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執念深如許,該當如何解?

燕雲站在門外,看着院中緊緊相擁的兩人,他微微握緊了拳頭不知該如何想法。

下一刻,他的手突然被人拉住,不由自主地就跟着那人跑起來。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過去,長發糾結在臉上微微有些刺痛。

“燕霜,你放手!”

終于看清了那人是誰,莫愁湖前燕雲一把甩開燕霜的手,不知他為何将自己拉走。

“師兄,”燕霜也不解釋,反而斜倚在湖前的一株桂樹上,看着湖面漣漪輕輕開口,表情一如他平日那般慵懶,“你看這莫愁湖比之燕山後山的碧玉潭如何?”

“自然是碧玉潭濃綠清澈,你問這個做什麽?”燕雲不懂他的意思。

燕霜忽然轉過頭來,目光驟然變得深邃,他緊緊盯着燕雲,像是要把他深深印在眼裏一樣,然後幽幽開口:

“燕霜一直記得,碧玉潭前,師兄說要照顧燕霜一生一世,絕不讓我有半點煩憂。”提及當年同在燕山的日子,燕霜有些動容,“可是現在,我日日為師兄煩憂,想問師兄,做不到答應我的事,燕霜該如何懲罰師兄?”

燕雲臉上突然升起一抹紅暈,他沒有想到燕霜竟然還記得當年的事。

那時燕霜初到燕山,性格懶散的他常被其他師兄弟欺負,他一個人又敵不過那麽多人,倒是日日受傷。碧玉潭有療傷功效,能促進傷口愈合。燕雲見他可憐,便常常帶他去那裏,也曾呵斥那些欺負他的師兄弟,讓他們收斂些。

燕霜後來,便一直跟在他身邊,兩人同進同出,同食同宿,雖然還是那種散漫性子,但燕霜學武卻極為用功,每日練習都要超出正常額度,有一次又是疲勞練武,被陪練的武師打得吐血,燕霜趕去,将他帶走扔到碧玉潭裏泡着,站在邊上冷了臉斥責他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可是少年一句話就讓燕霜動容,幾乎要紅了眼眶。

“我是為了将來能好好保護師兄才這麽用功的,若是師兄再罵我,我就一頭紮在這碧潭中淹死算了。”

少年看似随意玩笑的态度,說出的話卻真摯溫暖,讓燕雲心中體會從沒有過的溫情款款,于是他才情不自禁地将滿身傷痕的少年抱在懷中,許下了那番諾言。

可是後來,受命下山保護太子,并任首領之職的燕雲,謹記衆位師父教導,一心撲在太子安危、家國天下上,幾乎忘了自己的事情,對燕霜幾個,也只剩下師兄弟的情份,完全沒有時間想從前的事,也沒有注意到燕霜的心情。

“師兄,燕霜知道,你為了太子中毒一事自責至今,始終不讓自己從那件事中走出來。可是太子如今已不是當時的少年,他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不須你事事為他操心。師父下山之前說讓你禀承燕山祖訓,保護太子安寧,守得晟軒永固,可是也沒有讓你執念如此,忘了自己啊!”

燕霜這些年一直默默陪在燕雲身邊,對他的心事了如指掌,只是一直不忍說破。可是現在,看着他為了太子日漸迷失自己,燕霜心痛難過,無法再等下去,或者當局者迷,就像他之前對太子說的那番話一樣,愛一個人,不能永遠無止盡地等待下去,勇敢一些,說不定柳暗花明,給彼此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我......”燕霜又豈是蠢笨之人,只是那件事對他刺激頗深,他又嚴于律己,一直拿那些家國天下的大道理來束縛自己,才越走越偏。燕霜的話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讓他有一瞬的清明,卻也仍須時間消化。

“沒關系,只要師兄明白自己的心,明白燕霜的心,我可以等,等師兄真正放過自己,重新變回那個溫柔多情的師兄。”

看不得燕雲皺眉,燕霜走上前去,輕輕将他擁入懷中,在他耳邊低聲細語,生怕傷了他看似堅強勇敢實則敏感脆弱的心。

伏在燕霜堅實溫厚的肩膀,燕雲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曾經還需要自己護在身後的柔弱少年,什麽時候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大了呢?而自己竟然錯過了這段悠悠歲月,當真遺憾,當真不該。

一湖接天碧蓮,在清涼秋風中搖曳,盡情宣洩着最後的清香。

自從兩人說開了話,姜熠林習好得就跟一個人一樣,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林習仍住在偏殿替皇帝調理身體,姜熠也還日日要去朝堂,但是只要有閑暇時間,兩人必定身在一處。

不過幾日,他們已經相攜轉遍了整個皇宮,每個角落都留下了兩人的羞人情話和甜蜜擁吻。

用林習的話來說,當年那個因為嚴肅認真而可愛的姜熠已經一去不複返了,現在的他,除了無賴還是無賴。

姜熠對此一點也不反駁,實際上若不是林習拼死反抗,他還想更無賴一點,最好無賴到底,否則再這麽下去,他遲早會因為看得見吃不着經脈爆裂而死。

不過,雖然在林習面前确實有些膩人和無賴,但是在他人面前,姜熠還是那個威風八面一呼百應的太子殿下。

日子過得悠閑而美好,直到阮乘風進宮,兩人才意識到好像忘記一件事情。

“阮哥哥,你怎麽來了?”

