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孩子是一切

簡凡似乎是個夜行者，白天總是不見蹤影，過去的兩天墨钰一直把自己悶在屋子裏，好似無言抗議，但此刻不同了，她的孩子被他綁了過來，她要救他們，帶他們離開。

雖然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墨钰對簡凡的思念和愛意又加深了好幾倍，但這無法改變她五年前做出的決定，他們的愛已經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而她如此自私，只想留住這兩個屬于他們的孩子，作為這輩子惦念的憑證。

這麽想着，墨钰已經來到了那間關着她兩個孩子的屋門前，這間破敗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屋子外居然沒有半個守衛，但救孩心切的墨钰也顧不上考慮那麽多，沒多想直接推門進了屋。

“嘎吱——”這扇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尖銳的摩擦聲，一股潮濕的陰氣撲鼻而來，混着稻草的幹澀味充斥在鼻腔裏，墨钰唰一下皺起眉頭，開始急忙尋找兩個寶貝的身影。

循着上次的記憶，墨钰很快便在那硬硬的木板床上找到了昏睡在那兒的兩個嬌小身影，是他們，是她的兩個寶貝，昊昊和茜茜——墨钰一瞬間竟感覺到些許淚意湧上眼眶，她的寶貝們居然在這裏這樣受委屈，最不能原諒的是，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她自己。

下一瞬，墨钰已經撲到了床前，忍着鼻尖的酸澀，輕輕撫過那帶着蒼白色的小臉，她的寶貝何時受過這種苦？墨钰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們的鼻息，還好還好，只是睡了過去。

“昊昊，昊昊，茜茜，醒一醒。”墨钰推了推睡在外側的兒子，又推了推蜷着身子睡在裏頭的女兒，壓低嗓音叫着。

昊昊最先感覺到母親的呼喚，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了眼，“娘……”

“昊昊，我的昊昊，”墨钰連忙坐到那硬硬的木板上，把兒子摟進懷裏，哽咽地聲音洩露了她此刻的心痛，“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娘……好痛……昊昊渾身都好痛……床床好硬……昊昊冷……”昊昊看到娘親之後淚意盈盈，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好好地躺在軟軟的小床上，為什麽醒來卻在這間這麽冷的屋子裏。

“昊昊……”墨钰掃了一眼覆在兩人身上那床單薄的被子，還有墊在他們身下枯敗的稻草，沒想到簡凡居然這麽狠心——她心頭一陣抽搐的痛意襲來，“娘錯了，都是娘不好……”

“娘……”這時茜茜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到娘親的身影，連忙擠過來依偎着，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淚痕斑駁，一下子又哭了出來，“娘……茜茜好餓……”

“茜茜，我的茜茜……”墨钰也一把摟住女兒，心疼得說不出話來，下一瞬她立馬做了決定，她要帶她的孩子離開！絕不能再留在這裏受苦了！

“走，昊昊，茜茜，娘現在就帶你們離開這裏！跟娘走！”說着墨钰一把将昊昊抱到了地上，然後牽起他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抱住茜茜，纖細的身影因為被賦予了母親的角色而變得十分有力，她就這樣護着自己的兩個寶貝快步往門外走去。

一開門，屋外那裹着枯葉的秋風凜冽得好似要入冬般，瑟瑟地鑽進衣領衣袖，滲透進骨頭裏的涼意讓墨钰和兩個孩子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可能是這寒冷給墨钰帶來了蕭瑟的錯覺，又或許是救孩子的心太切，她竟沒有意識到這屋外院中空無一人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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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着孩子的手，墨钰匆匆的腳步裏滿是慌張和忐忑，她并不熟悉這座府邸，所以自然不知道離開的正确之路在哪裏，但護子心切讓她已經沒有辦法回頭，她很快領着兩個孩子來到一扇斑駁了烘漆的鐵門前，環顧了一下四周，憑她過去久居類似府邸的經驗，這應該是一扇通往府外的偏門。

上頭的門銅環布滿了綠色腥鏽，看起來應該很久沒有被人打開過了，墨钰有些猶豫，伸手的瞬間心頭布滿了緊張，或許打不開吧，但就在這一瞬間，咯噔一聲，那扇鏽跡斑斑的紅漆鐵門居然被她拉出了一條縫。

心頭的失落和絕望一掃而空，墨钰幾乎沒有多想，将女兒放下，咬牙皺眉着雙手用力将那扇門打開到能容一個成人通過的寬度，嘎吱嘎吱的響聲讓她心顫，但此時她沒有太多的心思去顧及這些。

冷風從外頭灌進來，刺骨的寒意更甚了，墨钰俯身将女兒抱起，又牽過兒子的手，剛轉身想邁開步子，卻被身後一個低沉而駭人的鬼魅男聲驚得挪不開步子。

“女人，你要去哪裏？要不要也帶上我？”

完了。

墨钰心頭瞬間冒出了這兩個字，她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充盈起來的希望就這樣一瞬間被摔得粉碎，濃烈的絕望感讓她渾身僵硬得原地不動，從腳底透到發梢的寒意更好似要将她的所有理智和防禦敲碎吞噬。

