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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已經談得七七八八了, 老師晚上還有活動,不能久留,要走了就下來同明舒打個招呼, 準備再聊兩句。他與明舒常有聯系,年初還被明家請去做客, 早些年也幫過明舒, 和她勉強算是亦師亦友的關系。

老師慈祥,轉出門剛要繼續講話, 見到寧知就笑得更燦爛了, 連連說:“哎喲, 正巧吶!”

寧知沉靜,臉上沒半分異色,回道:“楊老師。”

楊老師樂呵呵,招手, “來來來,過來, 到這兒。”

寧知上前, 擡眼間與明舒對視一下。

明舒有些不自在, 沒好面對。

然而楊老師熱情洋溢,未能察覺到氛圍的不對勁,徑直把寧知拉到她面前, 笑着說:“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咱們學院的傑出校友, 上回我講過的那個學姐,明舒,也是我的學生,你倆算是同門了。”

寧知淡然, 順着開口喊:“學姐。”

“她是服裝設計師,畢業以後轉的專業,自己辦了一個品牌創業當老板。”老師說道,又轉向明舒,接着介紹,“這個就是先前提到過的那位,寧知,也是我們Z城本地人。她們才在外面參加完比賽,今天剛回來,拿了好幾個獎項。”

明舒沒出聲,僅僅瞧着這人,一會兒才不着痕跡地收起打火機,溫聲說:“你好。”

小孩兒面上無波無瀾,不表露丁點情緒,只向她禮節性伸手。

明舒輕輕抿唇,也伸手,與之手心相碰,短暫地握了下,又飛快收回,硬着頭皮佯作不認識。

兩個人都挺能沉得住氣,愣是沒在楊老師跟前露出任何端倪,真像是頭一回見面那般,把初次相遇該有的客套流程都走了一遍。

偏偏在這種場合下碰到,明舒心頭跳得有點快,也不能立馬就解釋,一時卡了殼,乍然間還不太能轉過來。雖然早先就隐約猜到寧知應該發現了不對勁,可這小鬼的反應還是太平靜了些,與預想中的不大一樣,似是……早就一清二楚。

明舒打量着對方,也不知是真的不在乎還是不形于色。

楊老師講了一大堆,拉着她倆交流,不了解實際情況,一直有意在中間牽橋搭線,還提到校慶的事,笑眯眯說待會兒要是有時間,寧知可以帶着明舒這位學姐去學校裏轉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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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未能實現,被田衛源截胡了。

樓上還有一點收尾工作,得讓明舒過去一次,還要簽字什麽的。

明舒先行離開,若無其事地上樓。

楊老師有心,悄聲對寧知說了兩句,讓跟去露露面,名曰“幫忙”。

田衛源那傻子也淨會亂摻和,看到寧知非但不避嫌,還照面晃晃手。

寧知跟着上去了,但沒進辦公室,而是在外面站了許久,同田衛源聊了聊。

進門前,明舒停頓了半晌,忍不住側身回望。

寧知也在看這裏,二人再次目光相接。

明舒又別開視線,然後進去了。

異樣的感受在流動,像密密麻麻的絲線纏在胸口,不斷地勒緊。

簽字,再交談。

明舒沉心處理剩下的事,逐一搞定。

天在這時愈發黑沉,不出一分鐘就下起了雨,銀白的細線飄飛,沙沙輕響——

一場雨來得及時,早有征兆,沒一會兒就越下越大,成了豆大的小珠子,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戶上、地上……時間尚早,不到下午五點,卻堪比往常要天黑的時候,陰沉沉的雲壓在上邊,層層疊疊地堆着,比之上午還要厚實。

老曹瞅向窗外,小聲嘀咕:“這雨下得……”

田衛源随即進來,沒帶寧知。

明舒一眼就注意到,便多看了下門口。

沒有寧知的身影,不清楚還在不在,走了還是在等着。

雨下得這麽大,還得再留一段時間。

系主任還是想讓三人留下來聚餐,又提了一嘴。老曹看看表,覺得晚點肯定要遲到,拒絕了,直說:“下次,下次我請各位老師,這回是真的有事。”

