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掙紮

莫耳本有三個室友，還有一個一直請假沒來，後來說是退學了。表面看上去她與兩名室友相處得不錯，但實際上她總是一個人活動，倒是另外兩個室友總在一起。

她們沒邀她，她也沒申請加入。

此外，她也總是不在宿舍，除了洗漱、睡覺，她一般不會呆在宿舍——何況如今宿舍有鬼。圖書館的自修室是個好去處，人多且靜。

她開始觀察鬼魂後，發現了許多她本注意不到的事。

比如他們的身體距離地面或物體總有些距離不是因為他們喜歡如此，而是他們一碰地面或其他的物體就會身體透過去，所以他們總是浮着。

有些調皮的會把自己的身體取下來玩。

他們雖然沒有實體，卻并不是透明的。在莫耳眼中，他們的外表通常與人無異，只是如果光芒太烈，他們的身體會被光穿透。

鬼和游魂的确是不一樣的，鬼是有實體的，他們能踩在地板上，當人與他們相撞，人會受到沖擊，只是普通人看不見鬼，也想不透自己發生了什麽事罷了。他們往往會被游魂躲避，因為他們吃游魂，而莫耳沒見過他們吃人，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吃人是不是像吃游魂一樣直接采用生吞的方式。

比起游魂，鬼要少得多得多，這麽多天以來，目前她只見過兩只，在百貨公司見到的那只，那時正追趕游魂，被追趕的游魂是個女人，莫耳沒來得及看清她的樣子，她就被吃了。那一次莫耳沒被當作攻擊目标，這回……她不知道自己明明帶着符，為什麽還能被宿舍裏的那只女鬼注意到？那女鬼有什麽特別的？

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謎題，只是這迷比她原本想的還多——還有什麽，她連死神都遇見了，她還能遇見什麽？神嗎？

莫耳外宿已經有三天了，下課後，熊巧依找她一道走一段。

“阿耳，輔導員說宿舍長要把宵禁後沒到宿舍的名單報上去……你還要住你親戚家嗎？”熊巧依問。

“嗯……我跟我姑姑說一下吧。”莫耳雙親都是獨生子女，“姑姑”自然是編造出來的。

這麽多天了，那鬼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你上學都是用走的嗎？”熊巧依問。

“坐公交。”

“校門那麽遠，虧你能堅持。”

“宿舍區離教學樓也不算近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麽不買輛車？”

“啊？我還真沒想過。”買了車也不知道放哪裏啊，放賓館樓下？怎麽可能。

“啊，如果不是因為沒錢，我絕對要買輛電驢，這樣睡晚都不怕了。”

“電驢啊？我不會騎。”

“啊？很簡單啊。”

“簡單我也不會……巧依，你回宿舍後能錄一下宿舍的視頻給我嗎？”

“啊？怎麽了？難不成宿舍真有鬼？”

莫耳輕笑：“怎麽可能，你真會說笑。”

“可你這幾天一步也沒踏進宿舍……說真的，阿耳，你可要講義氣，可不能一個人跑掉。”熊巧依看着有幾分嚴肅。

“好好，我知道，但我真的沒有什麽陰陽眼，我不回宿舍是因為宿舍太遠了，姑姑家又遠，來回跑很累的。讓你拍視頻是因為姑姑好奇我宿舍時什麽樣，讓我給她看看。”

“就這樣？”

“不然？”

“切，真無聊。”

“……同學，你還真不怕死。”莫耳贊嘆。

莫耳收到了熊巧依發的視頻，看了幾遍都沒看到女鬼的蹤影，她也就放了心。

下了晚課，莫耳回到了宿舍，宿舍裏自然沒有貼符，貼了大概是要被另眼相待的，況且她還有個深信她是科學中主義者的高中同學。時間不早了，她打算洗個澡、刷個牙就睡覺了，誰知剛進門，書包都沒放下，那只一直貼在天花板上的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在了她的身前。

