像是四十出頭的男人這麽說,還真有些違和。

可李紅兵卻不覺得這話有毛病,或是莫丞自身的氣質,又或者是那随便就能掏出來的一疊錢....

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不知不覺,李紅兵便揣着那二百塊錢,來到了張家。

只見張家院子外的小柴房裏,一身形并不算高大的中年男人,正背對着李紅兵站着。

張大哥的右手還打着石膏挂在胸口前,另一只殘疾的手費力地拉着柴火。

“大哥,我來。”

柴火在地上拖拽的聲音驚醒了李紅兵,他快步上前,輕松地扛起那捆柴火,直接扛進了竈房。

張大哥跟在後面,傻兮兮的笑,“紅兵,你咋來了?”

“紅兵啊?”

正在做飯的二老這才發現扛柴火進來的是女婿。

張母趕緊又拿出幾個雞蛋出來,“沒吃飯吧?我給你做紅糖雞蛋。”

“我....”

放下柴火的李紅兵看着熱情的張家人,眼睛有些發酸,老丈人一家對他一直都非常好的。

他忽然覺得兜裏的那二百塊錢在發燙,比自己的臉還要燙,仔細想想,這些年來老丈人家的日子并不多,每次給點孝敬錢,都是媳婦兒自己偷摸攢下來的。

“怎麽了這是?”

張父是個十分和藹且溫厚的人,他看出女婿的不對勁兒後,便向自己的大兒子招手,讓對方過來燒竈火,起身叫李紅兵和他去堂屋說話。

兩人坐下後,張父看着他,“和麗娟吵架了?”

這話問得李紅兵一下就充滿了委屈,“她要和我離婚。”

“離婚?!”

張父也吓一跳,“怎麽忽然提離婚的事兒?”

“....我也不知道,”李紅兵看着老丈人放在膝蓋上的手,瘦得青筋都看見了,老丈人身體一向不好,他是知道的。

張父震驚過後,眉頭一直皺着。

“你讓我想想。”

他也不是傻的,女兒從娘家回去就提離婚,女婿自然要過來打聽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可他自己都是懵的。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一二三。

二人幹巴巴地坐着,最後張父說道,“是不是吵架了,說的急話?”

急話?

李紅兵這時腦子裏才想起,張麗娟說的是,如果他不要存在媽那的錢,那就離婚!

“我知道了!”

李紅兵一拍腦袋,“是急話,是急話!”

他心裏松了口氣,接着對同樣松了口氣的老丈人掏出那二百塊錢,“您和媽去買點零食吃,我先回去了,我着急。”

說完便從堂屋門直接跑了。

一點都不穩重。

拿着錢的張父這才反應過來,追上去卻連人影都沒見着。

他看向手裏那二百塊錢,高興又驚訝地走進竈房對妻兒說,“這小子還給了二百塊錢。”

“到底怎麽了?”

張母問,張父把事兒說了。

張大哥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沉默的母親,接着被張母打發出去找點青菜回來。

等竈房裏只有夫妻二人時,張母才緩聲道,“我或許知道點原因。”

張父心裏一咣當,緊張地看向老伴兒,“怎麽回事?”

紅糖雞蛋被舀進不鏽鋼的小盆裏,張母騰出一只手去碗櫃裏拿勺子,一邊嘆氣道,“你的膽結石不是要做手術了嗎?結果老大受了傷,把準備的手術錢搭了些進去,那就不夠....”

她便向張麗娟借五百塊錢。

“我想着,就算錢她婆婆管着,可小兩口手裏總有點吧?現在看來她是五百都沒有的。”

張母說着,臉色也難看起來,“怪我,她婆婆什麽都管得厲害,最近又因為向康高三的事兒憂心,這火上加火,可不得吵架?”

“那這二百他怎麽來的?”

張父越聽越急,“怕不是從哪裏借過來給我們的!”