明舒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喝着辦公桌上的熱茶水,直到手機震動了兩下。

微信上接收到消息,寧知發的。

小孩兒不給人痛快,故意只發了三個字,模棱兩可地找來:「明老板。」

明舒點進去,低垂下眸光,打了一排字又删除,思忖片刻,回複:「嗯。」

兩秒後消息再彈出。

寧知:「下大雨了。」

明舒還是那樣:「嗯。」

寧知:「我沒帶傘。」

明舒頓了頓,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點動:「在哪兒?」

寧知:「下去了,一樓。」

手機上還是正常的聊天,與以往見面對話時大差不差的,都一個樣。

辦公室側面的一扇窗戶開着,冷嗖嗖的風從其中刮進來,直直吹到這裏,弄亂了明舒的頭發。明舒沒管,遲疑了下,回道:「先別出去,等會兒。」

寧知立即接上:「沒走。」

明舒:「找個避雨的地方,不要淋濕了。」

寧知卻“強人所難”:「你來接我。」

明舒停住動作,沒馬上答應。

寧知再發了一條:「忙完了,你下來接我。」

明舒反複打字,删了兩次才發送過去:「晚點還有事。」

這人像是沒收到回複,下一句又是:「我等你。」

明舒心頭正複雜,還沒想好該怎麽解釋,欲拒絕,可又止住了動作。

老曹還在和系主任聊天,往這兒瞧了幾次,沖她使了個眼色,讓過去再講幾句,別幹坐着等雨停。

校方的人都還在呢,專門陪着三人,這時候看手機不太好。

明舒有數,遲疑須臾還是鎖上屏幕,起身,加入到那邊去。

淅瀝的夏日陣雨來得快也去得快,不多時就停歇了。

一行人出去,送他們仨離開。

明舒猶豫半晌,還是對老曹悄聲交代,讓他坐田衛源的車回去,自己還有點私事要做。田衛源那小子的車就停在校門口附近,離得不遠,走出去就能找到。

老曹不解,半懷疑半問:“要去找人?”

明舒沒辯解,只回道:“我等等再走,晚一些時候還要去店裏一趟。”

“咋了這是,”老曹問,“店裏出了岔子?”

“沒,”明舒否認,但不過多解釋,“你們先走吧,改天說。”

見她不像是在說謊,一副真有事的樣子,老曹也不強求,塞了把傘給她,“那我們就不等你了,我這都來不及了,你自己搞定,有問題就打電話,回去了發個消息說一聲。”

明舒點點頭,應下。

老曹帶着田衛源出門,為了不打擾她,順道把系主任他們也喊走,留她一個人在德善樓大廳裏。

剛剛下過雨,周圍都空蕩蕩,除了亮堂堂的柔白燈光,四下不見別的人。

明舒走到門口站着,也不發消息提醒,靜靜守在那裏。

寧知過一會兒才出來,由另一個樓道口轉出,不聲不響地靠近。

把傘打開,明舒說:“車子在食堂那邊停着,得過去取。”

寧知應聲:“行。”

還在外邊,那些有的沒的暫且放着。

路邊的樹上在滴水,兩人撐一把傘,明舒靠左,寧知靠右,也沒把距離拉得太大,還是相互挨一塊兒。

明舒聞到了寧知身上的酒味兒,不用問都曉得下午幹嘛去了,便轉頭瞧了瞧。寧知往她那邊挪了點,再挨近一些,都快擠到她懷裏。明舒沒把這小鬼推開,一聲不吭地容許了,待走出十幾米遠才說:“中午看到你了。”

寧知側頭,“哪裏?”

明舒回答:“食堂。”

寧知問:“來學校做什麽?”

明舒把傘再舉高點,照實說了,反問:“你去德善樓幹嘛?”

小孩兒挺直白,毫不迂回地說:“找你。”

明舒一怔,“我?”

寧知不提中午那一出,只回道:“田衛源說你過來了,我正好在學校。”

倆小年輕相互加了好友,有聯系方式。田衛源那小子是個大嘴巴,問啥都說,完全不隐瞞,也不起疑心。

明舒哦了聲,“他跟我沒講。”

寧知說:“我讓他別告訴你們。”

明舒再是愣了愣,不大理解這是何意。

然而老天爺不給她們再掰扯下去的機會,轟隆隆一聲響,才停下不久的雨又落下,比方才的陣勢還要大,嘩啦啦地掉下來,打在傘上啪啪響。

雨大,風也大,猛地一吹,明舒差點沒握住傘柄。

紛亂的雨點斜斜飛來,不多時就将二人都淋濕了。

寧知接過了傘自己撐着,傾斜角度朝向另一邊,不由分說就勾了勾明舒的肩膀,讓靠近些。

這樣的姿态太親密,她倆似是依偎在一起。明舒又側身看了下,由于離得太近了,一轉頭都能清晰瞧見寧知耳朵上的絨毛。

寧知的頭發披散着,有點亂,些許發絲迎風一飛,倏地就飛到這邊來,與明舒的頭發糾纏。

許是覺得冷,明舒不由自主就再過去一丢丢。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她倆之間的姿勢就換了一種,變成明舒挨寧知懷中了。寧知伸手攬了明舒一把,扶在腰後的地方,但沒用手碰,只用胳膊擋了擋。

雙方都默契,誰都不做出相應的舉動,像是沒感覺到。

路過一棵枝丫繁茂的老樹旁邊時,她倆同時朝一個方向低頭,險些撞到對方。

明舒先避開,往後一仰,寧知條件反射地摟住她,不過下一刻又放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兩人都刻意躲開了,一個側側身子,一個垂下胳膊,不再護着旁邊。

而再往前走幾步,她們又默契地靠攏些,恢複成原樣。

寧知換了只手拿傘,放下左手,有心無心地碰碰明舒的手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這 3個;夏季午後雷暴、チョウニマ、3060282、32769009、暮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52380057 28瓶;亦淮 25瓶;32769009 10瓶;放開我我還能磕 6瓶;可口可樂一生推 5瓶;Madoris、雪雪、火山啊火山 2瓶;10米長澤雅美、涼薇今天結婚了嗎、大白羊、3060282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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