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驚見
許遠志深夜見駕, 原本聽說姑娘貴體不适,見到的卻是皇帝。最終在許遠志列了一張食物忌口單子、注意事項之後,謝澹才讓廚房的人做了玫瑰紅糖紅棗糕送去。
小姑娘這會兒格外喜歡甜甜軟軟的食物, 廚房做的玫瑰紅糖糕其實是用的棗泥和面粉、牛乳,加了玫瑰醬和紅糖, 趁熱呈上來,配一杯熱的參茶,吃起來軟軟甜甜, 玫瑰和紅糖的香味讓人有種幸福惬意的感覺。
深夜因為小姑娘來了初潮傳太醫,謝澹縱然是皇帝, 也不免心中有些赧然。但不懂就要問, 誰讓他對此一無所知呢。
葉初在家裏一窩好幾天, 連着幾個春雨綿綿的天氣過去,等到她和韓靜姝的“馬場之約”終于成行,已經是四月初了。
葉初的馬車按照約定到南城門,葉毓帶着韓靜姝已經先到了, 韓瑾兒、韓瑛兒也同行, 兩支隊伍會和,便出城直奔城南方向。
韓家是武将世家, 這家馬場是韓子赟祖父那一代留下的産業, 地處城南,其實就在前次上巳節葉初和韓靜姝玩耍的地點不遠,附近還有韓家的莊子。這恐怕也是上巳節葉初能在城南河畔遇到韓靜姝的原因。
不愧是邊關長大的将門之女, 韓靜姝小小年紀就會騎馬,韓瑾兒和韓瑛兒也會騎馬, 這麽一比, 葉初的小珍珠就顯得十分……嬌小玲珑。
一群高頭大馬裏頭混進了一個小矮子。
韓靜姝根本不相信這馬長不大, 認定葉初的馬就是一匹小馬駒。不過這匹小馬駒卻讓韓靜姝十分眼饞,因為小馬太漂亮了,還十分聽話,當然只聽葉初的話,葉初走到哪兒小珍珠就自動跟着,喊一聲立刻跑過來,韓靜姝這會兒看着自己拽拽的大馬都有些嫌棄了。
葉初第一次在偌大的馬場跑馬。她之前只在園子裏騎着玩兒,不過謝澹正經教過她,葉初這會兒到了馬場,騎上小珍珠,已經能騎得像模像樣了。
怕她們幾個女孩兒家騎馬不穩當,葉毓叫馬場挑的都是溫順一些的母馬,同時還派了訓馬師傅跟随保護,葉菱和葉茴一人一匹高頭大馬,就緊緊跟在葉初的小珍珠後面護衛着。
四月初的天氣已經有了一絲暑熱,她們趕早來,等到日頭熱辣起來,嬌滴滴的小女兒家就不好再騎馬曬黑了,被請至用毛竹和竹篾、茅草搭建的遮陽棚下用茶休息,涼風習習,看着遠處奔馳的駿馬,頗有些風吹草低的野趣。
韓靜姝等這次馬場之行可等了不少天了,一坐下來就巴着葉初問:“葉姐姐,你上回怎麽沒來啊,娘親說你身子不适,你生病了嗎?”
“唔,沒有,”葉初不好跟她細說,還有別的人在呢,這事情跟旁人說畢竟有些不好意思,就含糊道,“就是身子不适,已經好了。”
葉毓作為已婚婦人卻是已經猜到了,便笑道:“姝兒,不要鬧你葉姐姐。”
葉毓琢磨着,女孩兒家年紀小,身邊除了兄長又只有這些年歲不大的丫鬟,等到回主院午膳時,便找了個機會悄悄囑咐葉初道:“葉大姑娘是不是來了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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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窘着臉點頭。
“那可得多注意些,小女兒家若不懂,受涼傷了身子要受罪的。”葉毓拉着她問,“肚子會不會疼,身邊有人教過你嗎?女孩兒家這幾天不能吃生冷、不能沾涼水,關系一輩子的大事情,弄得不好身子就要受罪,可得仔細了。這些事情,身邊下人們有沒有幫你管着?”
“教過的。”葉初點頭說道,“多謝夫人關心,我記住了,哥哥也都跟我說過了,還請太醫給做了溫經養血膏,吃了肚子就不疼了。”
“……那就好。”葉毓頓了頓,遲疑着問道,“你哥哥……這些事情也要管嗎?”
