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西餐廳外, 穿着奢華的顧客絡繹不絕地在大門裏進出,服務生小哥忙前忙後,擺出了八顆牙标準笑容。

黎蕪兩手搭着欄杆, 無聊地盯着車水馬龍。

荊愠低咳一聲, “抽煙嗎?”

兩人走進了街角的小賣部, 結果選煙的時候都有點慫, 最後花了一塊錢,抽了兩根收銀臺上的棒棒糖。

荊愠拆了包裝紙,口腔裏彌漫着草莓的甜膩,“我不抽煙是因為我老婆在屋裏, 你怕啥?”

“我家——”

黎蕪咬了一下塑料棍,有些煩躁地改了口, “——怕我媽。”

荊愠稀奇道:“你還怕你媽?”

黎蕪一臉冷漠:“沒想到吧。”

荊愠:“确實沒想到……不過你叫我出來完全沒意義啊, 我必然向着你, 啥都不說。”

他手在嘴上比了個拉鏈劃上的動作,以表決心。

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不完全是因為荊愠是中醫的關系, 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雖然不多。

“不用感謝我,兄弟,”荊愠道,“你要是早點病死, 我也解脫了。”

“……”

黎蕪涼了他一眼。

跟荊愠那個不同,黎蕪嘴裏含着的是巧克力牛奶味的。他也是不厭其煩, 每每都要在心裏點評一下, 太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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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別的事兒。”

他進入正題, 把長寧看見的情形複述了一遍。

咖啡店、馬克杯、硬盤, 還有令人深印象深刻的皺紋。

“姬雅凡?真是她?”荊愠吃驚, 但在意料之內,“我上回說是她,你還跟我挺好笑的,說她死了。”

“……”黎蕪微微一噎,“我只是沒想到她會重新找上我。”

荊愠說:“不找你找誰?當年給她整進監獄的是你,要換做是我,我做鬼都敲你家門。”

遠處有天橋,上面行人稀少,沒有光亮。

黎蕪目光發散:“我不怕鬼。”

“那你怕她?”荊愠就着路燈,觀賞着棒棒糖裏面的裂紋,“你已經25了,不是15,一伸腿能給她踢飛好幾米吧?怕什麽。”

黎蕪道:“我也不是怕她。”

荊愠問:“那你擔心什麽?”

“我不想讓我身邊的人參與進來。”黎蕪表情有些凝重。

“懂了,”荊愠拍拍他肩,“擔心我是吧?沒事,買保險了。”

黎蕪:“……”

他糊掉荊愠的手:“我說的是溫秘書,別把她扯進來。”

怕她沖動是一方面,更怕她受傷。

所以,叫他出來不是為了瞞着江茹,是為了瞞着溫有之。

荊愠垂下眼,用尖牙咬碎了糖。

“知道了,我不會說的。”他把光禿禿的棍抽出來,狐疑地看了眼黎蕪,“不過你一個上司,對秘書這麽好,不合适吧?”

黎蕪沒發一聲。

好在沒過一會兒,荊愠自己想明白了,“媽的她一個秘書對你也好得離譜,你倆都挺不正常。”

黎蕪:“……”

糖嗦完了,兩人也不敢多聊,勾着肩往回走。身上沒粘上一丁點煙味,倒是清新。

一推門,就看見溫有之跟江茹臉對着臉,笑得極其不自然。

荊愠落了座以後,問旁邊孟談:“這是幹嘛呢?”

孟談朝他的臉聞了聞,确定沒有煙味兒了,才張口與人溝通,“阿姨想知道溫秘喜歡的是什麽人。”

荊愠一驚:“溫秘書有喜歡的人了???”

孟談:“昂。”

荊愠:“黎蕪你也知道?”

黎蕪:“嗯。”

“……”

不該這麽淡定吧???

荊愠前一秒還在想這秘書倆有沒有可能,畢竟誰都不瞎,配是真的配。

但現在他是徹底沒了這些想法。

他想怪不得呢!

怪不得他撮合兩個人這麽多次,屢戰屢敗,原來是溫秘書心有所屬!太可惜了。

我們蕪蕪子哪點不如意了!

……

好像除了帥都不太如意。

菜陸陸續續地上了桌,又談起了新的話題。自打黎蕪出去的那刻江茹就知道問不出來什麽了,回來之後也沒再提這件事。

氣氛漸漸祥和起來。

最終,荊愠還是按捺不住體內的八卦之魂,問溫有之喜歡的是誰。主要是想知道黎蕪跟對方差在哪兒。

溫有之就不說。

後來她被問煩了,意有所指道:“剛才阿姨還想跟我交換信息呢,告訴我黎總生的是什麽病。”

荊愠:“……”

這是在暗示他,如果他能給出更多信息,還是可以等價交換的。

荊愠捏着下巴,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直到瞥到了黎蕪漠然的視線,覺得自己還是保命要緊。

于是這桌上氣氛就變得有點詭異。

詭異的原因在于憑空出現的兩位詭辯手,都在試探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溫有之試圖詐出來原因,荊愠等着她自己說漏嘴,實力不相上下。

人話一多,就下意識喝酒。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紅酒喝成了白酒,醉醉熏熏的也不知道後來嗆嗆些什麽東西。

黎蕪分辨了一下,貌似是……在比較自家老板和對方老婆。

“我老婆能一個打十個!”

“我老板能一次罵哭十個!”

“我老婆能給我做滿漢全席!”

“我老板能……能吃光便利店所有巧克力。”

江茹聽了直皺眉:“兒子你還有這嗜好?”