是他，簡凡。

下一瞬墨钰迅速回憶起來，自己這一次試圖帶走孩子的行為過于順利，順利得不可思議，顯然是有人特意安排，而這個人，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穩健的腳步踩過滿地落葉的聲音清脆極了，墨钰感覺背後的簡凡正在靠近，不用回頭她也能感覺得出他此刻的憤怒，他在試探自己，他成功了。

墨钰屏息凝神，努力讓自己鎮定，但顫抖的鼻息暴露了她所有的恐懼，不敢看兩個孩子疑惑而依賴的眼神，墨钰只好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最後幹脆閉上了眼，好似死囚等待着審判。

下一瞬，已經走到她身後的簡凡卻并沒有狠狠扼住她的脖子或者一把掐住她的手腕，而是輕輕撩起了她垂在肩上的一縷青絲，湊近輕嗅，然後緩緩踱到她的面前。

“我有沒有說過，”簡凡掃了一眼那兩個驚怕得說不出話來的孩子，然後把視線轉回墨钰臉上，聲音好似來自地獄般陰森凄涼，“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來見他們？”

“我……”她是娘親，要她抛棄自己的孩子，這種要求如何遵守的了？

“你想帶他們回去嗎？從這裏？”說着簡凡鄙夷地睇了一眼那扇半開的掉漆鐵門，“你知道這外面是哪裏嗎？”簡凡湊近她的耳畔，吐出令人畏懼的嗓音，“這外頭是狼山，裏面的狼群最喜歡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孩。”

墨钰聽到這裏倒抽一口涼氣，猛地睜開眼看着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杏眸，下一瞬，幾乎條件反射地往後退，面容有些驚恐地盯着那扇半開鐵門外那一下子變得陰森恐怖的世界。

“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還逃嗎？”簡凡噙起一抹冷笑，往前走了幾步，從墨钰手裏拉過昊昊的手，将半是害怕半是迷茫的他拉到眼前，摸了下他的腦袋，“或者我可以讓他從這裏出去，到時候你就知道我說得是不是真的……”

“不！不可以！”墨钰幾乎是用搶的，想将昊昊拽回到了自己身邊，可簡凡早她一步把昊昊拉到另一邊牢牢抓着他的肩不許他動，墨钰因為護着女兒只好站在原地，驚恐而堅決地瞪着簡凡，護子之心昭然若揭，“不可以！簡凡，你不可以這樣做！”

“不可以？”簡凡玩味地笑了，“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求你，簡凡求你不要！”墨钰只好軟下語氣，小臉上滿是哀求的神色，“不要這樣做，我錯了……我不會想要逃跑了……求你把昊昊還給我好嗎？只要你把昊昊還給我，我什麽條件都答應你……”

“求我？你說你求我？什麽條件都答應？”簡凡的笑容愈發燦爛了，不羁的神情染上眉眼，鷹眸裏的狂傲遮擋不住他眼底的痛楚——她在乎她和別的男人的孩子更甚于在乎自己。

“是……我求你，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墨钰急切地點頭，怕他失去理智地将寶貝兒子丢出那扇鐵門外。

“可你這好像不是第一次求我了吧？我記得上次你說求我的時候……”簡凡頓了頓，往前走了幾步，湊得她很近，“也是這麽說的，而且之後的表現讓我很滿意……”

墨钰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那暧昧的話語直刺她柔軟無助的心房，墨钰瞬間紅透了臉，別開視線不看他，緊抿着泛白的下唇。

“可你還是選擇了逃跑，還是不聽我的話，墨钰，”簡凡說着擡手撫了一下墨钰紅彤彤的細嫩臉頰，“你說我該不該懲罰你呢？”

“你……你想怎麽樣……”

墨钰的聲音在劇烈顫抖，簡凡帶着壞笑地湊近，突然感覺自己的大腿被人抱住，有人在不痛不癢地敲打着自己，一個稚氣的童聲傳來，“你是壞人，你不許欺負娘親……”

是昊昊，小小年紀已經知道維護自己的娘親了，可墨钰心頭的感動轉瞬便被擔心取代。

果然簡凡沒那麽好脾氣，劍眉一挑，單手揪住昊昊的後衣領，将他拎了起來，怒目瞪着墨钰，“果然是隋宇莊的兒子啊！”

“娘親……”這個壞人怎麽把自己拎得這麽高？昊昊被吓得說不出話來。

“你放他下來！你快放他下來！”墨钰一邊護住懷中抱着顫抖的女兒，一邊緊張地看着被簡凡拎到半空中的兒子，“簡凡，求你快放他下來！”

“又求我？”簡凡勾起性感的薄唇，卻沒有放下昊昊的意思，“你打算怎麽求我？恩？”

“……只要你高興，怎麽……都行。”墨钰在昊昊求助的目光裏變得無比懦弱，她從不否認孩子就是她的軟肋，父王對不起，此時此刻她沒有任何強硬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