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衷腸
蒼濬遲疑了一下, 決定實話實說:“我在長生海陪了你七萬年,每天都要用自己的修為去滋養你的靈脈。”
他苦笑一聲,臉上帶着些愧疚:“但你是知道的, 承影劍是上古神器, 斬神殺佛不在話下。我雖然并沒有……呃,我是說,哪怕我是上神, 也用了足足七萬年才重新養好你的靈脈。”
蒼濬嘴唇又張了張, 好像要說什麽, 最後卻閉上了唇。
承晚突然明白了蒼濬為何非要天帝寬宥他十萬年的時間。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該如何去救她。
想到這裏,承晚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當初又為何要殺我?”
這個問題蒼濬卻沉默了。
良久,蒼濬才開口說:“抱歉,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承晚不傻, 她将前因後果串起來細想一番,自己得出了個結論:“扶藍的事情夜舒已經告訴我了。你當年是先去無念閣斬殺了扶藍, 而後才趕到祝巫山殺了我。那你殺我, 跟扶藍有沒有關系?這件事總能告訴我罷。”
蒼濬看着承晚那雙迷茫的眼睛, 終于點點頭。
承晚是九重天上數一數二的絕色, 就連生起氣來都格外靈動。蒼濬看着眼前承晚那鮮活又富有朝氣的面龐, 心底一陣柔軟。
他語氣有些幹澀:“當初師父曾經跟我說過,你我二人互為彼此命中的劫難, 這等劫難又絕非尋常普通的劫, 而是會讓人痛苦如抽筋斷骨般難捱。也許這就是天定的命數, 哪怕我為了不傷害你, 極力的遠離你, 可還是阻擋不了這一切的發生。”
承晚聽得有些怔忡:“你我二人,互為……劫難嗎?”
蒼濬意識到自己多言, 沒再多說,只用手攥住劍身,往自己心口前送了送:“晚晚,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你要相信,若非實在是沒有旁的辦法,我是斷斷不會傷害你的。但無論如何,當初刺你一劍的人是我,你刺回來罷,就算今日讓我死在你的劍下我也無憾了。”
承晚還是被他剛剛那番話震驚的無以複加。
她從未想過蒼濬疏遠她三萬年的原因竟只是為了要保護她。
承晚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堅持了這麽久的一些事情到底都是為了什麽。
她追着蒼濬跑了三萬年,最後落得如此下場,現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都是為了救她。
她一顆真心對待弱小的扶藍,将她看做自己的親妹妹,最後卻發現她是魔君的爪牙,一心只想助力魔君颠覆天下。
可笑,可悲。
她過往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真心仿佛都是一場笑話。自己就如同跳梁小醜一般一直被這群知曉內情的人冷眼旁觀着,取笑着。
承晚眼中兇光乍起,她手腕翻飛,承影劍發出尖利的呼嘯聲劃過蒼濬的耳畔。
他果真如同他剛剛說的那樣,一動不動,一躲未躲。
劍風裹挾着勁風襲來,蒼濬閉上眼睛。
“唰!”
他脖頸一涼,一道深深地血痕出現在上面。
蒼濬吃痛睜開眼,自己的一縷發絲正飄飄蕩蕩自耳畔落在地上。
承晚将承影劍扔在地上,劍身發出“铮铮”的鳴叫聲。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那縷發絲落到地上。
奇怪,明明剛才還氣得不行,但這一劍揮出去之後卻好像卸下了心底那塊大石頭,仿佛一切的怒火全都随着那截斷發落了下去。
蒼濬英俊舒朗的眉眼就立在她眼前,承晚看着他,心裏卻沒什麽感覺,仿若一潭死水,絲毫不起波瀾。她不難過,不高興,也沒了之前那種恨意。
承晚知道,這大抵就是凡人常說的哀莫大于心死了吧。有愛才生恨,若是連恨一個人都懶得去恨,那也就真的說明她的心裏再也沒有這個人了罷。
哀莫大于心死。
她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句話,覺得凡人才是世間最有智慧的一群人,九重天上這群神仙哪怕再有本事,也完全及不上凡人一星半點。
承晚心裏知道,她對蒼濬的感情從這一刻開始已經完全消失殆盡。
他與她而言,不過是同僚,是師兄,是個沒什麽關系的旁人,如此而已。
“你殺我一次,但也救了我一次。蒼濬,我們扯平了,從今往後你我互不相欠,”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平淡,仿佛在和一個陌生人說一件同自己毫無幹系的事情,“凡人愛說‘割袍斷義’,但我與你男女有別,袍就不割了,割你一縷頭發意思意思罷。”
蒼濬看起來是強忍着劇痛,臉色有些發白,嘴唇微顫。他一雙手緊緊攥成拳,脖頸上傷口處的鮮血順着他的鎖骨流下去。
承晚指了指蒼濬脖頸上流淌而下的鮮血:“你這些血權當是還了我當年挨的那一劍。畢竟你如今是天帝眼前紅人,我若傷了你也必會遭天規處置,得不償失。從今往後你我二人之間再無瓜葛,我們橋歸橋路歸路罷。你只是我的大師兄,我也只是你的小師妹,僅此而已。”
承晚的話輕飄飄的,又好像重若千斤,蒼濬的心從未有過的慌亂起來。
他還從未見過承晚這副樣子,這比她生氣暴怒更讓他害怕。
承晚纖手一搖,地上那柄金色長劍重新變成九顆金蓮子纏繞回她的手腕上。
她擡腳要走,卻又頓住腳看向蒼濬:“對了,你在凡間這些日子我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這件事情我一個人搞不定,還得請你幫忙才行。不過還是待過些日子再說吧,到時我自會去尋你。”
看她要走,蒼濬急了,長腿一邁緊緊拉住她的手臂。
“晚晚,晚晚,你別這樣,”他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之意,“你可知為何我對你冷淡三萬年,可顧谙之卻能對你一見鐘情。”
承晚扭頭看向他,眼中澄明一片,不見一絲波瀾。
她已經不想知道了。
也沒有必要知道。
蒼濬生怕她走,大手死死鉗住她:“晚晚,不管你信與不信,我過去這十萬年一直傾心于你,我的心裏也只有你一人。”
“是嗎?我可沒看出來。”承晚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我不是對你的愛慕視若無睹,而是我不敢,承晚,”他雙目有些微紅,“我身上背着白鷺淵幾千條性命,背着我父王母後的血海深仇,我不能沉溺在溫柔鄉裏,我也不敢沉溺。我只能日複一日的修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面,不斷精進修為,好有朝一日為他們報仇雪恨。而且承晚,你是天父地母應運而生的九天神女,也是昆侖墟和玉清府的掌上明珠,我不過是一個家破人亡的落魄之人罷了,又怎能配得上你。”
他苦笑一聲:“說到底,不過是我自卑罷了。承晚,我确實配不上你,當初的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承晚覺得很好笑:“那你現在怎麽又敢說了?”