黎蕪:“……她瞎說的。”

再喝下去家底都得被自己掀了。

黎蕪想起來上回她喝多時交代的那些話,又看了眼江茹聽得興致勃勃的臉,決定先回去。

他跟江茹說:“我先把她送回家,一會回來接您。”

然後把溫有之從座位上拎了起來,又跟孟談打了聲招呼,出了包間。

開到溫有之小區已經是十一點種的事兒。

這人喝多了不瘋不鬧,前期話有點多,後來就變得很安靜,坐在角落力不吭不響,胸口起伏。

要不是一會還得會去接人,黎蕪甚至有點不願叫醒她。

他伸手捏了捏她耳垂,“跟我在一起很丢人麽?那麽問都不說。”

誰想她下一刻哼哼唧唧地應了:“沒有啊……跟你在一起超他媽的開心好麽。”

“……”黎蕪頓了頓,提醒道,“別罵人。”

溫有之緩緩睜開眸子,聚焦不是很清晰地看向他,“但還是,別公開了,好麽。”

兩句話同樣都是“好麽”收尾,态度截然不同。

黎蕪沉默地看向她。

“我不想聽別人說三道四,不想聽到關于你的一點壞話,”溫有之輕聲道,“我想我會殺了他們的……”

她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兒。

在這一點,溫有之對自己認知還算明确。她承認自己……非常護犢子。自己心裏怎麽罵是自己的事,別人說一個字都不行。

在食堂打架是一次,網絡銷號是一次,那天跟賀芙搶人是一次。她心裏清楚,以後還有更多次。

黎蕪對她是無條件的命令,溫有之對他是無條件的保護。

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根深蒂固的呢?

溫有之頭疼,想不起來了。

黎蕪拆下她安全帶,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好,不公開,快上樓吧。”

溫有之這才抿着嘴笑了。

上了電梯,她還聽見黎蕪在耳邊道,“我記得你以前酒量沒這麽差。”

“那是因為都吐出去了,雖然就舒服一小小會兒,但讓人怪清醒……”溫有之有問必答。

再後來,她就沒聽到黎蕪說話了。

這頓飯過去了還有下一頓,日子周而複始,不停奔波。

溫有之第二天頸椎有點疼,倒也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後來想了想,可能是被某公主拎的。

全公司上下盼着盼着,終于把運動會盼來了。

這回最火的不是4乘1接力,竟然意外是溫有之感興趣那些數學游戲。貌似自從她的名字最先填了上去,莫名其妙地帶起來了一股潮流,報名者一個接一個。

策劃那邊都沒想到這個走向。

本來想就這樣帶起全員娛樂熱情,讓每個人桌上都擺着一個九連環或者魔方什麽的,彰顯活力。直到報名表上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只要是溫有之報名的項目,往後看都跟有賀芙。

前一陣子兩人搶黎總搶的轟轟烈烈,好多人都在關注,這回兒又開始競争智商,再一言不合撕起來什麽的……光是想想就激動。

于是畫風嚴重跑偏,都知道溫秘書學歷高,天資聰穎,也知道賀芙小姐家大業大,根正苗紅,大家夥私下裏都在押這兩人誰最終獲勝。

策劃部聽聞後幹脆弄大,調動群衆熱情,人手一票,大張旗鼓地公開投票。

賀芙所在的宣傳部更是炸開了鍋,組織一個人收齊本部門所有票,找時間全給賀小姐投進去。

根本沒在怕的!光是人數他們宣傳部已經獲勝了。

“就這麽多是吧!”某員工掂量着手上的一打票,“我快去快回。”

投票處安置在二樓的大廳裏,平時常有人聚在這兒唠嗑,就算吵一點也沒關系,影響不到什麽人。

标着兩個人名字的紙箱就放在中間。

宣傳部某員工是個近視,看不清名兒。走近一看,不僅名兒看清了,還看清兩個人。

“黎總,您投我一票吧。”賀芙酒窩兒都笑出來了,本人親自拉票,“您不了解我,還不了解周伯嗎?他管我一直很嚴厲,從下就教着我玩這些,還參加過比賽呢,一等獎,我有信心贏,沒輸過。”

黎蕪看向他,人跟着身上西裝一樣一絲不茍:“可你游戲不是輸了?”

“上回是意外。”

“意外?”

“您不知道嗎?”賀芙特意用這種話,混淆視聽,“溫秘書自己一個人挑了我們五個……就用了三分鐘……明白什麽意思吧?”

言外之意就是開挂了,玩陰的。

但溫有之實在冤枉,她要是真想玩陰的他們當晚游戲都登不上,還用得着三分鐘?

不過是那個裝備踩了游戲的bug而已。

賀芙無聲地嘆了一口:“不過我還是挺羨慕她的,能想出來這種方式。不像我,我只知道單純地升級裝備,跟她硬抗。”

黎蕪安靜地站在票箱前。

“但是這回就沒有這種事了!”賀芙又是那種無奈的語氣,“這回都有監控,拼的是實力。所以黎總您投給我,據說贏了不是還能得積分麽。”

“說完了?”黎蕪問。

“嗯!”

黎蕪點了點頭,然後在賀芙期待的目光中,把票扔進了溫有之的箱裏。

這人連猶豫都沒超過半秒。

一回頭,正好撞見派出來投票的某宣傳部人員。黎蕪看了眼他手上的一打票,幫他抽走也扔箱裏了。

“不用謝。”

……

半分鐘後,大廳裏再看不見黎蕪的身影,只剩下賀芙跟自己部門員工對臉懵。

“?”

“?????”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昨天晚上開會開到十點……碼字的時候有點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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