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演講前三十分鐘,李晔和蘇辰兩人都到了禮堂，和劉主任檢查了下投屏，一切都确認好以後,又相互寒暄了一會，在劉主任的“你們是學校的驕傲、以後常回學校帶帶學弟學妹”之類的話中,學生陸陸續續進入了禮堂。

講臺上的她依舊像記憶中一樣，自信、從容，不同的是,這一次,蘇辰站在了講臺一側。

四年前，誤入禮堂的那一刻，蘇辰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和他小時候初見時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褪去了一身高中校服。

書本課堂的知識對他來說太過簡單，漫長的時間,他用來和身邊的人周旋消磨，不過漸漸的，開始覺得一切都無趣極了,尤其在因為那件事她們對他生出可笑的期待以後。

直到認出講臺上的她那一刻，他發現了更有趣的玩具,他開始有了目标。

他要到她身邊去。

他要得到她。

只是不知為何,在達成目标的過程中,他的心開始變的奇怪起來。

他似乎不再是簡單的想要追逐獵物,得到心愛的玩具，因為只是這樣好像遠遠不夠滿足他內心的渴求,但具體怎樣才能滿足,他的心好似雨中的玻璃,霧蒙蒙一片,看不透徹。

講臺上的李晔除了講引人興趣的科研，PPT最後兩頁還介紹了下學校。算是完成她此次來演講的目的，為學校招攬學生。

結束的時候，有幾個女生結伴過來，害羞的推搡着，最後一個明顯看起來大膽的女生開口，想要問蘇辰要微信。

“學長，方便加個微信嗎？我本來就準備報考科技大學。”

他表情很冷漠的拒絕道：“不方便，你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好好學習。”

待那幾個女生離開，李晔才看了他一眼，心裏有些好笑。

這次倒是不再僞裝了。

李晔正想着這些，面前突然過來一個男生，高高瘦瘦的，長得也很陽光帥氣。

男學生問道：“學姐，聽說科技大學的實驗室特別難進是嗎？”

李晔沉吟了一下，頗為保守的回：“還好，要是學習成績很優秀的話，進去的機會也挺大的。”

“我的目标就是科技大學的實驗室，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那學姐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她有些猶豫，畢竟這次主要是帶着院長招生的囑托來的，難得有學生主動表達對科技大學強烈的意願，院長問起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沒等李晔回答，蘇辰走了過來，“你加我吧，我是她的助理，有什麽事問我就行。”

男生有些意外道：“啊？好吧。”面對蘇辰已經怼到眼前的二維碼，頗有些不情願的掃了一下。

蘇辰和男生添加着好友，張主任又過來和李晔說了一些客氣話，她謝絕了一起吃晚餐的邀請，借口要在學校裏轉轉，和蘇辰兩人走出了禮堂。

蘇辰提議，“學姐，我們去那邊看看，聽劉主任說學校在校門口做了一面狀元牆，将每年高考狀元的照片都會貼在牆上。”

“好呀。”多年沒回來了，正好去看看。

狀元牆上貼着許多照片。

李晔在最上面一排，是一張證件照，梳着高馬尾，穿着校服，裏面白色襯衣，整齊幹淨，面容帶着一些青澀，但眼神依舊清澈堅定。

他的照片和她隔着一排的距離。

這個時候已經放學，學生陸陸續續從這裏走過。

看到有人站在這邊，有那麽一兩個停下，指着狀元牆道：“你覺得上面哪個最好看？”

蘇辰聽到學生回答，他和李晔兩個分別入選。

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他喜歡別人将他和她并列在一起，好似他們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蘇辰道：“講座之前我碰到了張主任，他全程都在誇你，學姐以前在學校一定被很多人喜歡吧？”

李晔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高中的時候一定也很受歡迎吧？”

“沒有，讨厭我的人應該更多一些。”他帶了一絲自嘲。

李晔笑着搖了搖頭，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他的外表注定喜歡他的女生不會少。

蘇辰的回答并不算撒謊，一開始确實很受歡迎，不過後來...

他沉吟了一瞬，開口道：“學姐，其實我高中時候發生過一件......”

這時，李晔的手機響了起來，蘇辰停住話頭，示意她先接電話。

李晔抱歉一笑，用藍牙耳機接通，是院長打來的電話，詢問講座的一些事情。

電話講了五六分鐘，挂了電話，李晔問：“你剛才說什麽？”

蘇辰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擋住眸中情緒，“沒什麽，我是說高中時候聽過學姐的講座，所以才報考的科技大學。”

“哦，真的嗎，看來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當然。”

有些話，錯過了時機，就再難說出口了。

回校講座只是工作中的一個小插曲，一回到實驗室，又是埋頭苦幹的日子。

這次的實驗取得了階段性成果，正好舉行一個業內的交流會，地點正好是一個海濱城市，白教授算是獎勵，讓小組的人去參加。

收到這個消息小組的人歡呼半天。

“學姐，可以去看海不？”

“酒店就在海邊。”

“學姐去幾天？”

“三天。”

黎希歡呼起來。

小組的人一起坐了四個多小時的動車，到達了那個沿海城市。酒店就在海邊，一下出租車就看到了大海，張維黎希扔下行李箱，就飛奔到海邊。

“哇，這次福利待遇真好啊。”