很近，近的臉幾乎都貼在一起了。

莫耳不敢動，這時候，在她正想裝無知轉身時，那鬼的頭發伸入了了她的衣襟，把她的黃符拔了下來。

完了——莫耳心想。

“你以為帶着這種沒什麽用的符就能瞞過我嗎？”

“我只是好心跟你聊聊天，你竟然不識好歹！”

“我生氣了，我不等你了！”女鬼的聲音陰森極了，身體又貼莫耳貼得很近，她帶來的陰冷讓莫耳動也不能動，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所以，現在，我就吃了你。”女鬼說完，擡頭仰天哈哈大笑。

跑！快跑！動起來啊……

“哈哈哈哈哈哈……”她的聲音變了，變得厚重，像個男人。

跑！

莫耳動了，抓着書包就往外面跑。

熊巧玲貼着面膜從洗手臺過來的那一刻，剛好看見這一幕。

“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跑啊，我們來玩捉迷藏啊——我當鬼！”

“哈哈哈哈哈哈你沒辦法無視我了吧□□哈哈哈哈……”

沒完沒了，後方傳來的聲音沒完沒了，似近又遠，她沒辦法辨識女鬼與她的距離。

終于，她在空無一物的地方絆倒了。

“蠢哈哈哈太蠢了。”女鬼嘲笑着。

莫耳看向周圍路過的人，眼裏滿溢驚恐。

“哈，她在做什麽啊？”

“好傻！”

“神經病，大半夜地跑什麽。”

“噓！小聲點。”

“可能失戀了吧……”

評論的人只有少數，更多的人只是看着，然後繞開她走遠。

她真是個傻子，還使勁地往人多的地方跑，明明即使這世界人再多，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

便是死，她也不能能讓人把她當瘋子議論，讓人看她的笑話！

“不跑了嗎？傻姑娘？”女鬼很近了，也許就在她身後。

跑，怎麽不跑？

莫耳爬了起來，繼續向前跑。

即使知道那鬼不過是在玩弄她，就如貓玩弄着被吃掉前的老鼠一般，她也不能放棄生的希望，死得難看。

這次，她跑到了少有人的地方即校園深處的角落，然後停了下來。

“怎麽不跑了？放棄了？”女鬼保持着她那蜘蛛一般的形态，走近。

不是她不跑了，是她跑不動了，況且她知道跑也沒有用。

但是如果靈力真的可以作為武器的話……

莫耳把書包提了起來，放到胸前，雙手緊緊攥着背帶。

女鬼覺得奇怪，看到莫耳的神情又莫名地開始生氣，她大吼一聲，就加快了進擊的步伐——“我要吃了你！”

莫耳靜心等待着她的靠近，額角不停滑下冷汗。

就是現在。

莫耳甩着書包沖着她的頭不斷地擊打，直至她塌在地上。

可以了？

莫耳繞過她，揣着快速跳動的心髒逃開。

“你這臭丫頭！”大吼着地，女鬼吐出的強大氣流讓莫耳險些摔倒。

她的形态在改變，變得像一直四足巨獸，身體變寬變大，她的嘴唇向耳際裂開，長而細的利齒不停地向外延伸，彎彎向上翹起。

莫耳可以感受到她的憤怒，她沒有勇氣與這怪物再一次對抗。

再快點！再快點！

莫耳不斷透支體力，只求逃過一劫，但她的腳踝卻被纏住了——是頭發。

莫耳翻轉身軀，讓自己再一次面對那張扭曲的臉，再一次提起了書包……

“碰”，書包被女鬼擊落在地，力氣之大，讓莫耳的右臂幾乎脫臼。

她使不上力了！

近了，更近了，女鬼對着她的頭顱張大了嘴巴。她的口中什麽都沒有，黑乎乎的。

莫耳心想：肯定很臭。

但事實上，直至女鬼長長的的利齒滑過她的臉龐，她也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原來，鬼真的是“吃”人的嗎。

莫耳想到了那個說會“道法”的男人，但他不會來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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