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溫有之有點懵。
本來只是閑來無事, 随便地跟黎蕪發發牢騷,怎麽也沒想到說自己很閑還能被突擊檢查。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更措手不及的是,對方根本就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 手機很快就有規律地震動起來。
溫有之呆了兩秒, 用口型罵了句髒話, 匆匆拿鏡子看了一眼自己。
……
天, 這頭發。
這眼袋。
這起皮的嘴唇。
還有這個不長眼的痘。
溫有之覺得有道雷劈自己身上了。
自己這個精神狀态,接了電話可能得吓着人。
嗡——嗡——
電話還在持續震動,不出意外的話,對面已經顯示“對方手機可能不在身邊”的提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溫有之急地冒出一額頭的冷汗, 放下鏡子,正打算正面對抗, 突然瞥到了旁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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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秒鐘, 電話接通。
滴。
黎蕪這輩子耐心都耗在這兩分鐘裏, 捏着眉心下意識就說:“你剛才是——”
他擡起頭,在看到屏幕的瞬間沉默了。
說是視頻, 但壓根沒看到人。
只有一個超大的頭盔霸占整個鏡頭, 黑色的鏡片上反射着手機的光。
如果在外面黎蕪也就不說什麽了。
關鍵這光線和背景,很明顯是在卧室。怎麽,樓随時要塌?
“嗨,黎總……”
“溫有之。”沒聽她說完, 黎蕪就出聲打斷,“你在跟我搞笑嗎。”
溫有之透着玻璃片, 不太敢看黎蕪現在的表情。
“啊。那, 不嗨也行……”
黎蕪一聲不吭地盯着她, 不, 盯着頭盔, 然後眸子向屏幕外一瞥,不滿道:“能讓我看到人?”
“……”
看到人再吓到您。
溫有之在頭盔裏悶悶地想。
這頭盔還是昨天上秦柯越那帶回來的新款,第一次戴,有一股淡淡地膠味。
溫有之也不太想套腦袋上,奈何上級有命。她想給自己争取一個洗臉的時間,只好弱弱地提出條件:“能摘,就,就有點麻煩,得摘個兩分鐘。”
那你怎麽戴上的。
他想這麽說,但對方這副毫無準備的樣子,恐怕更不知道怎麽回應。
可他也不想對着這玩意唠下去。
黎蕪摸着脖子,又放出來半兩耐心,“快去。”
一聽被赦免,溫有之黑色的大腦瓜子猛地一揚:“好嘞!您先忙,一會給您回過去!”
“不用,”黎蕪道,“我等你。”
“……”
溫有之手托着頭盔,聞言停了停。又迅速道了聲“好”,從鏡頭前面跑掉了。
他之前也說過這句話嗎。
溫有之一邊朝廁所的方向走,一邊琢磨。
黎總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走在前面,有時候會單手揣着兜,有時回端着手機看。
雖然在後面看不到他的臉,但那雙漆黑的眸子應該一直都是半垂的狀态,斂着光,映着眼底那顆黑色的痣。
一時之間,倒也想不起來,他會站在原地等什麽人……
溫有之走進廁所,目光正好朝鏡子,注意到了自己通紅的臉。
“……”
頭盔太悶。
雖然休息了小半個星期,但溫有之還是那副規矩狀态。
就像一個程序待機了幾天重新打開,說是兩分鐘,絕對不會在121秒鐘之後出現。
黎蕪聽到腳步聲,拖鞋趿拉着地板由遠及近。
屏幕上下晃了一下,溫有之的臉就彈了出來:“久等了黎總。”
“……你也知道。”
黎蕪盯着她。
幾天不見,溫有之似乎有點沒休息好,眼底有一層淡淡的烏青。前面的一绺頭發沾了水,直愣愣地翹着,盯着屏幕找角度的睫毛也幾根聚成一撮。
她嘴唇翕張,露出來了前面幾顆皓齒。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清爽。
摘頭盔就是借口,分明去洗臉了。
黎蕪也不揭穿她,問:“假期愉快?”
