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氣氛好不過三分鐘,兩個人現在站在天橋上,一個臉比一個黑。

黎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陰歷生日?”

溫有之反問:“我入職三周年?”

黎蕪:“……”

溫有之:“……”

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風景。

溫有之表情十分平靜,甚至喝了一口可樂,其實內心萬馬奔騰。

原來荊醫生是這個意思嗎?

可“入職三周年”有什麽好紀念的。

她這才對上剛才黎蕪一系列奇怪的反應,明明是自己過生日卻還那麽不情不願,他說的話也被自己打斷……

那現在!成什麽了!

她都不敢想象這之前,黎蕪是怎麽想的她。

——我在您身邊吭哧吭哧幹了三年,可開心死我了,軟硬皆施、威逼利誘,終于是把您騙了出來,共度這美好的“入職三周年”。

“……”

是不是好日子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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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溫有之現在去死,下周就是頭七。

“你入職那天,是樓下蛋糕店做兒童節活動的最後一天。”黎蕪在旁邊忽然開口,語氣很平靜,“來的時候,頭上還沾了一條彩帶。”

溫有之心虛地咳了咳。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正好6月8日——也就是今天。”

黎蕪壓着聲音,把可樂拉開。

沒有迸發出來的白色氣沫,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很久了,只剩下易拉罐裏的氣泡小聲地劈裏啪啦。

“我出生那天剛好夏至。”黎蕪慢條斯理,像領導開大會,“今年應該是我陽歷生日的第二天。”

溫有之:“……”

他半轉過身,兩個胳膊搭在欄杆上,“說說,我今天過哪門子的陰歷生日?”

溫有之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草率地、憑感覺地做過什麽決定,在想出可能是黎蕪生日的時候,就沒在想過別的選項。

說來巧,如果今天不是入職三周年,她這點伎倆早就該被識破。

黎蕪也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可悲——他的秘書,整個安綏市數一數二的頂級秘書,能記住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哪怕握過手這種細節都能自然而然地說出口。

連自己的生日都記錯了。

可在湖上看得煙花又很特別。

這麽過一次生日也不錯。

這世上大概只有他秘書一個,會把一個記錯的日子布置的這麽精致。

所以,“LW”是他的名字。

他第一眼看,還以為是他們的姓。

盛大的煙花落了幕,湖面回複了平靜,四下悄然,遠方的喧嚣被隔絕在外,從長橋上走了下來的是兩個落寞身影。

溫有之全程沒開口,經過垃圾桶的時候,伸出手要接過黎蕪手中的空可樂罐,“我幫您扔掉吧。”

黎蕪拒絕地不太明顯,手腕巧妙地跟她的動作錯開了。

“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溫有之稍怔了一下,卻并不意外。

她舔了舔唇,握着空可樂的手指收緊,又松開:“抱歉。”

溫有之又拿出那些登得上臺面的詞語,帶上了膽怯的情感,“無論出于什麽,這件事都是我的疏忽,耽誤了您寶貴時間。”

黎蕪:“……”

只是時間問題嗎。

黎蕪靜默了半晌,溫有之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沒穿平時的手工皮鞋,跟溫有之一樣,換上了輕便的運動鞋。黑色褲子上面是素調的白色襯衫,冷白的皮膚上還能看到淺色的青筋。

兩人的姿勢與他們在做什麽大同小異,怎麽看都是女方在認錯。

可下一刻黎蕪卻向前一步,把她手裏的易拉罐抽了出來,拇指有意無意地蹭了蹭她虎口,似乎是一種安慰。

“溫有之,”他啞着嗓子說,“你真的不太聰明。”

“……”

幹嘛罵人。

她沒完全理解黎蕪的意思,還以為他說的是自己沒懂荊醫生的那個短信,小聲抱怨道:“那老中醫話也說不明白,早該讓他學學小學語文。”

還懂得都懂,利益牽扯太大,一堆廢話。

黎蕪扔易拉罐的動作頓了一下:“…荊愠?”

溫有之下意識反問:“不是你讓他給我發的消息嗎?”

“……”

再次沉默。

沉默得甚至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好。

黎蕪心道,什麽日子沒過成,發現了一個胳膊肘爛拐的。

夜色深沉,兩人到北角別墅的時候又是很晚,還比平時工作日延後了一小時。

雖然溫有之覺得有些吃虧,只是一個小破入職三周年,沒必要慶祝這麽晚,應該回去睡覺的。也不該折騰黎總。

走到門口。

“回去早點睡。”黎蕪沒跟她說太多話,又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轉過頭要開房門。

“等、等下。”

溫有之忽然把對方叫住。但等對方回眸看她,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并沒有什麽話要說。

她或許想問的是“為什麽記這麽個日子”,您明明沒有這種儀式感的。

但又沒有立場。

更何況明明是自己先弄錯了對方生日。

雨棚上吊着一盞燈,倒三角地打在黎蕪臉上,碎發的陰影把臉遮了一半。

溫有之眨了眨眼,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動唇。

“明天見,黎總。”

她只說了這個。

對方保持不動幾秒,似是笑了下。随後是密碼鎖開啓的“滴”聲,和那句一模一樣的話。

“明天見。”