張維把蘇辰也拉了過去，蘇辰漫不經心的陪着他們胡鬧，視線卻不經意的掃向李晔的方向。

李晔站在海岸邊，看着他們，嘴角露出笑容，裏面帶着一絲縱容。

見她這樣，他也笑了起來，沒什麽特別意義，只是自然而然的，很放松的笑意。

小組的人都興致勃勃，拉着行李箱進了酒店，可是接待的時候遇到一點小尴尬。

或許是因為李晔的名字比較中性，接待的人直接對長相比較成熟的劉培青握手“歡迎歡迎，我們早就聽說了您的成就，實在太優秀了。”

劉培青尴尬的指了指李晔，“她才是我們小組負責人。”

接待經理僵硬一笑，他只收到一個人員名單，和預留房間數量，具體沒有太多信息。

李晔也沒為難對方，問了句，“房間準備好了嗎？”

經理趕緊回，“好了好了，路上走了這麽久，你們先去洗漱休息一下。”

回房間的路上，黎希不滿的念叨，“每次都是這樣，這是□□裸的性別歧視，怎麽覺得這麽厲害的人不應該是女性嗎？”

張維安慰她，“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名字造成的小誤會。學姐的名字本來就很中性，他們也沒見過本人，每天接待的人又多，偶爾誤會了也正常。”

“小誤會？沒發生在你身上你就覺得是個小誤會？小誤會咱們實驗大樓裏女生連五分之一都沒有？小誤會這樣的事情總是不停的發生？”

張維有些失去耐心，“行了，本來挺高興的一趟出差，你別上綱上線。”

“我就上綱上線，反正你這個男的八輩子也趕不上學姐，想到這我就心理平衡了。”

“你別沒完啊。”

“呵。”她舉着房卡刷開房門，“再見。”然後拉着李晔進了房間，用力的關上了門。

門外張維氣憤道：“她這是無差別攻擊。”

劉培青讷讷站在一邊，對情侶吵架不發表意見。

蘇辰站在後面，昏暗的走廊燈下，神色不明。

張維最後氣哼哼的念叨：“哼，正好我一人一個房間。”

房間裏，李晔無奈道：“你不必因為這些和他争吵。”

黎希氣的用力錘了幾下床，“我知道這也不是他的錯，就是心理不平衡。而且跟他說話特別來氣，他根本不會換位思考。”

她知道，是自己遷怒了他。實際上他是一個熱情正直的人，偶爾抖些小機靈，但從沒有壞心。

只是即便是最親密的人，也無法做到感同身受，無法理解從小打到所受到的傾軋，女孩子學什麽理科，女孩子後勁比不上男孩，太多的點滴，是她們的習以為常。

不是他的錯，她只是忍不住在此刻爆發。

她又能再怪誰呢？接待經理也不過是無心之舉，好像再也找不到可以怪罪的人。

李晔已經習慣這些，這對她來說不過是無關緊要不值一提的小事，這麽多年在外面因為性別，學歷，膚色，受到的質疑和小誤會多了去了，每次都要憤怒？憤怒不過來的。況且她性格本不喜歡和人口舌之争，也明白計較并不能改變人們長久以來的想法。

她只能盡自己努力，做好該做的事，想做的事，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了。

她開口，“長城不是一天建起來的，我們慢慢來，而且你已經很優秀了，在實驗小組裏，你一直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現在實驗大樓裏的女生也越來越多了，雖然沒有完全改變，但一切還是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學姐身上總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或許是因為她總是不緊不慢，從不抱怨，堅定的去實現自己的目标。

當一個人足夠堅定的時候，她就會自然的影響到身邊的人。學姐的存在，安慰了黎希此刻的無力感。

“謝謝學姐這麽鼓勵我。”

“我們一起加油。”

“加油。”

最後房間安排是，李晔黎希一間，張偉一間，劉培青和蘇辰一個房間。劉培青洗了個澡出來，就發現蘇辰出去了，他的行李箱還立在牆邊，沒有動過。

直到劉培青放下手機，準備睡覺的時候，蘇辰才回來。

劉培青問：“你去哪了？怎麽這麽晚？”

“出去透透氣。”

“早點睡吧，明天行程很緊的。”

蘇辰點點頭，“你先睡，我洗個澡。”

第二天，進度意外的很流暢。

座椅上提前都貼好了名字，實現小組的人都挨在一起，在第五排的位置。

開始的時候，李晔上臺做完簡單的發言，回到實驗小組的座位，她的座位正好緊靠走道，出進非常方便。

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風平浪靜的過去。

午餐是酒店的自助餐，在酒店的二樓，實驗小組的人一起進去以後，看到了昨天的接待經理，接待經理對着李晔微笑點頭打招呼，然後視線對上後面的蘇辰，也微笑着點了點頭。

張維順着他的視線，小聲問身邊的蘇辰：“他是在和你打招呼嗎？”

蘇辰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是和你打招呼吧。”

看實驗小組一行人都進去裏面，接待經理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昨晚。

接待經理因為出了這樣的小誤會，有些擔心萬一客戶不開心投訴起來，他的業績肯定會受影響。

正在他有些忐忑不安時，一個年輕男孩找了過來，男孩外表出衆，他一眼就認出是剛才實驗小組裏的人。

對方看了下他的胸牌，說道：“你好，劉經理，我是實驗小組負責這次活動對接人，想要和你們确認後面整個活動行程。”

蘇辰經過劉經理推薦，見到了流程的負責人，負責人是個三十歲的女性，是這裏的大堂經理。

蘇辰和她認真的了解了活動的每一個環節，确認所有細節。

兩人對接完都将近十一點，蘇辰離開後，下面的人小聲道：“這個小組的人也太較真了吧？拉着你加班到這麽晚。”

大堂經理對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道：“跟這麽帥氣的男孩子一起，多加會班我也樂意。”

“那他昨天和你說什麽了？”那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