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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新元皺眉想了想,“就是，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只是他的一種直覺，具體他也說不出所以然。

蘇辰呼吸一頓。

張新元又問：“學姐在實驗室是不是要求很嚴格？”

孟英傑道：“這還用問,那是肯定的啊，實驗室的工作絕對不容許怠慢出錯。”

張新元瞟了眼蘇辰,“感覺你好像有些怕她。說實話，雖然學姐看起來很溫和，但我心裏也總感覺有點怕怕的。”他說完拍了拍胸口,“我的心髒現在還砰砰砰跳的很快。”

怕？

蘇辰身體一頓,緊接着他長睫掩下眸中情緒，嘴角帶着一絲自嘲。

他僞裝的那麽好，上次張維說他怕她，這次又是張新元，或許一直看似神經粗線條的人,實際上在有些地方直覺很敏銳。

他就像生在陰暗裏的植物，卻又忍不住向往着陽光，想要靠近汲取些光亮,卻又不自覺的害怕被看到腳下踩滿的淤泥，害怕被聽到內心的黑洞在叫嚣。

叫嚣着吞噬,叫嚣着獨占。

就這樣渴望着,又害怕着。

矛盾至極。

難道這些情緒都被張新元發現了？

張新元突然大喊一聲：“我知道了。”

他得意洋洋道：“你是怕學姐怪你不去實驗室而是偷懶跑來聽課吧？”

孟英傑道：“學姐看起來不是這樣的人。”

“天下老板都一樣,沒有老板喜歡看到員工偷懶的。”

“你又懂了？”

“那是當然。”

蘇辰松了口氣,卻又有些悵然若失。

但具體悵然什麽，他也分不清。

張新元發的李晔代課的視頻在在朋友圈迎來了無數的點贊和評論,今天聽課的其他學生也有很多發了動态。

她年紀輕輕,獲獎無數,算是這所理工大學裏的招牌,知名度不低。之前她博士畢業的時候校方就和她談過，希望她考慮任教和實驗室的工作同步，待遇方面會更優厚，只是李晔以志不在此，以不願耽誤莘莘學子為理由拒絕了。

這次也只是代一節課，林教授家裏有事找到李晔，本來也是偶然的事件，對聽到的人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機會，錯過了，就估計再也遇不到下次了。

蘇辰的微信除了實驗小組的人以外，只加了張新元和孟英傑兩人。

走出教學樓，蘇辰向張新元道：“我手機馬上就沒電了，借用下你的手機。”

張新元沒多想直接遞了過去。

幾分鐘後。

張新元拿回手機，“你做什麽了？”他看了一圈，也沒看出來。

“沒什麽，發了個信息。”

“哦。”

晚上，蘇辰回到住處，打開手機，翻看着今天從張新元手機上下載的那些小視頻和圖片。

他眼睛專注的看着手機屏幕，手指下意識的摩挲着她的臉。

屏幕裏的人此刻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什麽時候，他能真的觸碰到她呢？

同樣的晚上，李晔收到林教授的信息，說了一些感謝的話，還說等結束了以後回來請她吃飯。

李晔讓她安心處理家裏的事，不必客氣。

新的一周，林教授回到了學校，她約了兩次李晔飯局，李晔都以實驗室太忙為由推拒了。

這并不是她的借口，她的小組是真的忙。

因為一些數據偏差，為了校正正數據，實驗小組的人已經連續通宵加班兩天。

第三天晚上十點半，數據恢複正常，加班總算可以結束。

小組的人面對彼此一縷縷發油的頭發，和胡子拉碴，看着一張張帶着碩大黑眼圈的臉，相視一笑。

蘇辰突然想到，讓他們堅持下來的，不只是生活，也不只是論文，還有或許他們不願挂在嘴邊的熱愛。

沒有熱愛，怎麽從枯燥的實驗中堅持下來。沒有熱愛，怎麽會選擇日複一日實驗卻不一定有成果的生活。沒有熱愛，怎麽會奉獻自己所有的時間精力沒有抱怨。

李晔拍了拍手，“大家都回家好好睡一覺。”

人都走完後，李晔工作室的燈依舊亮着，過了半小時，她出來看到蘇辰還在，有些詫異道：“你怎麽還沒走？”

