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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彬起先還沒意識過來什麽,但見賀準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腦子裏有一根忽然弦搭上，酒一下子醒了。

“這不可能吧……”他難以置信地張着嘴,胸腔劇烈起伏。

賀準目光落向玻璃杯中透明的液體,但似乎又穿過它而飄向了不知名的遠處。

“其實從媛媛回來，我就感覺到她有些不對。但是我只以為是她在外面太久,性子和之前在家裏時不一樣了，從來沒想過任何一種其他的可能。直到剛剛,你跟我說了飛機上的事……”

這個時候賀準已經清醒多了，理智也回籠,“不不不,叔叔，我覺得您還是想太多了。”他滿腦子搜刮詞句，想着怎麽樣解釋才能讓事情合理起來，“這個飛機墜毀在2002年,到現在都快十年了,而媛媛是半年前出事的。這兩件事純粹就是巧合,您這樣聯想有些太荒謬了。”

“可能事情真的就像是媛媛所說，她在國外的飛行俱樂部接觸到了飛機的相關知識,這次出事故偏偏就恰巧用上了。或許如果當時飛機出現別的故障,那媛媛也沒辦法，而我現在也就不能跟您坐這一桌吃飯了。”

聽了羅彬的說辭,賀準不置可否。

他再次回想起了在家中看見的無數次賀媛坐在窗邊看飛機的畫面。那眼神既有眷戀，有有悲傷，濃郁的幾乎化不開,根本不像是來自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每當這個時候,賀準都會有一種錯覺,這具年輕的身體裏，仿佛已經住進了另一個蒼老的靈魂。

想到這，賀準深吸一口氣，把目光重新落回到攤開的紙頁上。

黑體大字标題觸目驚心，将這宗舉世震驚的空難呈現在世人面前。

十年前，一架編號為K-327的米國民航客機飛至洛倫山上空時，忽然與塔臺失去聯系，空管反複呼叫未果，直到監視屏幕上代表着這架飛機的雷達信號消失，無線電頻道內都沒有收到過來自該飛機的任何訊息。

不久後飛機确認失事，警方立刻派救援隊全力搜救，很快在洛倫山北麓發現了失事飛機的遺骸，機上二百七十名乘客加十三名機組成員全部遇難。

事故發生後，舉國震驚。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在現今這個年代，怎麽會發生如此慘烈的事故。

畢竟這架失事飛機是全米航空公司中最受歡迎的客機機型，向來以安全著稱，過去十年中從未發生任何事故。而此次航行的機長威爾斯更是有超過一萬小時的飛行經驗，屬于該公司的王牌機長，并且還曾在五年前以一己之力挽救過一輛因引擎故障差點墜毀的飛機，将一百多條人命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

而這樣看起來無比保險的配置，怎麽可能會釀成如此大的慘禍呢？

面對輿論和遇難者家屬的壓力，航空公司開展全面調查。他們詳細查驗了失事飛機之前所有的檢修報告，排查已經散落成數百塊的機身殘骸，并調查了機組人員近三個月來的工作、生活以及精神狀況。而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這一系列所有的調查結果都表明，飛機一切正常，不存在任何故障，而機長和副機長事發前工作狀态良好，身體和心裏方面也不存在任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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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架飛機，就這樣毫無理由地墜毀在了冰雪覆蓋的洛倫山。

對于這一結果，不論是遇難者家屬還是公衆媒體都難以接受，甚至連負責事故調查的總負責人在記者招待會上都表示，這次空難的離奇程度，超出了他以往的認知。

而就在墜機事故發生三個月後，一個意外的發現使得整個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K-327的黑匣子被找到了。

這個小小的黑色金屬塊被發現在靠近洛倫山腳的一處山縫之中，黑匣子狀态完好，裏面的數據也得以恢複。

但當調查人員聽到飛機失事前幾秒駕駛室中傳來的錄音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嘿，威爾斯，你看前面是什麽東西？”

“見鬼，我一定是眼花了。”

