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次日一早,昌辰帶着教坊司的消息急匆匆回到槿淵苑,“主子,昨晚司家小公子闖了含煙閣。”

謝珵神色清冽,手中的折扇頓了頓,“司鈞?他不知道含煙閣裏的人是本世子的嗎?”

昌辰撓了撓頭,“許是……知道的吧。”

謝珵鼻息略沉,這才多久又來跟他搶人,“司家真是能耐了。”

昌辰和廣飛同時低頭不語,司府的人可不能耐嗎,手握北府兵,一門出兩後,若不是先帝皇後早逝,怕是如今的南燕都是司家的了。

謝珵瞥了眼二人,“你們怎麽不說話,地上有金子啊?”

昌辰不語,廣飛怯生生道:“司家确實……沒您能耐。”

廣飛的話謝珵還是很受用的,謝珵消了幾分怒意,“最後呢,司鈞得逞了?”

昌辰立馬擡頭道:“後來是小國舅出手相助,瑤姑娘還是清清白白的呢。”

謝珵聽聞此話眉眼處浮起笑意,“她沒事就行,讓誰得逞都不能讓司鈞得逞。”

“主子确定嗎?”

謝珵正準備說“确定”二字時,他瞪了眼昌辰,昌辰讪讪低頭。

“你們倆留意着些教坊司,像昨晚那樣的事要盡快來報。”

言畢,謝珵搖着扇子逗了下海東青,大步跨進屋子。

昌辰撓了撓頭為難地看向廣飛,“昨兒是十五,主子都要在長公主屋子裏守着,還不準人打擾,這怎麽禀報啊。”

廣飛輕嘆一口氣,片刻後,他在昌辰的耳邊低語一番,昌辰詫異地看着廣飛,“這樣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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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行的,你看整個蘭陵城誰敢惹咱家主子的。”

昌辰想了想,好像沒什麽毛病。

一連數日,謝珵都在國子監忙着最後的收尾活計,王瑜也像從前一樣,每日都來守着宋揚,宋揚依舊對她不聞不問,直到最後一日宋揚也未主動跟王瑜說一句話。

謝珵倒是沒工夫管他二人如何,算起來他已經有半個月沒能逍遙一番了,今日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卷宗整理完,他說什麽也要去一趟教坊司。

教坊司內,司以然今日也興沖沖地來了這,他一進門就問鳳娘要那日見過的姑娘,鳳娘一想便知是時錦瑤,左右小國舅的秉性令人放心,更何況謝世子也多日未來,讓時錦瑤去伺候司以然也沒什麽不妥的。

時錦瑤聽了丫鬟的傳話,她簡單收拾一番出了屋子。

屋外,她正準備朝着鈴蘭閣走去,就瞧見謝珵、桓南和王琛三人走進來。

時錦瑤怔住,此時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時間犯了難。

她看着教坊司的姑娘前仆後繼地朝着三人走去,心裏說不上的難過,謝珵從前分明說過只讓她伺候的,可現在卻這麽多姑娘迎上去,日後怕是要将她忘了。

“瑤瑤,你怎麽還沒來,小國舅等着呢。”

鳳娘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時錦瑤回過神迎上去,“鳳娘。”她的目光朝着謝珵看去。

謝珵坐在一樓好整以暇地看着時錦瑤,上次他臨走時說了讓她下次主動些,他現在瞧着這只小梅花鹿似乎不情願的樣子,這令他有些不高興。

鳳娘看見謝珵時,唇角的笑意僵了僵,這位世子爺還真是會挑時間,方才答應了小國舅,後腳這人就來了,莫不是這人有千裏眼,什麽都瞧得見。

“你放心去,謝世子這邊我去說。”

時錦瑤猶豫了一下,轉身上了三樓。

謝珵看着時錦瑤的背影面露不悅,王琛坐在一旁煽風點火:“瑤姑娘好像不願意來伺候你啊,君執,你是不是惹人家不高興了?”

謝珵讪讪不語,究竟是誰惹誰不高興。

謝珵搖着扇子往後靠了靠,“一個女人而已,小爺也不缺。”

他說着話推開了身旁坐着的姑娘,還沒好氣地說了聲:“離本世子遠點。”

桓南和王琛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鳳娘此刻走來,笑問:“謝世子今日點的哪個姑娘呀,怎麽來教坊司逍遙還這般不高興?”

桓南攬着姑娘笑道:“世子爺來教坊司還能點誰,鳳娘問的真是可笑。”

謝珵時常留連在浮夢居,聽曲兒、品茶、調香、喝花酒一樣都不會少,今年倒是來教坊司來的勤了些,誰都知道這位世子爺快要把心丢在這裏了。

鳳娘笑道:“我當是誰呢,瑤姑娘日日盼着世子爺,世子爺沒來都讓我們瑤姑娘傷透了心,今兒小國舅一來就點名要我們瑤姑娘,我也是沒辦法呀。”

王琛推開嘴邊的酒盞,“下次我也直接要瑤姑娘,鳳娘可不準小氣哈。”

“瑤姑娘哪裏好了,你們這些出身名門的,什麽樣的姑娘找不上,怎的非要同世子爺搶人?”