他沒有否認自己在等她，“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我們一起走吧。”

李晔知道他是好意，于是笑一笑道：“好。”

連續加班三天，她的頭發已經有些發油，嘴角的皮膚也有些緊繃，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洗個熱水澡。

她發現旁邊的蘇辰不知為何，居然依舊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她并不知道他利用等她的時間快速的洗了頭發，刮了胡子。

對他來說，無論什麽時候，都得幹淨漂亮。

出了外面，才發現下雪了，路面已經厚厚的鋪了一層，白茫茫的一片，腳踩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腳印，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這些年，忙着實驗，不知走過多少淩晨的路燈，卻還是第一次與人同行。

身後傳來一聲，“學姐。”

她轉頭，一個小小的雪球迎面而來，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沒理。

繼續向前走了一會，緊接着，又一個雪球落在身上。

蘇辰聲音清亮的邀請，“學姐，來打雪仗呀。”

已經連續累了幾天了，她沒有精力和他玩這種小孩子的游戲。

第三個雪球落在了她的頭發上，不疼，但挑釁意味十足。

忍無可忍，她不喜歡幼稚的游戲，但有永争第一的好勝心。

蘇辰再次偷襲後就已經跑開。她抓起一把雪，追了上去。

兩人在淩晨的路上，你來我往，打起了雪仗。

李晔做什麽事都認真，游戲也一樣。

蘇辰一再挑戰她，最後被她壓在雪地裏無法翻身。

她的腿壓着他的大腿，胳膊肘壓着他的胸口，讓他的身體無法動彈，以防他起身。

直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在臉上，她才發現此刻彼此的距離太近了。

兩人因為剛才的追逐打鬧都有些喘息，但他靜悄悄的被她壓着，沒有反抗和掙紮。

胳膊和他接觸的地方，清晰的傳來他的心跳聲。

砰砰砰…

健康，有力。

像馬上要蓬勃而出的鹿。

天空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他睫毛上落了一片雪，頃刻間，又融化掉，浸濕他的眼。

夜色在雪的反射下很亮，一切都清晰可見。

雖然一直都知道他長得漂亮，但她第一次發現，即使熬夜他的皮膚依舊健康細膩，睫毛很長也很濃密，眼皮很薄的一層，是微微上翹的內雙。

此刻，他黝黑的瞳孔裏倒映着她的臉，他的眼神如此專注，仿佛自成一個世界，而裏面只有她一個人。

一瞬間，周圍安靜的似乎能聽到雪落的聲音。

他咽了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殷紅的唇瓣微微張開，像是無聲的邀請。

她這才發現，兩個人的唇只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

路上，一輛摩托飛速而過，發出嗡嗡嗡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她瞬間回神。

天哪？剛才她是怎麽了？她在想些什麽？

她利落起身，輕咳了一聲，“你輸了。”還好夜色裏看不到她快要燃燒起來的臉色。

蘇辰忍住一瞬間浮上來的失落，慢慢起身，“嗯，我認輸。”

接下去回去的路上，李晔沒再說話，兩人接近沉默的到了樓下道了別各回各家。

蘇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用食指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手指的溫度比嘴唇的低，兩者的柔軟度也不同。

如果當時她吻上來，會是什麽感覺？

以前只是追逐獵物一般，想要得到自己心愛的玩具，現在卻忍不住想要的更多。想要她更多的碰觸，想要和她更親密一些。

似乎對她越是靠近，就越是貪心。

被白雪覆蓋的夜晚，李晔也難得的有些失眠，感覺心中有一股燥熱烤着她，讓她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一向睡眠質量都很好，入睡也很快，這樣失眠的情況很少發生，這次的原因理不清道不明，又或許是她自己不想承認。

今天在雪地裏，有那麽一瞬間，她有被誘惑到。

這個念頭不過是浮上來一秒，就立即被她否定掉了。

今天是個意外，兩人身體距離超過了人的心理安全距離，所以有些不自在是理所當然的。

對，就是這樣。

她在心裏下了定論。

第二天去了實驗室，李晔的态度又恢複正常，昨晚暧昧的氣氛好似他一個人的幻覺，他心裏有些淡淡的失落。

蘇辰忍不住不斷的偷瞄李晔，李晔卻一直目不斜視。

李晔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昨天只是一個意外的插曲，裝作不在意是成年人的基本禮儀，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見面就不自在，影響工作。