“對呀。”葉初說,“我哥哥最好了,什麽都得他管我。”
葉毓有些艱難地說道:“葉姑娘身邊沒有長輩,我就多嘴一句,你哥哥畢竟身為男子,姑娘家大了,便是親兄妹,這些私密事情也該避嫌的。”
避嫌這個話題他們兄妹早就讨論過了啊,旁人要避嫌,哥哥又不是旁人,哥哥從小照顧她長大。旁人也不了解他們兄妹之間。
葉初沒覺得她和哥哥哪兒不避嫌了,在她看來再正常不過。但是這事情跟旁人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似乎也沒什麽好辯白的,葉初就點頭敷衍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葉毓要是看不出小姑娘的敷衍可就白活了這麽多年,忍不住心裏暗暗嘆氣,姑娘家年紀小就罷了,也沒人教她,不能怪她,可那位葉大人難免就有些不講究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即便親兄妹之間也該有個界限啊。
她們在馬場用過午飯,又去見識了訓馬師傅套馬,等到日頭偏西,便收拾準備動身回城了。
葉初和丫鬟們來了兩輛馬車,宣平侯府連幾位主子帶丫鬟仆婦們來了三輛馬車,加上兩家随行的家仆護衛,一行幾十人的隊伍。葉初和葉毓她們從屋子裏出來,各家馬車都已經被下人們趕過來了,葉初便被丫鬟們簇擁着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葉姐姐,我能跟你坐一輛車嗎?”韓靜姝跑過來。
葉菱在旁邊笑道:“韓小姑娘也要坐馬車嗎,我怕我們姑娘上了車就得打盹,沒人跟你玩,不如我帶你騎馬好不好,還能一路看風景呢。”
韓靜姝一聽果斷說好,葉毓則笑着呵斥道:“不許胡鬧,你自己也瘋了一天了,老老實實跟我坐馬車,怕是一上車你也得打盹。”
韓靜姝只好噘着嘴跑回去,葉初看着她揮手笑了下,便被春江扶着踩着腳杌子蹬上馬車。
她掀開帷簾,一眼便看見謝澹慵懶地靠坐在車壁上,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
葉初一愣,反應過來立刻偷笑鑽了進去。
“哥哥!”葉初鑽進去,徑直朝他撲過去,謝澹伸手接住她,想把她安置在旁邊坐好,小姑娘卻黏在他懷裏一個勁兒開心。
小姑娘當真是驚喜到了,怎麽也沒想到哥哥會在車裏呀,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麽要偷偷在馬車裏等她,可是單是這樣“偷偷”的氣氛,就足以感染到她了,頓時像是做了一件十分秘密又有趣的事情。
“哥哥,你怎麽會在這兒,你來接我嗎,你怎麽進來的?怎麽都不叫人告訴我一聲,你是不是等我好半天了?”她快活地笑着,小聲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我剛到,你們不是說好申時中回去嗎,我騎馬來接你,我一個外男又不方便見韓家的女眷,也省得多說話,就在馬車裏等你了。”謝澹道。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他陪伴着出城,可以算是小姑娘第一次“獨自出遠門”了吧。雖然有衆多護衛和宣平侯府的人同行,可因為上次從莊子回來被忠王府的人驚擾的意外,謝澹難免就有些不放心,并且她和葉毓在一起,這兩人雲來霧去地聊,随時都可能把事情說破,他也好早點兒過來。
然而看這情形,葉毓在雲霧裏還沒繞出來呢。謝澹心中莫名有些快意。
“哥哥,我跟你說我今天騎馬跑得很快的,我的小珍珠跑得不比那些大馬慢,別看它小,它跑得可快了……”小姑娘還帶着幾分神秘,畢竟車裏藏這麽大一個人呢,生怕誰聽見了似的,小聲跟他說這說那,懶洋洋地賴在他身上。
“玩得開心嗎?”
“嗯。”
“累不累?”