“不！”它真的就在那！遭了，我們要從那穿過去了！”

“那是……一道門？”

……

在一陣嘈雜的電流音之後，錄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調查人員鴉雀無聲，直到三秒鐘後，有人才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天吶，我剛剛聽到了什麽？”

“一道門？”

“這是什麽蹩腳的笑話嗎？”

“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黑匣子記錄這通錄音的時間在上午9點43分，而此時飛機已經起飛一個小時，按照正常的航行過程，飛機的巡航高度是在1萬2千英尺。

所以機長和副機長說，他們在萬米高空上……看見了一道門？

調查人員覺得這一說辭仿佛是天方夜譚，但他們對事後找到的威爾斯和副機長貝克的遺體進行檢驗，并沒有發現任何酒精和嗑藥的痕跡。這說明事發時，二人精神正常。

這一結果是如此的匪夷所思，所有人都感到難以置信。于是有人開始懷疑調查人員包庇機長失職，更有甚者猜測這是一起事先早已謀劃好的空中謀殺案，數不清的謠言一時間甚嚣塵上，而調查組對外也罕見地保持了沉默。

由此，K-327的墜毀成為了米國有史以來第一樁未解的空難懸案。

讀完了通篇的報道，賀準長長出了一口氣，額頭上不知不覺已經滲出了冷汗，整個人像從一片布滿迷霧的沼澤中抽離。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大洋彼岸的一場空難聯系到一起。他用手指一點點摩擦着這薄薄的紙頁，想象着賀媛捧着它睡去時，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羅彬，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的女兒好。”賀準看着年輕的小夥子，眼底有複雜的情緒湧動，“但是，如果眼前的媛媛，早已經不再是她了呢……”

這句話硬生生讓羅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啊，他對賀媛何嘗不是如此呢。他等了她兩年并早早打算好了等人一回國就結婚。但是，他現在等來的，真的還是那個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女孩嗎？

羅彬忽然覺得胸中窒悶的有些透不過氣。

雖然他之前一直發自內心地排斥這種可能，但此時此刻，他還是不自覺地順着賀準的話想了下去：“之前媛媛出事，據說是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米國那邊醫生檢查說是只有皮外傷，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無緣無故昏迷了兩天。”

賀準點頭：“當時是媛媛的米國室友從她手機裏翻到了我的電話，告訴了我這個消息。知道媛媛出事之後我非常焦急，和她媽立刻就買了機票要飛過去。但是就在臨上飛機前，忽然又接到了那邊的電話，并且是媛媛親自打來的，她說自己已經醒了，一切都好。”

回憶到這時，賀準忽然皺起眉頭，“雖然當時她醒了，但作為一個父親，女兒出事了怎麽能不擔心，于是我還是想飛去看她。但卻被媛媛堅決拒絕了。她當時堅稱自己沒事，并且讓我一定不要來。我拗不過她，只得同意了。”

這些話當時聽沒什麽，但現在回憶起來，越細想越會感覺到不對勁。

“對了！”就在這時，賀準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麽：“我記得當時聽她說話，就感覺聲音和語調有些怪怪的，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現如今回想起來，就和她現在說話的方式一模一樣。”

羅彬深吸了一口氣，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的含義，“叔叔，你懷疑，媛媛變得奇怪并不是回國之後開始的，從半年前登山事件之後，其實就已經……”

剩下的那半句“換了一個人”，他沒敢說出口。

賀準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後沉默着沒有否認。

羅彬感覺呼吸一滞，寂靜的空氣中充斥着深深的壓抑和不安。

然而就在這時，羅彬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攤開的雜志，忽然看到一張看上去是後期合成的飛機散碎遺骸重新拼合在一起的照片，并且在下面配了一行小字：

《空中驚魂》劇組複原圖，該電影根據K-327墜機真實事件改編，将于一星期後上映。

他定定看了半晌，再擡頭時，眼中有一道光閃過。

“叔叔，我有一個想法。”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今天開題答辯，有點短小，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