東宮,後花園那株“年份不對”的青梅樹下,姜熠在旁邊替他剝桔子,林習靠在躺椅上小憩,口中還不斷跟姜熠說着什麽,姜熠偶爾插一句嘴,氣氛溫馨十足。

忽然瞥到阮乘風的身影出現在遠處,林習一下從椅子上跳起,直奔他而去。

姜熠剝桔子的手一頓,面上那種溫柔寵溺的神色也消退殆盡,重回他凜然威嚴的神态。

不過,裝模作樣的太子殿下此時心中所想,則是怎麽好好教導那個呆頭鵝一番,不要再見到阮乘風就忘了自己,還一口一個阮哥哥叫得歡,要知道他們倆那件事,可一直是自己心頭的一根刺啊。

阮乘風見天之驕子的姜熠竟然在替林習剝桔,微微一哂,他覺得心中一松。看來這幾日自己悶在房中想明白的道理,果然沒有走錯方向啊!能讓姜熠心甘情願做這些的,也就只有林習一人了。日後即便艱難,他也應該不會負了林習。

至于林習,他心思單純,若是愛了一個人,便再也愛不得其他人了。如果自己非要阻攔,讓他們天涯永隔,他經受的苦痛一定比接受姜熠成親還有深重。

一念至此,他心頭輕松,語氣也輕快了不少,替林習拂去發間的落葉,他寵溺地捏捏他的鼻子:

“我當然是來找我久不歸家的娘子咯!”

話聲一落,忽然一陣風聲疾至,方才還在自己身邊的林習已經落在了姜熠懷裏,他站在那裏,眼中的醋意和戒備清晰可見。

心中苦笑,阮乘風也不解釋,自己一連失落兩次,總該讓這兩人着急着急才是,也不枉自己這月老之功。

“本宮明日,不,現在就下旨,你和林習的婚約,就此取消。”

林習躲在姜熠懷裏,擡頭看着一臉認真的他,忍不住就咯咯直笑。這人哪裏還有什麽太子的威嚴,簡直就像個心眼極小的妒婦一樣。

阮乘風也是笑而不語,這般可愛生動的姜熠,大抵只有碰到林習的事才會出現吧。

姜熠忽然明白過來,自己被這兩人耍了,看阮乘風這表情,根本不像是要來搶林習回去的啊,而且方才那句話,分明就是玩笑之語,英明睿智如他,竟然一點也沒聽出來。都怪阮乘風之前那暧昧的動作,紮眼之極,讓他一瞬就失了理智。

于是我們可愛的太子殿下,一抹可恥的紅暈飛上臉頰,抱着懷裏人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林習,自古紅顏禍水,看來你不是紅顏,也有禍水的潛質啊!如果太子在朝堂也變成如此模樣,那豈不是要讓我們這幫大夫寫谏言寫到累死嗎?”

阮乘風走到一邊坐下,拿起桌上方才放在林習面前的茶,他就要飲下,姜熠又是沖了過來,一把奪過,将茶壺往他跟前一推。

笑話,這是林習剛剛喝過的,上面還留着他的唇印和溫度,怎麽能讓別人嘗去?

“哈哈哈!”

林習徹底忍不住了,他抱着肚子笑得幾乎滾到地上。雖然知道姜熠是因為在乎自己而如此,但是一個平常都是讓人高山仰止不可企及的人,做出這等事來還是有些滑稽,莫名的怪異。連阮哥哥都接二連三地取笑他了,自己又如何忍得住笑意。

姜熠仍然繃直了身體,揪着一副高傲的神情站在那裏,渾然不覺這副模樣更讓人喜不自禁。

“好了,林習,你再笑下去,太子殿下真生氣了,他是不會把你怎麽樣,我們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阮乘風是為正事而來,也不再與林習一起胡鬧,招手讓他過來坐到自己身邊,他搶在姜熠伸手阻攔之前開口:

“我知道你恨不得把他拴在你身邊,不讓任何人碰,可是我是從小就照拂他長大的哥哥,你問問林習,我是不是比林樂林義更像他大哥?”

林習拼命點頭,伸手打掉姜熠伸過來的“爪子”:

“阮哥哥對我沒那種心思的,我之前寫信把我們的事告訴他了,他說他會祝福我們,不會再和我成親了。”

姜熠劍眉微蹙,這些日子他與林習幾乎形影不離,他什麽時候竟能逃過自己的眼寫信到阮府?

事實上,北宸殿的那些宮女侍衛們,對這二人之間的事早有猜測,即使他們想裝作視而不見,可是那兩人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真真是瞎子都感受得到那股不停湧動在二人之間的情意了。所以他們對林習,除了原先的喜歡,更多了一層敬畏,林習吩咐他們瞞着姜熠送信,自然都争先恐後地搶着去。

畢竟看太子那樣子,即便不能光明正大地與林習在一起,那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将來也是需要他們日日請安的主子啊!

“可是我今日來,是有一事要向太子殿下禀報。”

阮乘風忽然正了臉色,起身施禮,又恢複了平時那個規矩端正的卿大夫。

“何事?”姜熠總算從兩人一唱一和的攻擊中脫身,他重新落座,等着阮乘風的禀報。

“是我大哥,阮無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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