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紅塵
承晚回到無念閣, 院中陽光正好,她尋了把搖椅躺在院裏,放空腦袋中的雜亂心緒, 覺得輕松許多。
陽光暖洋洋的曬在身上, 她忽的懷念起凡間的日子。九重天上不管是日月還是四季都太過溫和,凡間卻大不相同,四季分明的濃烈, 頗有些酣暢淋漓的感覺。
她想起顧谙之來, 那個總是靜靜地坐在窗邊看書, 唇角抿着笑意的年輕學子。
他與蒼濬不像是一個人,也不該是同一個人。
承晚這會兒恍然覺得,若是她從來沒有認識過蒼濬, 也許自己也會像當年偷偷下凡的華山聖母和織女一樣留在凡間, 同顧谙之做一對尋常夫妻罷。
只是她是真的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是顧谙之的情劫。
承晚想起顧谙之死後抱着自己畫像的那一幕,心頭微顫。
她長到十萬歲, 還從來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但只要一想起顧谙之來, 就總覺得自己欠他良多。
承晚咕哝一聲:“早知道就不去招惹他了。”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哪裏有這麽多的假設呢, 如果她從來沒有認識過蒼濬, 凡間又怎麽會有一個顧谙之呢。
有因必有果呀,承晚看着溫煦的陽光眯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得很好, 待她醒過來天上的月亮已經升的老高。
微風拂過, 院裏那池清水被吹得皺皺巴巴, 連帶着上面的幾朵蓮花搖搖晃晃。
她穩了穩神, 站起身子輕手輕腳的探頭往院門口瞅了瞅 —— 沒有蒼濬的身影。
嗯?怎麽今夜沒來站着?
呵, 狗男人。
承晚嗤笑一聲坐回到搖椅上,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竅嗎, 竟還會相信他那一番虛假的情話?
她躺在搖椅上搖搖晃晃,突然想起如今蒼濬已經歸位,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去誅殺赤焰。
承晚心裏一驚,若桑落真的就是當年的長歲公主,那她可能并不知道當初自己的愛人侍衛李懷微就是如今的魔君赤焰。
承晚推斷,如果桑落就是長歲公主,那麽當年桑落歷劫歸來接着就求天帝封印她的記憶,應該是彌留之際看見了李懷微身死,這才痛徹心扉想要忘記這段痛苦□□。
後來待到赤焰入魔同幽都大戰之後血洗白鷺淵時,桑落那會兒已經全然記不得往事前塵了。
桑落只是個仙,按理來說是承不住天帝封印的。
桑落一介仙身,帶着天帝的封印過了幾萬年,這幾年裏她頭痛的越來越頻繁,這就已經是她神脈難抗封印的跡象了。
如果她下次再歷劫或是遇上什麽重創,說不定她神脈上的封印就會因為徹底失去承載而自然消散。若是到那時桑落恢複了記憶,而赤焰又已死……
桑落如此挂念自己,自己也得念着她才是。
不行,時間不多了,承晚猛地站起身。
她最起碼得趕在天帝下旨誅殺赤焰之前搞清這件事的真相,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本來她知道了封印是天帝所設時還有些苦惱,因為天帝是天神,蒼濬就算法力再高深也沒有辦法在不讓桑落受傷的情況下進入封印之內。但沒想到蒼濬歷劫後也飛升了天神,一下子就給這件事帶來了轉圜。
她離開無念閣,皎皎明月将一路照的亮堂堂的,一路溜溜達達往攬月宮去。無念閣離攬月宮不遠,還是當初是她為了靠近蒼濬特意向天帝求來的。
路上有掌燈而過的仙娥見了承晚的身影,趕忙停下腳步恭恭敬敬的側身行禮。見她踱步往攬月宮去,仙娥們小聲竊竊私語起來。
承晚懶得理背後那些議論。
說吧說吧,反正我去攬月宮是有正事。她邊走邊在心裏重複念叨着這句話,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怎麽好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一樣?
承晚嗤笑一聲,切,我何時怕過見他?不過是一個與我無關的旁人罷了。
旋即挺了挺胸膛,更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步朝前走去。
攬月宮裏石門開着半扇,她一進去就正好和夜舒打了個照面。
“承晚上神?”夜舒看見她這時候找上門來有些驚奇又有些害怕,“呃……上神有何貴幹?”
她四周環繞一圈,語氣清冷:“蒼濬呢。”
“神尊傍晚時被帝尊叫去議事了,還沒回來。上神可有要事?要不末将去紫微宮通傳一聲。”
原來是被天帝叫去了,怪不得晚上沒來無念閣呢。
承晚說不上自己是怎麽了,竟感覺心裏輕快了許多。
她心情不錯,嘴角噙上笑意,随意的擺擺手:“不用,我也沒什麽特別急的事情,等明日有空我再來找他罷。”
承晚轉身剛要走,蒼濬就推開石門走了進來。
“晚晚?”他十分驚喜,“你怎麽來了?”
夜舒看見自家神尊這副興奮的樣子,趕緊行禮閃了出去。
承晚板了板臉,斂去嘴角的笑容:“是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同你說。”
蒼濬很快反應過來:“是那日你在瑤池邊說的那件?”