溫有之又恢複了往常狀态。

從自己家駛到北角別墅,半裸露在外的胳膊被風吹得發涼,在這樣的夏天倒也清爽。

她三年來的穿衣風格都被黎蕪拐偏了,也是極簡風,一般都是純色的。也很少穿牛仔褲,她記得黎蕪曾表示過,那配不上他。

讓diamond K查的事情也快接近尾聲。

前幾天K跟她聯系,說club 5最近要有個大動作,先觀察兩天,不要打草驚蛇。溫有之便先擱置了。

無聊時,溫有之還會點開那個用黎蕪賬號登陸的換裝游戲。

像一種偷偷摸摸做壞事的刺激,她即希望有人能發現,又不希望有人知道,然後自己在晚上偷偷掀小蕪公主的裙子。

非常解壓。

在這之前,她也重新弄了一遍權限問題。這回不會再犯上回那種低級錯誤,她親愛的黎總怕是死之前都不會知道。

但意外的是,溫有之在檢查安全問題的時候,發現那天那個小技術員一直在偷偷尋找她。雖然路徑像個無頭蒼蠅,但還挺執着。

于是她打算這天中午去關心一下。

正巧黎蕪讓她叫來技術部老胡,在網絡安全上是數一數二的大佬,他們有要緊的事商量。具體什麽事溫有之也沒多問,直接乘了電梯,來到技術部樓層。

溫有之在走廊裏轉悠一圈,沒見到什麽人,又走到技術部辦公室,發現門沒鎖。

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像是争吵。

她猶豫了要不要先等等,門突然朝外彈開了。

緊跟着還摔出來了一個人。

肢體撞在門上發出很大一聲悶響,溫有之迅速退後兩步,還是差點被對方坐到。

屋裏傳來很刺耳的嘲諷,“你多金貴啊,用個電腦跟碰你媳婦似的,我尋思藏什麽三級片呢,原來就是一個小破病毒,真夠有病。”

溫有之表情當場就僵了。

她低頭一看,對方正是那天來辦公室處理盜號的小技術員,坐在地上斯哈斯哈的揉着屁股。

氣勢倒是強:“你知道那是什麽病毒嗎!我當時廢了多大的勁我才找到,你懂得尊重人嗎?”

“我遵循過你的同意吧?”那人回嘴,“老胡說我程序有BUG,怎麽可能?那一定是他系統的問題,我就想換個系統試試,整個技術部就你這臺筆記本比較低級,比較合适,你借我一下能死啊。”

“……”

溫有之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在插話的情況下,還不參與進戰場。

這時,她倏地聽見腳旁的人哼了一句“能”。

只見他撐着地又要起來,架勢非要拼個你死我活。溫有之還是扯住對方的手腕,“你等會的。”

“溫秘……”小技術員看到她那刻眼神浮出了的委屈,但很快就被火氣覆蓋了,“您來這幹嘛,快走,別被這種瘋狗咬了。”

溫有之不太聽勸:“出什麽事了?怎麽還動手?”

“……”小技術員最開始有些不情願,但帶着點急病亂投醫的心态,還是跟她說了,“就你聽到的那樣,老胡說師兄的程序有BUG,他非說是系統的問題,要拿我的筆記本做這種實驗,傻逼。”

師兄也就是屋裏那“瘋狗”,正趴在桌上劃着觸控板。

溫有之又問:“那筆記本怎麽了?”

“筆記本……筆記本是我自己的,去年淘來的,只有這個版本的能運行我買的一個病毒。”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也覺得這舉動有點傻缺,但還是堅持說完了:“那可是,W親手編寫的病毒…她是,她是我的信仰。”

說到這,他臉上泛起一層不甚明顯的紅暈,“我在黑市砸了不少錢才弄到的……算了,我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

小技術員懊惱的撓了撓頭。

他沒發現,溫有之表情出現了一絲詫異。

她大為震撼。

聽聽這是什麽迷惑操作啊,因為養一個病毒,專門買個電腦。

是碳基生物能想出來?

溫有之覺得那大概不是一個會發出豬叫的病毒,要不然這位可以說是相當變态了。

不過,雖說她随手寫過的病毒太多,但能流傳出去的一般都沒有傳染性,要不然真的容易壞事。

正想着,屋裏卻又傳出來那個師兄的聲音:“哎,你這病毒真特麽膈應人,我看看能不能它清理了,垃圾就該去垃圾該待的地方。”

溫有之:“。”

師兄又回到了自己的電腦前面,調出來前端代碼,正對着顯示屏查看,就聽到高跟鞋靠近的聲音,歪過頭去。

“喲,溫秘,什麽風把你吹來了。”說着,他還對着溫有之吹了個騷哨。

“随便看看,”溫有之站在顯示屏後面,居高臨下地看了眼,“這測試什麽呢。”

“害,就我寫的小程序,還挺挑系統,您也別看了,太高深,怕你看不明白。”

他對着溫有之笑了笑。

溫有之也回笑了一下,“這話說的…”

她胳膊肘輕輕搭在了顯示屏上,臉上挂着永不過時的淡笑,無辜又溫柔,說出的話卻大相徑庭。

“怎麽,這種垃圾是我欣賞不了的麽。”

作者有話說:

你又是什麽品種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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