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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這些天王嬸得了一種病——高跟鞋幻聽綜合征。

據說這病極其冷門, 全世界沒有幾個先例,好在對正常生活沒什麽影響,發作時間十分規律。

一般都在早上七點左右, 症狀是她從廚房一出來, 就下意識地喊一句“小溫今天來啦”。卻發現天不随人願, 除了板着臉的黎蕪誰也看不到。

不想看她天天失望, 黎蕪一個直腸子都被迫掰彎,暗示了不下十次,那人今天來不了。

不僅今天,最近都來不了。還有可能以後都來不了了。

王嬸也漸漸認清現實, 不喊了,就幹活的時候默默嘆氣。黎蕪有時候吃早飯, 都能感受到一束充滿怨恨的目光。

今天, 王嬸又聽到了高跟鞋動靜,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又“哎”了聲。

又犯病了。她想。

這病是不是沒得治了。她又想。

王嬸端着熱湯,忙手忙腳的往桌上遞, 低頭時, 倏地看到地上有一道細長的影子。

“早上好啊。”

紅茶的醇香彌散着,陽光從另一側斜照進來。燒水壺在桌上嗡嗡運作,窗外幾只白色蝴蝶掠過,那笑容仿佛還停在昨日。

溫有之恬淡地一如既往。

王嬸愣了一愣。

她恍然響起兩年前的五月份, 她也是在在這裏收到了一捧花,是很簡單的一束向日葵, 就是面前的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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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早上, 星期六, 花瓣上面還沾着幾顆水珠。

“母親節快樂!”溫有之說。

那是她當母親了這麽多年, 收到的第一捧花。雖然不是自己兒子送的, 心情卻是一樣的。

其實有可能只是溫有之來得路上順手買的,但時過境遷,王嬸還記得她當天穿的是淡藍色的襯衫,跟今天一樣。

……

王嬸當場有點眼酸,放下湯就撲了過去,拍着她手臂道:“死孩子,你這些天幹啥去了?”

溫有之撓了撓臉:“啊……”

啥也沒幹,在家除了睡就是吃。

溫有之不想說出真相,含糊其辭地咳了兩聲。

王嬸小題大做:“瞅你累的!”

溫有之:“……”

黎蕪從樓上踱步下來,拿起手機放上新聞,路過這兩人是撇過去一眼,“拍苦情戲?”

王嬸:“……”

她在黎蕪後腦勺那盯了五秒,那眼神好現在說“你現在裝得像個人了,前幾天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誰”。

溫有之品不出來這深層含義,只能看出來她十分不爽,這些天沒少遭罪。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北角別墅多了些細碎的笑聲。

它不再是原先那個冰冷的建築,有熱湯,有閑言,變成了一個敞着窗戶,能讓風吹進來的地方。

可等溫有之上了車,系上安全帶,有習慣性地跟黎蕪交代工作,她才發現并沒有變化太多。

“一會開個會。”黎蕪在後座道,“你去準備一下。”

“好。”

然而司機小劉不是這麽想的……

他像平常一樣在車裏候着,看到兩人一起出來。溫秘書大概太多天沒穿高跟,下到最後一截臺階沒站穩,正要栽倒,手腕就被黎總抓住了。

這沒什麽奇怪的,樂于助人嘛。

但兩人對視一眼,瞬間分開了一條楚河漢界是什麽意思?

這明顯是心虛!

最關鍵溫秘書臉還紅了!熱成這樣?!

車開到一半,有些悶,小劉把窗戶打開,頃刻車裏就布滿了嘈雜的鳴笛。他只好又把窗戶拉上去。

再次恢複到安靜,同時,黎蕪在車裏冒出聲音:“昨天晚上停電那會兒……”

溫有之立刻坐直。

她就知道這事過不去,但說到底開始是她先坐人家身上的。這要是什麽交通事故,自己變道撞車,得付全責。

“是我的問題,不怪您,”溫有之不分青紅皂白,“您也不用往心裏去。”

黎蕪停了停,難得地不知道如何開口。

過了片刻,他才張了張口,“其實你也不用……”

溫有之連忙道:“我肯定得往心裏去。”

“……”

黎蕪:“?”

“實話跟您說吧黎總,昨晚您——”

溫有之适當的忽略掉那個“抱了我”,正直的能當場背一遍思想道德修養,“——一下,我做夢都能笑出聲。”

黎蕪:“……”

他其實想說的是“其實你也不用顧忌太多”。

好在被打斷了,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這種縱容對他來說堪比答應求婚,最終還是掐在了嗓子裏。

反正兩人心知肚明,雖然各想各的,但每次都很意外地達成了共識。

于是小劉的表情就相當精彩了。

昨晚上幹嘛了?

還停電??

這是他不花錢就能聽的???