“還行——”溫有之想了一下自己混沌的日子,有些難堪得轉移了話題,“您按時吃藥了嗎?”
“吃了,王嬸就差喂到我嘴裏了。”黎小公主哀怨地說,像穿了自己不喜歡的裙子。
溫有之笑笑:“把您當小孩……咳,覺得您年輕了。”
“……”
黎蕪又眯起眼,沒好氣地說:“你不也是。”
“我怎麽了?”溫有之無辜地向後一縮。
“拿巧克力糊弄人?”
“……”
噗——
溫有之實在忍不住,一想黎蕪在辦公室裏嚼巧克力,心裏就笑得不行。
“您上回吃得不是挺開心的?”
說的是約會那天晚上。
分明又吃百醇又喝巧克力牛奶,嘴上說着膩,身體倒是很誠實。
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黎蕪臉上瞬間陰了下去:“講講道理,你那兜裏但凡有別的味,我都不會吃巧克力。”
溫有之變本加厲:“那如果草莓味的呢?”
“……草莓也不行。”
“桃子?”
“不行。非得是粉色的?”
電話間,溫有之已經從卧室走到了窗戶前。
她蹲在斜陽的光影裏,金黃色照出了她鼻梁和臉頰下面的陰影。
眼睫不受控制得彎成兩條縫,嘴角卻抿着。
黎蕪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可怕。
“溫有之,你在憋笑嗎?”
“哈哈哈哈——”
溫有之終于繃不住,笑出了兩點淚珠,幾絲頭發被光映得幾近透明,臉上也浮現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
不是說淺色眸子的人血都是冷的嗎,前幾天說要辭職說得那麽決絕。
誰規定她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地笑。
黎蕪口忽然有些幹。
鬼知道這些天他都是怎麽過來的。
第一天領帶搭錯了顏色,第二天記錯了議會時間,第三天當着全公司的面喊了“溫秘書”,結果被“好心”的某助理提醒,“啊!黎總,溫秘已經好幾天沒來啦!”
“……”
相比之下,那天在手刃小主播的事件簡直不值一提。
他想讓自己忙起來,忙起來就什麽都忘了,結果溫有之就像長在日程表裏一樣,哪一步都離不開。
更來氣的是,這麽多天,這沒良心的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離開他就樂成這樣?
好幾次他點開對話框都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手就跟退化了一樣,在輸入法裏面連一個字母都打不出來。
小公主有個很可笑的想法:她不找我我憑什麽找她。
但今天看到那個“對方正在輸入中”,黎蕪頓時有些得逞。結果顯示消失了,對話框裏連個屁都沒有。
我們公主臉又拉了下來:誰讓她打了字不發送的。
于是就有了那個能表達萬千情緒的“?”。
……
最後他也沒打斷溫有之。
聽硬生生地等到她笑完了,才把話題切入正點。
其實還是因為藥。
當時荊愠還給溫有之了一個小瓷瓶,特意囑咐讓她在家熬,熬好了再給他帶過去。
每次溫有之都是掐好時間,在淩晨兩點熬上,調好火候,再倒頭睡去。第二天中午她再臨時回來一趟,拿着保溫杯,在涼透之前給黎總送到嘴。
黎蕪最開始還是抗拒的。
但是看到溫有之大汗淋漓,還怕他苦提前準備了躺粒,還是不情不願地喝了。
好在一周只有一次。
不過這是之前想的。
現在變成了“幸虧一周還有一次”。
溫有之把手機切換到提醒事項界面,那上面顯示下次熬藥日期……
“就是明天。”她一驚,“好懸,差點忘了。”
黎蕪眸子上移,裝聽不明白:“嗯,所以你……”
“我明天給您送過去。”溫有之立刻說。