“那趕緊讓楊三娃騎摩托車帶你去把人追上!”

可不能讓女兒女婿吵架。

楊三娃家就在他們旁邊不遠處,等他們追上李紅兵時,張父下了摩托車就把錢塞了回去,“向康眼看着就是高三,明年下半年就是大學了,用錢的地方多着呢,我們兩個老的有啥可用?你拿回去。”

“爸.....別這樣,這是我的心意!”

李紅兵面紅耳赤地要把錢還給張父,結果張父直接推開他,上了摩托車就讓楊三娃趕緊走。

風中傳來老丈人的聲音,“回去別吵架啊,好好過日子!”

楊三娃癟嘴,覺得鄰居姐姐是嫁錯了人。

不過他沒戳叔叔的心窩子。

李紅兵追也追不上,眼睜睜地看着摩托車遠去,他用力地拍了拍大腿,再看着二百塊錢,只覺得臊得厲害。

“你借給他二百塊錢?”

在莫丞背着竹節回來,跟肖樂說了借錢的事兒時,肖樂背着手在他面前走來走去。

“還炫了一下我的錢包。”

莫丞輕笑。

“那我也得炫一下,”肖樂眼珠子一轉,将莫丞錢包裏的錢全拿了出來,又去找肖父拿了一萬現金,把他的錢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可他沒找到炫耀的機會,因為李紅兵沒走他們門前那條小路,而是從自家地裏沿着山坡回到家的。

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

張麗娟說了離婚後,便沒去地裏幹活,也不吃飯,就把自己關在房裏。

不管公婆怎麽罵,怎麽說,她就是不開門。

顧及到肖母那邊聽見,所以二老再怎麽罵,聲音也沒有以往那麽大。

這會兒聽他們問李紅兵發生了什麽事兒,張麗娟也站了起來,站在房門後側耳聽着。

“沒什麽不一樣,”李紅兵得知張麗娟一上午都在房裏後,便來到房門處,讓張麗娟開門。

“麗娟,開開門。”

張麗娟的聲音隔着房門傳來,“我也不要多的,把兩個孩子的學費錢給我們就成。”

“都說了沒錢!哪有孫子孫女用爺爺奶奶的棺材本來讀書的!”

李老太太又開始急了。

“再鬧,別人就看笑話了!這些年用的錢我可都記了賬的,你讓你媳婦兒出來看看賬本,我們兩個老的還會昧你們的錢?”

李老漢一臉正派。

李紅兵把話跟張麗娟說了,張麗娟深深吸了口氣,把門打開一點,拉着李紅兵就進了房門,接着門又關掉了。

二老在外跳腳她也不理會。

“你去我爸媽家追問出什麽了嗎?”

張麗娟看着臉上還帶着汗水的男人問道。

“給,”李紅兵将那二百放在張麗娟的手裏。

“你哪裏來的錢?你不會是找我爸媽借的吧?!”

張麗娟急聲道,她爸做手術錢不夠都要向她張口,自己卻沒有能力拿出五百,如果丈夫是在娘家借來的錢,她就更難以接受了。

“不是的,不是,”李紅兵急忙道,“是我向肖莫丞借的,本來是想給爸媽的孝敬錢,結果半路上爸坐楊三娃的摩托車追上我,硬是将錢塞了回來,麗娟,我....”

“你可真行啊,不敢向爸媽張口拿錢,倒是好意思向剛搬來的人家借錢,李紅兵,我才發現你臉皮在外的時候怎麽那麽厚呢?”