秘書室一如既往地火熱。

見到溫有之那刻,小何差點撒了咖啡,孫強在鍵盤上摁了387個c,隔壁老王老淚縱橫,張張痛哭流涕。

周落野一個箭步就要飛撲過去,結果看到黎總腳下一個打滑飛回去了。

“……”

溫有之遠遠看了一眼,有點丢人地拿起文件遮了下,又跟黎蕪繼續彙報:“人都聯系好了,會議在20分鐘後開始。”

黎蕪點了點頭,道:“不用自責硬盤丢了的事,我會處理。”

溫有之沒吭聲。

她整理的文件,當然比誰都清楚那裏面有什麽。

雖然沒有太重要的東西,但裏面有最近三個月的所有行程,光是這一點就夠致命了。

昨天黎蕪說的話,她後來也仔細消化了一翻。

她終于明白最近黎總為什麽要轉線上,為什麽取消生日會,原來是擔心出現會場倒燈架那樣的意外。

要不是那時候她撞到了那個員工,要不是撞到那個員工的是她,這事情絕對不會這麽輕松地結束。

那麽以後呢。

以後黎總又不可能避開所有的線下活動,不可能不去參加展覽、不可能不去參加宴會。

溫有之終于意識到,她如果只做在電腦前,不在黎蕪身邊,有可能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啊……真的很煩。

小公主為什麽這麽讓人擔心。

這場會議還是上回那幫人,多了個溫有之。

黎蕪莫名其妙地就讓她進來聽,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可能是昨天攤完牌之後,想把她也攪合進來。

溫有之人緣不錯,業務能力又極佳,剩下的人都沒說什麽,很快就開始商量對策。

黎蕪輕描淡寫地略過“兩人黑燈瞎火一起吃雞爪吃着吃着有人過來把硬盤搶走”這件事,交代了事情原委。

“我的想法是盡可能減少出行,找出來一些像樣的理由,最好是病假或者出國……”有人提議。

“确實。可如果咱們一直躲着,缺席各種活動,會很影響風評。”

反駁聲不斷:“對方見不到黎蕪,不一定會急得跳腳。您怎麽知道他們有多少耐心跟黎蕪耗下去?”

“上回差點鬧出人命是你們不在場,要是黎總真出事了,你們承擔的起?”

會議從不斷争吵到突然安靜,再繼續争吵的過程。

幾個人都說的有理有據,聽得溫有之十分有興致,轉着筆,偶爾能聽到W的名字。

直到一個年輕的當場拍桌:“要不然正面硬剛算了!”

溫有之指尖的筆“啪嗒”一落。

會議室瞬間清音。

所有人目光奔他而去,有詫異,有不解,還有一些覺得他不想活了。

秒針撥了好幾個格,只有黎蕪回應了他。

“怎麽剛?”

年輕人瞬間畏懼地縮了一下,然後鼓足了氣說道:“…咱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有多少籌碼,對方要做到什麽程度……躲着肯定不行,萬一對方正在招兵買馬擴大勢力呢?到時候黎總就輕松了?”

聽了這麽久,溫有之總算皺起了眉。

雖然黎蕪遇事會找他們商量,但也有所保留。溫有之沒聽到一點關于“老師”的字眼。

相反,他對自己也有所保留。那天沒說明白的話,還有他小時候經歷的事……還有他天天當飯吃的藥,這些他一個字都沒提過。

又安靜了許久。

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聲音卻明顯沒有剛才那麽高亢,似乎都覺得有那麽點道理,但不太多。

“可是……”

“那就這樣。”黎蕪打斷道,“下午各位還有工作,溫秘書。”

溫有之:“在。”

“日程不變,接下來幾個月照常。散會吧。”

“……”

會議就開出來了個正面硬剛。

草率中帶着一絲絲的好笑。

溫有之當時沒什麽表情,颔首跟着黎蕪出去了,留下一屋的人唉聲嘆氣,卻只能小聲議論。

“今天黎總怎麽這麽好說話?”

“真罕見,我剛才還以為林子要遭殃了。”

林子就是剛才發言的年輕人,這會魂剛回來,沒怎麽參與“課後”唠嗑,拿着保溫杯去了最近的休息室。

有兩個人跟了過去,依着桌子跟他搭話。

“上回也是你提出來的建議線上吧,黎總也答應了,他還挺聽你的……”

“巧合,巧合。”林子順下一口咖啡,舒暢了不少。

他是真覺得巧合,進了黎銘他就沒想着活着離開,舍生取義的道理天天當座右銘背。

而且,黎總今天心情好,明顯是有別的原因。

林子把咖啡杯放下,一本正經地說:“我有一妙計,能保證以後每次開會都能獲得一個好說話的黎總。”

“什麽妙計?”

“把溫秘書捎着。”

“……”

與此同時,黎蕪剛好折返,回去找老胡交代事情。

途徑休息室。

裏面的人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他和身後的溫有之全聽到。

“……什麽意思,跟溫秘書有什麽關系?”

“就是啊,說起來我感覺我好久沒看到溫秘了。”

“她前兩天休假了,今天剛來。到底怎麽了?”

黎蕪單手揣兜,聞言腳步一停。

他站在休息室的玻璃門口,垂着睫,光打不到他的表情。

溫有之正給人發着信息,也跟着頓住腳步。

把手機扣回手心裏,剛想問前面的人為什麽停了下來。

休息室的聲音橫插而至——

“啊?你們沒看到一場會黎總看了溫秘多少次啊?”

“那眼神!”

“争分奪秒都不奇怪吧?”

黎蕪:“……”

溫有之:“……”

“我看溫秘一回來,都美死他了。”

作者有話說:

溫有之: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今晚還有吧……今晚沒有就是明天早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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