蒼濬的眼睛裏流露出了承晚從未見過的熱切與渴望:“晚晚,如今我位列天神只階,總算能有底氣站在你身邊。而且待日後天帝下旨,我便能去祝巫山誅殺赤焰,為我白鷺淵幾千條性命報仇。所以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承晚毫不留戀的将他的手從自己小臂上拿開。
“我看你怕不是還沒從顧谙之的一生中抽離出來罷,你這些話全然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倒更像是顧谙之的口氣,”承晚嗤笑一聲,“你不要自己騙自己了,我是什麽脾氣你是知道的,只要我認準的事情可輕易不會回頭。蒼濬,我們兩人從今往後最多也只能做到和平共處,絕不可能談情說愛。你好自為之罷。”
說完不等蒼濬反應,一揮衣袖化作一道金光不見了蹤影。
蒼濬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空了一塊。他雙腿一軟,踉跄幾步才勉強扶住樹幹。
是啊,承晚是什麽性子他是知道的。
當年無論自己多麽冷淡她都不曾放棄過追逐自己的腳步,如今只是三兩句話,她又怎麽會輕易就原諒自己。
蒼濬苦笑兩聲,這都是自己親手種下的果不是嗎。
自作自受這四個字用來形容此刻的他最合适不過了。
遠處急促的“簌簌”腳步聲傳過來,是夜舒找過來了。
“神尊!”他喚一聲,“屬下久不見你回去所以才鬥膽過來找一找……神尊你的脖子怎麽了!”
血順着衣領流下來,将蒼濬胸前染紅了一大塊。夜舒吓了一跳,渾身湧出一層冷汗。
蒼濬嘴唇都有些泛白,卻好似沒覺得疼痛一般,只随意擺擺手:“無妨,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夜舒知道這肯定是承晚幹的,但畢竟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私事,神尊既說了無妨,他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好乖乖閉了嘴,當做沒看見這道血痕。
兩人回到攬月宮裏,夜舒小心翼翼的給蒼濬上了藥。
這道血痕不算淺,皮肉翻出,只要再用一分力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夜舒又心疼又不解:“神尊為何不将當年事情的原委全都對承晚上神和盤托出?承晚上神不是個硬心腸的人,神尊若是說出當年的真相,承晚上神必不會再氣惱了。”
蒼濬只是沉默的坐着,微抿着一雙薄唇,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乃是天神,所以脖頸上的傷口恢複得很快,對外只說那日酒醉的厲害,這幾日都在攬月宮中休息。
沒消幾日,脖頸上的傷疤就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不仔細看也看不太出來。
之前那些年蒼濬不常在九重天上,而後又去了凡間歷劫,所以積壓下來的公務不在少數。白日裏蒼濬在攬月宮中處理公務,入了夜他便會出現在無念閣門前。
他不進去,也不讓人通傳,只是默默地從入夜站到天明。
而承晚也不理他,要站就随便他站,反正無念閣門前空地不小,就算是在門口翻跟鬥她也懶得搭理。
九重天上歲月漫長,蒼濬的舉動就成了諸位神仙茶餘飯後談論的焦點。
又過了幾日,諸位實在是好奇,便有那些大膽又好事的神仙湊上前去詢問。
面對衆人巴巴的眼神,蒼濬卻雲淡風輕的表示:“過去幾萬年是我傷了承晚上神的心,如今自然要向她賠罪,只希望承晚上神能消消氣,再給我一次機會。”
真是活見了鬼!果然是活的時間長了什麽稀奇景都能見到,衆神仙啧啧稱奇。
還有那些新飛升上來的小仙不明所以。欸?怎麽跟傳聞中說的不一樣呢?
與此同時,一場私下裏的賭局開始在衆位神仙之間展開,衆人紛紛打賭看蒼濬究竟站到第幾日承晚才會出面。更有甚者已經開始賭最後承晚能否原諒蒼濬,與他再續前緣。
蒼濬站到第十日,承晚實在是忍無可忍,在第十一日清晨收拾了包袱直奔玉清府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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