提起那日,兩人都沉默下來。
承晚鼻子裏“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眼神悄咪咪的在蒼濬脖頸上轉了一圈,沒見着預想的那種可怖傷口。
蒼濬指了指高處的攬月亭,碩大的明月懸在亭畔,十分漂亮。“到這邊坐吧。”他說。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高亭,分坐在案幾兩側的蒲團上。
承晚攏了心裏的思緒,将她從桑落身上推斷出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蒼濬。
蒼濬越聽眉頭越緊,最後沉吟片刻才說:“你推斷的很有些道理。今日天帝召我過去就是商讨該如何處理赤焰。赤焰如今魔力大勝,若是直接誅殺恐怕會引起天下群妖反噬,所以天帝打算再緩上幾日,先将如今跳蹿的最厲害的幾個妖怪降住,再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赤焰。”
他頓了頓:“若你推斷的是真的,或許可以不用這麽麻煩。赤焰入魔的契機是為了救回長歲公主,只要讓他見到桑落,也許一切就可以自行化解。”
承晚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來尋你,只有你才能在不傷害桑落的情況下進入她被封印的記憶。只是該如何跟桑落開口,我還得再仔細想想才行。”
正事說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中。承晚今年十萬歲,這還是第二次跟蒼濬單獨相會,第一次是除夕之夜在顧谙之家。
想起那個除夕夜,承晚開口問道:“你父親,哦不,是顧谙之的父親,他最後怎麽樣了?”
明月的清輝照在承晚白皙的臉上,仿佛給她蒙上了一層清亮的面紗,一雙烏黑的眼仁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發亮。
蒼濬看着面前的女子,心裏柔軟非常,連帶着語氣都柔和許多,生怕驚擾了此刻平靜安寧的氣氛:“當年如你所說,我在秋試中高居榜首,後來又在殿試上被皇帝欽點為狀元。自我高中狀元之後,因為有着文曲星的名號,所以沒什麽人敢刁難我,一路官運亨通,很快就在京都城裏置了宅子,将我父親接了過去。我請了幾個小厮,又專門請了個大夫在府中照料他。只要我得空,也會親自照料。最後他活到七十一歲壽終正寝,我給他養老送了終。”
承晚點點頭:“顧伯伯十分通事明理,也為了顧谙之付出良多,如此這般也算是有個好結局了。對了,牛二哥一家呢?我記得那時還多虧了有他的幫襯。”
“我在官場站住腳後,有一年工部在京郊為皇帝修建道觀,需要一些木工,我就将牛二哥引薦了過去。他很能吃苦,手藝又精湛,所以很得主事的欣賞,就與他簽了工契,命他專門為工部做工。牛二哥為人友善,人也踏實,所以一直幹得很好,收入也水漲船高,沒三四年就把家也搬到了京都城裏,同我們家不遠,過的很是富足。不過他許是操勞太過,五十歲上就沒了。但他的兩個兒子很争氣,繼承了他的手藝,也成了整個京都城裏首屈一指的匠人。我那間丞相府就是牛二哥的兩個兒子幫我建起來的。”
“還有冉恒玉!”她興奮起來,“冉恒玉是個什麽下場?”
“我是皇帝欽點的狀元郎,深得皇帝青睐,所以我很快就将冉家當年作過的惡寫成訴狀直接呈給了皇上。皇上震怒,他在高位上坐慣了,看多了花團錦簇的繁盛之景,沒想過底下會是這般污糟一團。後來冉恒玉依律伏法,冉家也被抄家流放,曾經護過冉家的一衆官員也都被革職查辦。皇上趁這件事好好整治了一番官場內外,十分見效。”
承晚聽見這個消息心頭很是暢快,真好,好人都能有個好報,惡人都有應得的下場,向辭這人還算是個有良心的。
她又問:“李複照和謝春山呢?這兩個挨千刀的竟然敢算計我,我都還沒來得及下去找他們尋仇。”想起這兩人她就恨的牙癢癢,普化天尊罰她受雷針之刑時,她在斬神臺上不知将他們兩個人翻來覆去罵了多少遍。
蒼濬露出溫柔的笑:“我已經替你報過仇了。”
顧谙之一路官運亨通,但那兩人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那年秋試兩人紛紛落榜。謝家雖然不如從前,但老底還在,謝雲鶴就托了關系将謝春山塞進了京兆府裏去做了個文書。顧谙之得皇帝青眼,平步青雲升的很快,在一次酒後裝作無意的同京兆府尹說了兩句年少時同謝春山之間的龃龉。京兆府尹是個人精,不願意得罪皇上眼前的紅人,過了沒幾日便尋了個由頭将他踢出了京兆府,聲名狼藉。謝春山嫌丢人,從此不願意再出門尋差事,後來随着謝雲鶴告老還鄉,謝家一日日敗落,謝春山忍受不了從雲端跌落的痛苦,迷戀上了煙花酒巷,不到四十歲就死在了一個妓人的床榻上。
李複照就更不用說了,他一心想攀附謝家這棵大樹。但這棵大樹倒了,他也什麽都沒撈到,最後迫于生計只能去了一家商戶府上做了西席,庸庸碌碌幾年就沒了消息,不知最後如何。
聽完蒼濬的話,承晚心裏一陣唏噓。
凡人一生起伏境遇,身處其中經歷起來感覺轟轟烈烈,但不過也只是神仙三兩句話之間的談資而已。
真可謂是紅塵如夢,紅塵如夢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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