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學霸了解一下06
靈魂體不會哭。
實際上, 白沉也只聽到了冷風灌入室內的簌簌聲。
聽起來就像是誰在哭泣一樣。
他再次抽搐,痛苦地蜷在地上,已經說不出話來。
綿綿焦頭爛額地在半空中飄來飄去,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白沉一天天消瘦下去, 每天最擔心的就是那兩個歹徒過來的時候了。
有次那刀疤男與壯男親密後,發現白沉極為排斥同性,就可勁兒在白沉面前做出種種露骨的行為。
白沉才八歲,在他的人生觀裏還沒出現同性戀這個概念, 第一次看到,還是一來就勁爆的畫面,太沖擊了。
伴随着沖擊的是, 白沉幾乎每次都将所剩不多的食物都吐了出來。
對年幼的白沉來說, 同性相戀是世上最惡心的事。
這對歹徒像是找到折磨人的新樂趣,時不時給白沉來一場。
綿綿簡直恨透了背後推動這一切的白檀,恨得魂體都快扭曲了。
綿綿飄到外面,發現這是一座四面環海的島嶼,這夥人幹的是販賣人口的勾當。
島上還關押者百來個用各種手段帶回來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買家上島挑選。
綿綿的心情沉重,他飄回來時, 白沉依舊死氣沉沉地靠在角落。
綿綿以為白沉已經放棄抵抗了, 在心裏不停地吐槽禁書為什麽不把他早點投到這個世界。
但綿綿也清楚禁書的投放是随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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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記憶裏白沉的确經常表現出對生命毫無眷戀的樣子, 白景還經常擔心白沉輕生。
但實際上白沉只是閉眼蓄力, 偶爾睜眼時,目光透着超出年齡的成熟與堅定, 從未暗淡。
那裏沉澱着像是藤蔓般的生命力。
白沉想要活着。
他有着強烈的求生欲。
那為什麽長大後的白沉會那樣。
渾渾噩噩的像在混日子。
難道, 是故意的?
故意表現給某個人看的?
平時給白沉送飯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東南亞少女, 每次送飯他們都沒交流。
少女是個啞巴,沒念過書,平時喉嚨裏只能吐出破碎的單詞,白沉又是小孩,這群歹徒沒将他們放在心上,只派了個新人看着。
這新人看了會少女給白沉喂飯,覺得無聊,也懶得進門,靠在外頭抽起了煙。
并在嘴上罵罵咧咧的讓少女速度快一點。
白沉的腿前段時間被老鼠咬傷,受了嚴重的感染,這幾天剛從鬼門關拉回來,這夥人好不容易把白沉弄來,當然不想把人給直接弄死了。
所以這幾天刀疤男除了時不時上演成人表演惡心白沉外,也沒再折騰他。
白沉看了眼外面,見新人沒注意到這裏,他用手指在旁邊的泥地裏寫了一串數字。
少女一開始還不明白,直到白沉做了一組口型,她震驚得望着白沉,就像看着什麽怪物。
綿綿本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白沉身上,想了會發現這是巡邏人的交接班時間,也是守衛最薄弱的時候。
也許是出于謹慎的目的,這裏的交班時間并不固定,只有找到其中的規律才能計算出他們每次不同的交班時間。
在确認少女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白沉又抹掉了地上的痕跡,重新寫了一組日期和時間。
疑似是買賣雙方的交易時間。
白沉被關押期間,除了實在受不了的悶痛聲外,安靜的仿佛不存在。
他在聆聽外面的動靜,也不放過刀疤男與壯男的對話漏出的一點信息。
但讓綿綿想不通的是,他為什麽要找少女。
綿綿想不明白,重點觀察她,這才發現她食指、中指、無名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繭,特別是食指第一關節兩邊比較厚,那是經常摳動扳機才能造成的。
只是因為弄得太髒,很容易被忽略過去,而那群歹人不會仔細查看一個啞巴。
綿綿能反應過來,那是因為他随身帶着外挂,加上對槍械有興趣,平時沒少騷擾情聖們。
但白沉怎麽會知道,他才只有八歲。
除非有大量的閱讀,還要有涉獵很廣的知識儲備,又要在這種情況下觀察四周,白檀是絕對不可能在這方面訓練白沉的。
綿綿簡直難以想象白沉是怎麽在這個年紀做到這麽多的,他只想到了四個字:多智近妖。