張麗娟急了後,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她壓力太大了,不管是孩子,還是父母那邊,還是公婆丈夫這裏。

“我跟你過了這麽多年,沒有一天的日子是松快的,沒孩子之前,我覺得你孝順父母,友愛弟弟妹妹都是能理解的,沒想到有了孩子之後,你還是這個樣子,李紅兵,我真不想和你過日子了。”

“我也不想讓向康和小妹沒法子繼續讀書,我大字不識一個,可我的孩子不能!那天你媽跟你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張麗娟的聲音逐漸變大,讓門外的老人聽得清清楚楚。

“什麽讓向康念了高中就出去打工,什麽別浪費錢讓小妹去念高中,讓她讀職中過兩年就進廠賺錢!我告訴你們想得美!這個婚我離定了!別以為我是個傻的,離婚還要分夫妻財産呢!”

房門一下被張麗娟拉開,她盯着李老漢道。

“不就是記賬嗎?我是沒文化,可我到底知道1234怎麽寫,我也記了賬,你們要不要看看?這些年我們交了多少錢在你們手裏,又被你們偷偷給小叔和小姑拿了多少錢!”

“張麗娟!”

李紅兵拉住她的胳膊,張麗娟咬牙推開,像個瘋子一樣大吼着,“我要離婚!你跟你爸媽過一輩子吧!我的兒女不用你操心!”

說完沖進屋子裏,提起自己收拾好東西的編織袋就要走,李紅兵一把給她奪下,結果張麗娟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硫酸一般燙手。

他有些無措,卻還是快速關上房門,并且反鎖上。

“麗娟,你聽我說,孩子們的學費,我會想辦法,你別生氣,也別說氣話,咱們這麽多年的夫妻,我怎麽舍得你走,怎麽舍得你離開我。”

李紅兵半蹲在地上,抓住張麗娟的手澀聲道。

張麗娟什麽也沒說,掙脫李紅兵抓着自己的手,從床墊下拿出一小本子,那是李小妹沒用完的作業本。

她一邊哭,一邊翻到最後,讓李紅兵看上面自己記的賬,“這一筆一筆,都是我記下的。”

大大小小,這麽十幾年來,交了約十二萬在老人手裏,每年孩子們的學費,還是他們夫妻另外賣竹子攢下的交過去,老人拿了大頭,剩下的的竹子能買多少錢他們心裏門清,也就沒硬要走。

“你也聽你爸媽的話了,他們是不會拿出這個錢的,”張麗娟流着淚看着丈夫,“他們偏心就算了,連這些錢都要全部拿走!向康成績一直不錯,大學一定要讀的!”

學費生活費都是錢啊。

“我們兩個連五百塊都拿不出來,怎麽拿得出學費?怕是通知書到了那天,他們也不會拿出錢,而是讓向康去打工。”

公婆一向不喜歡他們跟前的孫女、孫子,喜歡的是外孫,是老二家的那兩個孩子。

“我不能不為孩子們打算,李紅兵,我再說一遍,這十二萬,怎麽也得拿回八萬,你要是拿不回來,我們就離婚。”

她一點一點地擦掉臉上的眼淚,有些冷漠地看着滿臉哀求的丈夫。

實則手心、後背都是汗。

這一刻,李紅兵的回答,就是她下一刻的選擇。

不是舍不得,可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過夠了。

見李紅兵久久沒回答,張麗娟有些絕望地閉上眼,腦子裏是母親為了父親的手術費而向自己借錢的樣子。

也有兒子、女兒被公婆嫌棄的樣子。

李紅兵出了房門後,來到父母的房間,好久才開口向他們拿那筆錢。

“沒有了,”李老漢讓李老太太別說話,自己拿出一個小本本,“你看吧,這都是賬啊。”

李紅兵接過手還沒看,李老太太就哭道,“親生兒子都不信任我們了,我們還活着幹什麽哦!”

“哭什麽哭!”李老漢呵斥着,又對羞愧的李紅兵道,“看吧,看完就知道我們沒說謊,還有,你弟媳婦每個月都拿錢回來孝敬我們兩口子,我們怎麽會拿錢補貼他們呢?”