謝珵收起折扇,身子前傾,一手撐着膝蓋,“我問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司鈞闖了含煙閣?”

坐在桓南身旁的尚依倏地握緊手,緊張地看着鳳娘。

鳳娘不知謝珵問這話是何意,可衆所周知,謝珵不會碰旁人碰過的姑娘,更何況那人還是司鈞。

“世子爺別誤會,我們瑤姑娘還是清清白白的,那日正是小國舅出手相助,今兒小國舅才點了瑤姑娘。”

謝珵默了片刻,往後靠了靠,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手掌,“司鈞怎麽知曉時錦瑤在含煙閣的?”

鳳娘語噎,時錦瑤住在含煙閣一事确實沒幾個人知曉,況且知曉的人不是教坊司的人就是謝珵的人,現在謝珵這樣問難免懷疑是她在背後搗鬼。

“謝世子莫生氣,都是我們依姑娘不懂事,鳳娘已經罰過她了,嬷嬷也是知道的。”

鳳娘确實因為時錦瑤的事情責罰了尚依,連帶着責罰了那個開小竈的廚娘,還将廚娘打發走了,就是想的謝珵問起來能有個交代。

尚依自知難以逃避,她連忙跪地求饒,“依依不是故意的,依依知錯了。”

尚依當時想用時錦瑤這個誘餌讓司鈞對自己下手輕點,誰知那司鈞是個貪心的,折騰的她好幾日都沒能下榻,她那處也被他玩的不成樣子,都不知以後該如何伺候桓南,還指望桓南為她贖身呢。

謝珵眉梢微挑,“被罰了?”

他的聲音溫柔的像一汪春水,無人能抗拒男人這樣的溫柔。

尚依怯生生地“嗯”了一聲。

鳳娘罰她也只是警告她而已,只将她關進小黑屋裏反省一日,她也足足挨了一天餓。

謝珵“嗬”了一聲,“行。”

周圍幾人怔住,這就完了?謝珵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尚依也以為謝珵還會罰她,就這樣一個“行”字結束了,讓她心裏更加不安。

謝珵起身正準備離開,他又看向桓南,“若是有一日本世子奪你所好,你會如何?”

桓南食指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墨發,玩世不恭道:“鄙人平生沒什麽所好,唯獨愛女人。”

謝珵挑起唇角朝着含煙閣走去。

鈴蘭閣內,司以然聽着琴聲不禁蹙起眉頭。

琴音似高山流水,婉轉連綿,又如珠落玉盤,凜冽清脆。

琴音落定,司以然摩挲着手中的血玉開口道:“本公子曾聽聞瑤姑娘的琴藝極差,今日本想來聽聽到底有多差,沒想到竟讓本公子失望了,終究是我來晚了。”

時錦瑤尴尬的不知該作何解釋,那日當中撫琴全是她自己造作的,今日确是極為用心的。

她自小熟讀詩書禮樂,熟練琴棋書畫,雖不能同名家齊肩,卻能展露自己的風格。

時錦瑤雙手撫琴,低眉斂目道:“許是瑤瑤近日來勤練的緣故。”

司以然順着她的指尖看了眼,指若削蔥,指尖紅潤,連個水泡都沒有,這哪裏是最近勤學苦練,分明是自小就練過。

“來這多久了?”

“已有小半年了。”

司以然笑了笑,時錦瑤不明所以地擡眼偷偷看他。他笑起來沒了先前見到時的那般戾氣,山溫水軟,如山如玉,平白添了幾許少年郎的溫柔。

“小半年了還不願伺候人?”

時錦瑤知他說的乃是那日司鈞的事情,她咬着下唇憋紅了臉也不知該如何說,在教坊司這種地方說自己不願伺候人,就跟肉鋪掌櫃說不願賣肉是一個道理,都是天大的笑話。

司以然并未繼續為難時錦瑤,他笑了聲:“司鈞是我庶弟,同樣是司家的人,你就不怕我們秉性一致?”

時錦瑤倏地擡起頭,眨巴着眼睛說道:“小國舅同他不一樣,若是你的秉性也如那般,那日便不會出手相助。”

“更何況,教坊司的姑娘都知曉小國舅從不貪戀女色,又怎能同司小公子相比。”

司以然久久不曾說話,時錦瑤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正當開口解釋時,只聽司以然說了聲:“來這地兒時間不長,消息還挺靈通,整個教坊司怕是只有你敢說真話了。”

言罷,他放下十兩銀子起身,臨出門時說道:“銀子收好,可莫要被人诓去了。”

教坊司外,司以然斂起笑意徑直上了馬車。

回府後,随行的侍從林川忍不住問道:“公子平日裏只給五兩銀子,今日怎給這瑤姑娘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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