少女分明是個練家子,卻悄悄出現在這個地方,身份不外乎間諜、內應。
總歸不會是刀疤男一夥的,白沉等了許久,才決定在這次腿傷快痊愈時放手一搏。
某日深夜,島內警笛大作,外圍不知何時來了一群開着游艇的國際刑警們。
這次命運終于沒和白沉開玩笑,那個少女是警方派來的卧底,警方早就盯上了這夥跨國罪犯,只是想要一網打盡,才始終蟄伏。
少女從小就接受了軍事化訓練,幼年時意外傷了喉嚨,正适合這次的任務,只是這是她第一次出任務,難免膽小了些。
她拿到白沉給的訊息後,雖然心底不覺得一個小孩的情報有用,但還是第一時間發回了總部,然後有了這次的全面圍剿。
這次一共解救出了一百四十多名從世界各地擄來的人,其中兒童占了三分之一。
小孩中對家有印象的會被送回原住址,其他記不起來的孩子則會暫時交給社會福利機構。
那少女立了大功,回頭想在孩子中找白沉登記信息的時候,卻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白沉問警方要了手機,打了一通電話後,趁亂離開了。
他失蹤了快半年,華國那邊應該已經認定他死亡了。
現在回去,同樣的陷阱可能還反複出現,下次他就不一定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北國的邊境小鎮一到冬天,街上的行人就少了很多,所以沒人注意到一個快與周圍融為一體的男孩。
這個臉色過于蒼白的小男孩蜷縮在車站的角落,無神地看着天空飄落的雪花。
像是在看陪在身邊的風,又像是什麽都沒看。
綿綿跟着白沉,這家夥被救出的時候身上只有一件刑警給的小棉襖,然後靠着那張漂亮的臉一路問路,來到了這個與電話那頭約定的地點。
綿綿想找保暖的衣服,但他摸不到實物,只能像個陀螺一樣在白沉四周轉啊轉。
白沉伸出長着凍瘡的小手,在雪花飄落間游動,像是在與雪花玩耍。
“我說你是不是心太大了,這時候還有心情玩雪。”
白沉肯定是聽不到的,但他的手沒停,還幾次都穿過了綿綿的魂體。
“我拜托你急一下好不好,你電話裏的叔叔再不過來你就要凍死了!”綿綿沖着白沉教育,哪怕知道對方根本聽不到也看不到。
白沉嘴角牽着若有若無的笑。
楊時忠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是白沉親生父母的朋友,也是曾經探險隊的一員,在一次野外攀岩時差點失足墜崖,是白氏夫婦将他救了回來。所以他與白沉的父母有過命的交情,是少數能讓白沉信任的人。
揚時忠從一開始就懷疑白氏夫婦的死亡有蹊跷,在白沉失蹤後,白檀早在半年前就撤掉了案子,但他一天沒收到白沉的消息就不會信。
皇天不負,他居然在半年後接到了白沉的電話。
果然,白沉根本不在瑞士,這一切都是圍繞着白沉的陰謀。
他很激動,跌跌撞撞地踩着厚雪走向白沉。
白沉看到他來,幾天沒睡的身體終于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楊時忠出身富裕人家,自從妻子去世後,就在國外開了一家叫[不渡口]的中華料理店,他把白沉接回去後,白沉睡了幾天幾夜。
後面就是漫長的治療過程,白沉因為被多次打斷腿骨,雖然暫時都長好了,但造成了他只要走路就容易脫臼的後遺症,為此他需要漫長的修養。
楊時忠有個兒子叫楊南,與白沉差不多大,正是讨人嫌的調皮年紀,看到白沉那痛苦的複健過程,全身發麻,少見的安靜下來。
楊南看着就覺得好痛好痛啊,想不通白沉怎麽能一聲不吭地忍下來。
白沉是不是超人,所以感覺不到痛?
那後面就崇拜上了白沉,将他認作大哥。
不過無論楊南有多主動熱情,白沉始終沉默。
楊南單純的眼神,讓白沉想起了另一個做過類似事情的人。
白羽生從小就很喜歡粘着他,他走到哪裏都要跟着,年紀上是哥哥,但更多時候白沉卻把他當弟弟。
當時把白羽生塞到雨棚下面,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警方找到。
楊南繼承了他父親的做飯愛好,只是他更喜歡做日式料理,有天他問白沉:“我以後也想開家屬于自己的店,老爸的手藝是不錯,但這個店名太莫名其妙了,所以開了這麽多年才沒撈回本錢吧。你說我的叫什麽名字好,最好敞亮點,一看就有食欲的!”
揚時忠的店叫:不渡口。
不渡。
佛普度衆生,卻渡不了我。
楊時忠的妻子早逝,又做爹又做娘的把楊南拉扯大,始終懷念着發妻,在他心裏妻子從未離開過。
“禾田菊。”
楊南一聽,就立刻喜歡上了。
田是他媽媽的姓,他媽媽生前最喜歡的是粉色菊花。
“就它了!”楊南鬥志高昂,并對白沉說,“以後我要是真的開店了,只要是你想吃,我随時都給你做!”