“老二家可不缺錢!老二媳婦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李老太太還是管不住嘴,繼續在那對比兩個兒子、兒媳。

總之,就是沒有錢。

李紅兵是了解張麗娟的,這拿不回錢,肯定會離婚,他跪在二老面前哀求道,“不用十二萬,八萬都行。”

“沒有!”

“我借行嗎?我借!”

李紅兵又道。

“借八萬也沒有,”李老太太一臉難色,“頂多八千,只有八千了。”

“我這還有些煙錢,給你湊上一萬,讓你媳婦別再鬧了。”

李老漢起身東拿一點,西搜一點,一共一萬塊遞到李紅兵面前,“要是還不夠,就去老二那問問,能不能借點兒。”

“老二家兩個兒子呢,大的高一,小的初一,都是錢,而且現在娶媳婦,都得有車有房,人家不得攢錢啊?”

李老太太的話直接截了李紅兵這個念頭。

是啊,弟弟家也不容易。

當李紅兵拿着那一萬塊錢出現的時候,張麗娟眼裏的光一點一點暗去。

當天傍晚李小妹回來時,感覺家裏的氣氛不對勁兒,但是有肖母夫妻在堂屋陪着老人說話,倒沒有往日的罵聲。

李小妹看了眼在院子裏劈柴的李紅兵,洗了手幫着張麗娟做飯,“媽,家裏發生了什麽?”

她是個很敏感的孩子。

鄭麗娟對她笑了笑,“晚上媽挨着你睡,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看着媽媽有些紅腫的眼睛,李小妹忍着憤怒和難受點頭。

李老太太熱情地挽留肖母二人在這吃晚飯,肖母笑着說兩個兒子在家早就做好了,以此婉拒。

等他們走後,李小妹也沒聽爺爺奶奶罵人,更奇怪了。

不過吃飯時,爺爺奶奶的臉色很難看就是了。

張麗娟帶着李小妹去肖家問題,期間将那二百塊還給了莫丞。

莫丞接過錢,笑看着張麗娟,“嫂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是啊,別和我們客氣,”肖樂給李小妹說了思路後,讓她自己先做題,做好了自己再檢查,這不,摸魚出來蹭到莫丞身旁,抱住對方的手臂蹭了蹭。

如此親昵的動作,讓張麗娟想起自己小時候和大哥的親密。

“謝謝。”

等母女二人走後,肖樂摸了摸下巴,“這個時候他們正在鬧離婚,不過後來以李紅兵下跪哀求,把人勸回了家。”

然後又是死不悔改,當李向康的錄取通知書來的時候,老太太确實不拿錢出來,助學貸也申請不了,因為他們家不是困難戶。

每年務農的收入完全可以支撐孩子讀書的。

李向康也是個要強的,跟着李老三他們去工地幹活兒,本想攢學費,結果出了事兒....

想到這,肖樂做了個決定,“我們在縣裏開個小店吧,偶爾過去看看。”

“好啊。”

明亮的月色下,莫丞伸出手扣住肖樂的後腦勺,将人往自己這邊壓,接着垂下頭吻了吻肖樂的額頭。

肖樂嘻嘻一笑,等莫丞親完後,他擡起頭,把嘴巴一撅,小眼神示意莫丞換個地方再親一下。

“确定?”

莫丞挑眉。

肖樂聞言甚至踮起腳尖。

莫丞掃了一眼堂屋門口,忍着笑吻了下去。

剛親上,肖樂就聽見老父親故意的咳嗽聲。

“月光這麽亮,你們注意點兒!”

肖父的話讓肖樂臉一紅,接着回吻了一下莫丞,然後伸出手環抱住莫丞的腰,将臉埋入他的懷裏蹭了蹭。

“你看見了,所以問我!”

莫丞不否認,摸了摸他的腦袋後,才将人抱住,月色下,愛人相互依偎,十分親昵。

而這邊挨着女兒睡下的張麗娟小聲說起自己的決定。

“離婚?真的 ?”

