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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辰不可思議地看着窗外一片歲月靜好的景象，身子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

那阿姨見他渾身冒汗，臉色慘白，也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與他保持距離。

“你……你別吓我啊……小夥子，你是不是犯病了啊……你等着，我給你叫醫生啊！”說着便忙不疊地走了。

高跟鞋倉皇的腳步聲逐漸走遠，張辰閉上眼睛，狠狠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他能聽見已經開始有叽叽喳喳的議論聲在自己不遠處響起，他顧不上衆人異樣的目光，強撐着站起身來順着走廊的樓梯往下跑。

人群的驚慌聲逐漸被抛在腦後，張辰甚至還隐約聽見了那位去而複返的阿姨的聲音，“诶，那個小夥子哪裏去了？剛才就在這的……”

不過張辰卻什麽都顧不上了，他瘋狂地往外跑，只想确認一個事實。

一分鐘後，他跌跌撞撞地來到樓下的那片小空地。

什麽都沒有。

沒有人、沒有血跡、沒有腳印和坑窪，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個在自己眼前縱身一躍從六樓跳下的那個人，消失了。

人間蒸發，不留一絲痕跡。

張辰一個人站在寒風中，渾身發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醫院的，他像行屍走肉一般，機械地移動着四肢，不知道去向何方。

太陽隐沒在雲層之下，天空逐漸暗淡下來，張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

許是生理性的疲憊戰勝了不堪重負的神經，他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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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找個地方休息了。

于是張辰在不知道離開醫院多久後，第一次擡眼看向四周。

目之所及，在距離自己二百米左右，似乎有一個公園。

于是張辰拖着自己快要疲憊到極限的腿，一點點向公園的方向挪動。

公園門口有空着的長椅，張辰一屁股坐下。肌肉的疲累與酸痛排山倒海地向他壓了過來，張辰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張着嘴喘着粗氣，像一條缺水的魚。

公園門口有小孩拿着氣球蹦蹦跳跳，有攝影愛好者拿着專業的設備拍着好看的景色，有熱戀中的小情侶抱在一起講悄悄話……怎麽看都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景象。

張辰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起身，只能對着眼前的一切發呆，忽然，公園門口的一群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公園門口有一群鴿子，灰白羽毛相間，是很普通的家養鴿子。

地上有一堆米粒似的鴿子食，它們咕嚕咕嚕聚在一起紮堆吃着，邊上還有鴿子食售賣，一袋十塊，供游人買了之後喂，也就圖個新鮮。

張辰看着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小朋友邁着小短腿一步三晃地逗鴿子玩，他視線在這徘徊了一會兒，便又轉向別處。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剛才總覺得有人在看他。

這種被人在暗處偷窺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他視線四下逡巡，可都沒看到可疑的人。

張辰壓下心中的不安。

他依然沉浸在方才那處不知是否真實發生過的自殺事件，每當腦海中閃過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和帶着解脫意味的笑，張辰就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陣戰栗。

張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努力将注意力投向川流不息的馬路和來來往往的人群，企圖将自己融入到它們之中，忘掉方才那荒誕至極的經歷。

然而就在這時，那道熟悉的視線再次降臨。

還是那個偷窺者！

張辰悚然一驚，條件反射般地轉頭，立刻朝着他感受到的那個視線的方向看去。

鴿子、小孩、攤販、公交站牌下的等車人……

他的目光在一個又一個人的臉上停留，企圖找到任何可疑或心虛的表情，但事與願違，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如此平常，平常到你如果正常走在路邊絕對不會多分給他們一眼。

張辰痛苦地抱住頭，那惡心的眩暈感又來了。

他閉上眼睛，手指緊緊抵着太陽穴，試圖忍過這不适。

然而就在這時，仿佛有一股電流貫穿全身，張辰身體猛地一痙攣，緊接着，他驀地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面上帶着難以言喻的驚懼和恐怖。

因為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了那個偷窺者究竟是什麽人。

不，确切地說，是什麽東西。

張辰劇烈震蕩的視線難以置信地投向地面上的那群鴿子。

是的，那道一直偷窺他的視線，竟然來自這群鴿子。

是這群鴿子一直在暗中觀察他！

當答案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腦海中，張辰的雙手在劇烈顫抖，胸膛劇烈起伏，心髒幾乎要炸開。

他大口喘着粗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每一根神經都像是在他腦子裏尖叫，組成混亂的猙獰的讓人瘋狂的音符。

這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張辰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語。

為了驗證這猜想，他再次重新低下頭，但餘光卻一眨不眨地瞄着距離他十米外的鴿子群。

很快，他就看到了讓他世界觀崩裂的一幕。

那群正在覓食的鴿子，忽然靜止下來，之後睜着黑豆般的眼鏡，齊刷刷望向了自己。

而後當他擡起頭時，那群鴿子仿佛有意識一樣，繼續四散開來低頭啄食，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張辰清楚地看到了它們眼神的變化和閃爍。

但這是群鴿子啊！他們是鴿子！

張辰腦海中那瘋狂而混亂的尖叫再次響起，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恍惚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群鴿子，齊齊地轉頭望向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張辰感覺，它們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