“有點兒。”
他這一問葉初還真覺得累了,挪動身體調整了一下姿勢,理所當然就枕着他的腿躺下了,十分怡然惬意的樣子。
外面馬車已經啓動,幾輛車依次從馬場出來,拐上大路。她嘀嘀咕咕跟他講這一天好玩的事情,然而不多會兒果然就打盹了。
她枕在謝澹腿上,謝澹怕她颠簸就索性抱着她,小姑娘居然睡了一路。
* * *
韓子赟在京畿大營值守,軍營跟普通官員休沐不同,半個月才輪到休沐回來一趟,一回來就告訴葉毓一樁大事。
韓子赟說,他委托在戶部任職的熟人查了如意小莊的記檔,如意小莊如今的主人就叫葉執。
葉毓為了迎接相公回來,原本叫人準備了一桌酒菜,還打算親自下廚做兩個西北風味的菜肴,聽他這話把手裏的菜刀一扔,往椅子上一坐,整個人都有些淩亂了。
葉執,葉執……
“葉初的事情就夠巧的了,而這個葉執,他不光姓葉,他是葉初的哥哥,如意小莊偏偏還在他手裏,”葉毓氣急敗壞說道,“這樁樁件件的事情要都是巧合,我敢把這塊羊肉生吞下去!”
韓子赟道:“我托的那熟人同我算是發小,他私底下告訴我,忠王府也去查過如意小莊的檔,忠王府找過這個人。忠王府找他,應當也是沖着如意小莊去的。至于找沒找到我就不知道了。”
“哪裏用找,那不就在白馬巷葉宅嗎。”葉毓說,“你明日就去遞個拜帖,我們見一見他。”
韓子赟苦笑道:“娘子,你怕是高估為夫了。此人身份神秘,位高權重,至今我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我一個從六品校尉去求見,只怕人家理都不理。而且白馬巷那一帶我打聽了,幾乎沒有民宅,算是鐵甲衛的地盤,鐵甲衛幾個重要将領都住在那條巷子。”
“那也得試試,你好歹還能打着侯府的名頭。”葉毓道,“我敢肯定,這對兄妹肯定跟我長姐有關聯。葉初年紀小不知道,她那兄長必定知道些什麽。此人藏頭露尾的,怕不是什麽好人,要不怎麽如意小莊會落入了他的手中!我們就去見一見他,才能戳穿他廬山真面。”
“娘子你別忘了,他是葉姑娘的兄長,不能是什麽壞人吧。”
“那可難說。”葉毓說道,“葉姑娘是葉姑娘,他是他,誰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他一個當哥哥的,唯一的妹妹養得不谙世事,養得她與世隔絕一般,誰知道是為什麽,起碼他是沒盡到兄長之責。”
韓子赟也覺得蹊跷,翌日就硬着頭皮,派人去白馬巷葉宅送了張拜帖。
謝澹拿到這張拜帖看都沒看,随手就扔到一邊了。
韓子赟的拜帖石沉大海,夫妻兩個無奈,葉毓便又派人送了信來,說韓靜姝這幾日嘴饞樊樓的一道杏奶小香豬,想約葉姐姐一起去嘗嘗。
葉初照例又跑去跟謝澹講,謝澹說:“樊樓挺有名的,京城最大的酒樓,有名到連我都知道了。”
“那個杏奶小香豬好吃嗎?”
“我怎麽知道,我也沒去吃過。”謝澹笑道,“你自己去嘗嘗。”
“可是韓夫人又是請我游湖,又是請我去馬場玩,還給我送禮,這才幾天呀,又請我去酒樓吃飯,我都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謝澹笑,小姑娘雖然少有與人交際,卻十分敏感。他說道:“你不是喜歡跟韓靜姝玩嗎,那怎麽辦,你想不想去?”
葉初說:“我想吃那個杏奶小香豬,聽起來就挺好吃的。韓夫人既然請了我好幾次,那這次我請她好了。”
謝澹笑道:“我看行,我們家安安也學會禮尚往來了。”
“你不陪我去啊?”小姑娘嘀咕,“我怕有很多生人。”
“樊樓應當有專門招待女賓的區域。”謝澹笑道,“你交代常順一聲,叫他先訂個閣子,不會有生人打擾你的。”
至于這女賓區域真有假有謝澹不知道,沒有也得有。
樊樓算是京城裏一處勝地,作為京城最大的酒樓,由五座相連的樓閣組成,葉初和葉毓約的是晚宴,夜色中的樊樓珠簾繡額,燈燭通明。
“姑娘,韓夫人帶着韓小姑娘已經先到了,奴婢把她們安置在咱們定下的閣子裏了。”常順在馬車前躬身禀道。
葉初下了馬車,酒樓迎客的小厮們恭敬立在門口,護衛和丫鬟們隔開閑雜人等,簇擁着葉初進去。進門後一條寬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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