李小妹激動地坐起身來,臉上沒有張麗娟所害怕的抗拒,“太好了!哥哥知道了一定和我一樣高興的!”

這話讓張麗娟一愣,“....什麽意思?”

李小妹說漏了嘴,只能坦白,“其實我們早就談論過你們離婚的事兒了,我和哥哥都想跟着您,讓爸一個人過過沒有我們的日子,他才知道什麽是最珍貴的。”

萬萬沒想到兒女會讨論這些的張麗娟又難受又高興。

第二天早上五點不到,張麗娟就提着編織袋,拿着那一萬塊錢和李小妹走了。

等李家人醒來沒瞧見人,剛開始還以為是跟着李小妹一塊兒去學校那邊了。

可能是家長會啥的。

畢竟快期末考試了。

可過了中午人都沒回來後,李紅兵着急了。

兩人用一個手機,而手機在李紅兵這,自然也聯系不上對方,給老丈人打電話,對方也跟着着急,說人沒回去,這下李紅兵眼前一黑,知道張麗娟是真的要離開他了。

而李老太太他們想的是那一萬塊錢。

“她早就有預謀,一定是和野男人跑了!”

李老太太再也無法控制音量,一邊哭一邊心疼那一萬塊錢,嚎叫聲引來了肖樂一家。

肖母和肖父勸着二老,肖樂事不關己的樣子,莫丞将失神的李紅兵拉起來站着。

“你覺得她真的是和別的男人走了嗎?”

李紅兵立馬搖頭,“不會的!”

“那有沒有可能去找活兒做了?”

莫丞又問。

李紅兵握緊手,很是擔心,“很有可能,可她一個人....”

“一個人出去找活兒做,一定是逼不得已,你們吵架了嗎?”

何止是吵架了,都要離婚了。

“你還是先安撫老人吧。”

肖樂指了指哭叫咒罵不已的李老太太,以及臉色鐵青的李老漢。

這麽大的動靜,就連李老三兄弟都被吸引過來了。

得知張麗娟拿着錢走了,還是和野男人走的,他們半點不信。

“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人家嫁過來這麽多年,我們還是清楚她的為人的。”

“是啊,紅兵哥,老人是氣壞了,你別信啊。”

李紅兵點頭,他臉上有不少抓痕,都是他勸說李老太太時被撓的。

“我想去我大哥家,老四,你能搭我過去看看嗎?”

李老四有個二手的摩托車,聞言立馬點頭,肖樂看着他們離開後,也拉着肖母夫婦走了。

“媽,現在您說什麽他們也聽不進去的。”

莫丞還好心問老太太,“要不給你們家老二打電話?”

李老太太剛要說話,李老漢就婉拒了。

“等老大回來再說吧。”

等他們都走了後,李老太太不高興道,“為啥攔着不給老二電話?”

“老二要是參合進來,那張麗娟回來追問那些錢去了哪,怎麽說?”

那十幾萬确實沒什麽在他們手裏了,大頭都被他們偷偷給了老二。

李老漢想的地方可遠了。

這下李老太太也不說話了。

李紅兵并沒有在張家找到張麗娟,兩個老人也着急得不行,就連一向對他沒說過重話的岳母都埋怨了他幾句。

“你要是多想想你們的小家,事情也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李紅兵渾渾噩噩地回到家,李老四見他這樣,也有些不放心,還叮囑了幾句,也不知道對方聽進去沒有。

“報警,把人找回來,把錢也送回來!”

李老漢吐出一口濃煙,對走進院子的兒子說道。

李紅兵卻不說話。

傍晚李小妹回來了,剛到家就被李老太太一把抓住衣領,“說,你媽去哪裏了?帶着錢去了什麽地方?!你說啊!”