下午，李晔沒來得及去實驗室，導師帶的課讓她幫忙做一節助教。

下課以後，她去了教室旁邊的廁所，洗完手剛探出頭，就看到一個女同學正在和蘇辰搭讪。

這種事情，她已經遇到第二次了。為了避免尴尬，她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又縮了回去。

下課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會，新的課也已經開始上課，這個時間，來往的人很少，她能清晰的聽到外面的聲音。

女孩子站在蘇辰對面，笑容燦爛道：“同學，我關注你很久了，可以加個微信嗎？”

蘇辰臉色冰冷，聲音也不帶溫度道：“不可以。”

“你有女朋友了嗎？”

“關你什麽事。”

“那加微信做個朋友不行嗎？”

他瞥她一眼，“我為什麽要和你做朋友？我對交朋友沒興趣，請以後不要來騷擾我。”

女生局促的捂着臉，跑走了。

剛才蘇辰的樣子和平時在實驗室不太一樣，平日裏，他總是笑盈盈的，不曾聽他說過一句重話，也不曾發過一次脾氣，倒是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冷漠刻薄的一面。

她想起上次兩人一起吃飯，旁桌兩個女生讨論的話，提到了一個帖子，而且對是否和他搭讪比較猶豫。

如果和他搭讪是這樣的回應的話，女孩子臉皮薄，确實會退縮。

等外面都沒有聲音，她才出來。

沒想到，他還站在原地。

蘇辰看到她出來，一副怔在當場的樣子。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她。

她也停下腳步，看到他看過來的一瞬間手腳都好像不協調起來。這是那晚雪地事件以後，兩個人第一次單獨見面。

他輕聲問了一句，“學姐都聽到了？”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她嗯了一聲。明明是別人表白和拒絕，此刻她卻有一絲想要腳扣地板的沖動，她剛才也是故意晚一些才出來，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還是碰到了。

蘇辰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沒有那個意思就不必給對方無謂的希望。”

李晔點點頭，發出無意識的“啊，哦。”

這樣做确實沒什麽對錯，但這種事情好像也沒必要和她這個外人解釋。

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已恢複了正常，笑容像往常一樣溫暖和熙，岔開了話題，問道：“學姐怎麽來這邊？”

他表情正常了，李晔也自然了些，“過來給白教授幫個忙，你沒課了嗎？”

“沒了，我正等我舍友出來。”他指了指男衛生間。

“行，那實驗室見。”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向大門。

蘇辰看着她走出教學樓，神色變得有些陰郁。他沒想到這個時間點，她會出現在教學樓這邊的洗手間，所以沒有掩飾，像往常一樣的态度去拒絕。

這一次，她會怎麽想他？他精心維持的人設會不會因此出現裂縫？

為什麽這些追逐皮囊的人就像老鼠一樣，層出不窮，趕都趕不完。

張新元從廁所裏出來，捂着小腹，“以後再也不吃麻辣燙了，腸子都快拉出來了。”“你怎麽這幅表情，不會這麽點時間又有女生和你表白吧？”

蘇辰不說話。

張新元知道自己猜對了。蘇辰平日裏雖然面對同學都比較冷淡，但無非也就是交集很少不怎麽說話而已，卻不知為何，對跑上來對他表示好感的女生格外厭惡，嘴上像是淬了毒箭一樣，嗖嗖嗖往外射。

這也是一年多來他身邊女生很少的原因。

沒辦法，嘴太毒了。

李晔腳步匆匆的出了教學樓，走出一段路以後，她的腳步一頓。

不對呀，明明和她無關的事，她有什麽可不自在的？

這兩天她是怎麽了？

回頭看了一眼教學樓門口，這會蘇辰和他的舍友還沒出來。她腳步開始放緩，開始不自覺的思考起剛才的事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依舊淩晨更新，大家早晨起來就可以看，雖然寫文掙不了幾個錢，但還是感謝第一波支持的朋友們，明天再發一波紅包吧，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