又來了,那種得逞的感覺。
但黎蕪表情系統對這一項沒有定義,只冷漠地啧了聲,“行吧。”
還挺勉強。
溫有之想道,又慢半拍的慶幸——黎總沒發瘋,沒說什麽要見他是因為愛他死去活來之類的。
挂了電話,太陽也落了山。
溫有之把手機丢在沙發上,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等視野裏看不見什麽淩亂,回到沙發上,才發現手機屏幕一直亮着。
消息一條覆蓋一條。
以為黎總又出了什麽糗,溫有之把手機撿起來,解鎖,看到了一個叫【誰先脫單誰是狗】的微信群,彈出來了20幾條私信。
一看這群就是新加的。
溫有之點進去,裏面除了秘書室那四個人,又多了個周落野。
這孩子趁自己這兩天不在已經打入內部了。
【張張:你還好吧小周,看不出來,老胡罰人居然這麽狠。】
【孫強:就是啊,你明天再寫吧兄弟,早點回家。】
【隔壁老王:不是,這種寫8篇黑客教學文章的事,跟大學留論文有什麽區別呀???】
【小何:這麽一看還是我家溫秘好@溫秘書,想你[/愛心]】
“……”
【周落野:沒事!其實一開始我确實有點委屈,但我一想想我這是為了我親愛的W,我就覺得!】
【周落野:這些都!】
【周落野:十分!值得!】
他好單純,他親愛的W突然好有負罪感。
溫有之默默地把手機放下,打開了電腦,準備用W的身份親自跟老胡澄清一下。就說那天自己聽錯了要求,別再怪罪不相幹的人。
放過孩子吧。
幸運的是老胡很快就回複了。
不幸的是他是這麽回複的。
-【這個…其實不是我的意思,是黎總的意思。】
溫有之把電腦搭在膝蓋上,皺起眉回應。
【W:什麽叫黎總的意思?】
【老胡:這件事是他提的,雖然沒表什麽态,但很明顯被捉弄了,他也不太愉快,肯定得罰。】
【老胡:也不能罰您不是?就罰那個之前聯系你的小孩了,畢竟這件事是他負責,領導嘛,黎總針對性罰他,我看他也挺樂意。】
“……”
這是樂意不樂意的問題?
溫有之莫名其妙有點窩火。
看不出來,小公主還挺不講理。
分明那天幫他大殺四方了、幫他出人頭地了,還把事做得這麽絕。
溫有之護犢子心切,堅決不能讓小周落野受委屈。
她把聊天界面切掉,又刷了會兒那個叫【誰先脫單誰是狗】的讨論組,得知了公司官方最近線上十分活躍,明天中午要舉辦抽獎,前十名有精美禮品。
但是那個禮品審美實在欠佳,土得像是上個世紀60年代産物,被一堆人吐槽說上杆子送都不要。
為了調動群衆熱情,公司總裁黎蕪在微博上表态:他很想要,并決定跟着大家一起搶。
讨論組裏就為此議論個沒完。
【隔壁老王:不是我說,黎總要啥沒有,非跟大家搶幹啥。】
【孫強:欸欸欸,說好聽點,哪叫搶?明天一看評論區,說不定就黎總一人,毫無競争壓力。】
【小何:哈哈哈哈代入感很強我已經開始社死了】
【張張:萬一黎總沒搶到呢?】
【小何:他說他很想要诶,那不是更尴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不可能,別想了。】
刷到這,溫有之挑了下眉。
這怎麽行,這怎麽可以呢。
必須讓我們小公主有點參與感。
于是當晚,ZEUS組織的成員們,看到沉默寡言的老大,破天荒地在論壇裏發了言。
一個微博抽獎鏈接,附上一句話。
或許那應該叫,挑釁。
【不是吧不是吧,不會有人連這點東西都搶不光吧。】
作者有話說:
不是吧不是吧,你們兩個不會還沒意識到在跟對方搞暧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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