李小妹哇地一聲哭出來,一邊哭一邊使勁兒叫着爸。

李紅兵本來在做飯,聽到女兒的哭聲立馬從竈房跑出來,見李老太太抓着對方,趕忙上前将李小妹拉到身後。

“媽,有啥氣你對着我來,她一個孩子知道什麽。”

而他身後的李小妹擦了擦眼淚便跑回房間了。

“看看她,看看她!這就是你的女兒!”

李老太太又給了李紅兵幾下。

李紅兵就這麽受着。

他們家吵吵鬧鬧吃晚飯,肖樂他們這邊卻弄了一場露天燒烤。

“打聽清楚了,現在在離高中不遠的地方找了個後廚打雜的活兒,一個月一千五。”

縣城就這麽個消費情況,廚師才三千出頭呢。

肖樂一邊吃着烤中翅,一邊對莫丞說,“我明天就和媽去縣裏看店鋪。”

“錢你自己拿,”莫丞兩手翻着燒烤笑道。

“謝謝老板!老板再來一串中翅呗!”

肖樂聲音剛落下,就瞧見李小妹打着手電筒,手裏拿着數學練習冊尴尬地站在院門處。

她也沒想到随便吃了點飯就跑過來,正好遇見他們在吃東西。

“小妹進來,”肖母溫柔地招手。

李小妹紅着臉進來,禮貌地喚了人。

“來,我們先說題,吃透了題我們再吃點燒烤。”

肖樂笑着領她進堂屋。

李小妹聽肖樂講解完題沒多久,便聽見李紅兵的聲音,她擡起頭往外一看,便見李紅兵正和莫丞說話。

“別理外面,專心點。”

肖樂嚴肅道。

李小妹收了心,繼續做題。

“喝酒?好啊。”

莫丞沒想到李紅兵會來找自己喝酒,他直接提出一壺白酒,拿出兩個大碗,和對方喝了起來。

肖父背着手從莫丞身後走過,“別喝出事兒啊,喝酒是怡情,可不是敗興。”

“知道了爸。”

莫丞掃了一眼喝悶酒的李紅兵,也不和他說家長裏短,二人你喝完我喝。

也才兩碗下來,李紅兵就醉倒了。

莫丞将人扛回李家,李老漢他們早就睡了,李小妹領着莫丞來到李紅兵的房間。

莫丞走的時候,跟李小妹說了句,“記得讓嫂子給你外公他們報平安,我聽說過,你外公身體好像不怎麽好。”

說完就走了。

李小妹的心跳得極快,但也明白知道她隐瞞媽媽在哪兒的人不只有肖莫丞,還有她爸李紅兵。

如她所想,第二天起來的李紅兵,忍着頭疼下地幹活兒去了,沒再提張麗娟一句。

李老漢老兩口雖然不滿,可現在人沒找到,也沒辦法。

“必須把錢要回來!她不回來,她爹媽還在呢!”

李老太太陰沉着一張臉說道。

李老漢沒說話,表示默認。

肖樂和肖母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便坐上朋友的車了。

“麻煩你這麽早來接我們了。”

肖母也是認識這位小輩的。

“阿姨這是什麽話,我和肖樂讀大學的時候,隔三差五來麻煩阿姨,現在來接接你們算什麽?”

這正是給肖樂他們買房的朋友,叫于波。

“就是,盡管麻煩,”肖樂笑嘻嘻地系上安全帶,“你打聽的鋪子有高中門口的嗎?”

“有的,”于波點頭,“說實話,我還真覺得高中門口做吃食賺錢,但有一點,得實惠好吃才行。”

“學生嘛,消費能力這一塊肯定是要考慮的,”肖樂和朋友說起鋪子的事兒,肖母則是順着車窗看外面的村景。

張母接到女兒電話時,所有擔心都沒有了,“我就知道你會來電話,到底怎麽想的?”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後,張母偷摸跟丈夫兒子說了,讓他們別摻和。

張父有些不贊同,“這樣躲着也不是個事兒。”

“什麽躲着,她在上班呢,”張母糾正他的話。

“那也得跟親家他們好生說啊,說清楚就不吵架了。”

“你覺得她婆婆不會厚着臉皮去找老板,讓老板把工資交給她嗎?”

張母覺得這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爸,聽媽的,”張大哥拉了拉張父的衣袖輕聲道。

他也是心疼妹妹的。

“唉.....”

張父只能嘆氣。

張麗娟幹活兒勤快又麻利,老板對她很是滿意,就是老讓對方住後廚角落也不是個事兒。

“你還是得自己找個地兒住。”

就兩塊板子“做”的床,看着就疼,老板都有些看不下去,可他自己也是租房住的,幫不了員工。

“欸,我盡量早點找到。”

張麗娟是真沒找到合适的單間,她一個人住,自然不會祖套間。

這會兒前廳并不忙,所以肖樂他們來點吃的時候,聲音就很凸出,恰好肖母進後面找衛生間,便與張麗娟來了個面對面。

“麗娟啊!”

肖母高興地上前抓住她的手,仔細看了看她後,才放心道,“就知道你沒事兒。”

老板在這,她自然不會說太多。

“嬸子,”張麗娟也高興,但她現在在工作,所以二人并沒有說太多。

肖母出去後,跟肖樂說了張麗娟在這的事情,肖樂并不意外,而是低聲對肖母說道,“媽,您覺得請嫂子來幫我們幹活兒怎麽樣?”

“這.....”

這不是挖人家的員工嗎?

肖母首先想到的是這個。

“我方才聽那邊的服務員說,嫂子還沒找到住的,現在住後廚呢。”

這還是真聽見了,是服務員和老板娘在那說閑話,正好被他和于波聽進耳裏。

“這可不行,等她下班的時候,我問問。”

肖母立馬道。

她挺喜歡張麗娟的,也對她的婆家沒有什麽好感,外帶李紅兵。

那就是個爹媽男。

大概兩點半左右,張麗娟得空吃飯,肖母他們也剛好吃完,跟老板說了一聲後,肖母就去後面找張麗娟。

說了他們要開店,以及想請她幫忙看店的事兒。

“我什麽都不懂。”

張麗娟心動倒是心動,可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

“我們開冷油炸小吃店,你學就是了,”在吃飯時,肖樂他們就商量了一番到底賣什麽好。

“你好好想想,”肖母指了指斜對面的店鋪,“就在那,它是有兩層,一樓是店鋪,二樓是住宿的地方,我們偶爾會來縣城裏住幾天,你要是幫我們看店,那你也能幫忙照看住樓。”

這離高中近,還不用另外租房子,确實是好東西,也是好選擇。

張麗娟紅着臉看了眼自己的老板,“我剛來兩天就走,是不是....”

“這事兒我來說,”肖樂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嫂子要是方便,今兒下班了就能跟我們過去收拾了。”

老板非常爽快的放人了,其實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招了人後,他老婆又覺得其實不需要再招一個進來,正想着該怎麽說呢。

甚至不用張麗娟下班再過去,直接現在就放人。

“都是一條街的朋友,以後互相照顧啊。”

老板娘也爽朗道。

于是張麗娟領了兩天的工資,跟着肖樂他們去了對門。

“裝修還需要一個月左右,這一個月嫂子就去我說的師傅那去學習,晚上就回這邊住。”

他們來到二樓,“這二樓有四個房間,沙發也很大,大侄子周末住這也方便。”

肖母讓張麗娟選兩個房間,張麗娟想着他們一家人就得住三間,所以就選了一個房間,兒子來就睡沙發也行的。

“我和我哥一直住一間房,”肖樂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這樣,我來決定,這旁邊這間就給大侄子住,小妹下來就挨着嫂子住。”

“這樣不錯,”肖母率先點頭。

要不是他們真的想開店,張麗娟都覺得一切太巧合了,什麽都是順着自己來的,一時間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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