在修養期間,白沉讓楊時忠帶來了無數心理學的書,其中也包括犯罪心理,特別是精神類疾病相關的,尤其多。
綿綿看着這一疊書,隐約猜到了白沉想做什麽。
而揚時忠更希望白沉能隐姓埋名,幹脆別回華國那個龍潭虎穴的家,至少能保命。
揚時忠本身就是富二代,他可以把這筆身外之物都送給白沉,讓白沉衣食無憂。
“您不如借我,我給您打欠條。”
白沉需要學習的東西有很多,而他要學的,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後來,白沉徹底養好了腿傷,留了一封信就離開了。
白檀早以為白沉屍沉大海了,很久沒關注過,正打算時間差不多就造一個意外死亡的假象,讓白沉與他的父母一同魂歸西天。
當白檀接到警局的電話,說白沉還活着的消息時,震驚了。
怎麽可能還活着?
應該說,他怎麽可能活得下來。
回來的白沉,看上去沒比死了好到哪裏去。
白沉是在警局門口暈倒,醒來時什麽都不記得,不記得被綁架,不記得遇到過什麽,也不記得怎麽來到警局的。
他只記得被綁架前的事。
警察還是根據當年失蹤時留下的案底才找到的白檀。
白檀又将白沉這次失蹤重新安排,以圓之前的謊言。
他将白沉帶回家,只是在回去前,和善地對白沉囑咐:“你失蹤後,為了不讓你的哥哥們難過,我就告訴他們你在瑞士度假,你會怪父親嗎?”
白沉搖了搖頭,白檀微微一笑:“那這是爸爸與你的約定,是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哦。”
就這樣,白沉再次回到白家。
白沉死裏逃生後,白檀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他派人盯着白沉,發現白沉有點不正常。
他晚上會連夜驚叫,經常砸家裏的東西,脾氣性格兩極分化……諸如此類的行為有很多,白檀意識到這個看似健康的白沉,內裏千瘡百孔。
他壓抑着興奮的心情,将白沉帶到精神科。
醫生建議白檀在白沉的屋子裏放上監控,觀察白沉的一舉一動。
然後他們發現白沉沒有一般孩子的表情的波動,他大多時候相當冷漠,那次綁架事件似乎徹底抹殺了他孩童的天性。
他還經常自言自語,就像是屋子裏有着什麽人一樣。
作為堅定的無神論者,白檀确信白沉真的被逼瘋了。
綿綿是最清楚白沉那個容量未知數的大腦塞了多少心理書,白沉在楊時忠那兒做了那麽長時間的準備,不就是為了現在的沒有破綻嗎。
就是有時候他也會懷疑白沉是不是看的到自己,證據就是有次他無聊在練習魂體倒立的時候,白沉好像看着他的方向,笑着說了句:“真蠢。”
綿綿:“……”
好氣,這種譏諷的狀态原來是從小就有的嗎。
不對,肯定不是說我。
他應該看不到我才對。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醫生終于确定,白沉幻想出了個同伴陪着自己,很可能是被綁架後的創傷後遺症。
因為年紀太小,已經不記得遭受過什麽,但那段經歷太痛苦,心理創傷确确實實留了下來。
從白沉目前的表現來看,沒主動傷人的跡象,醫生建議保守治療。
又在一系列檢查下才确定白沉患上了精神疾病。
這病時好時壞,白沉大部分時候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但精神卻是不正常的,還偶爾伴有輕生現象,可能還有兒童抑郁症。
白檀看起來松了一口氣,暫時沒再準備後面的殺人計劃。
他覺得,也許什麽都不做,白沉都能自己玩死自己。
況且,一個精神病,怎麽有資格繼承白家龐大的遺産?
綿綿看到這裏,想起白沉那仿佛有病般忽高忽低的成績,而白檀對此不聞不問,甚至樂見其成。
為什麽白檀看起來對白沉呵護有加,卻總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以前無法理解的點,都有了解釋。
白沉就這樣重新在白家安頓下來,白檀對他的看管也松懈了下來。
白沉遇到了從學校放假回來的白羽生,白羽生看到他,長時間積累的怒火瞬間點燃了。
他罵了白沉一個多小時,還動了幾次手。
“混球,怎麽不死在外頭算了!”
“嗚嗚嗚,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麽嗎?”
……
白沉沒回嘴,任由白羽生發洩着。
直到罵累了,看白沉居然還有閑功夫給他倒水。
白羽生氣炸了。
他看着白沉離開的背影,喊住了他。
“你有沒有,把我當作哥哥過?”
他可以忘了白沉抛下他,可以原諒白沉躲到瑞士避難,可以當作白沉年紀太小太害怕了才一走了之。
只有這句話,是他這段時間,最想問的。
只要白沉這混球還把他當哥哥,就、就算了吧。
白沉停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
“沒有。”
白羽生假裝出來的成熟終于繃不住了,委屈不甘難過全湧了上來,哇一聲哭了出來。
涕淚橫流。
他抹着臉上的淚,張牙舞爪地對着白沉吼:“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
“白沉,你就是個沒有心髒的怪物!”
“你這個怪物!”
“沒有人會喜歡你的!”
白沉來到庭院,咒罵聲隔着門隐約還能聽到。
白沉看着夕陽,忽然察覺到什麽,擡起頭。
但綿綿已經看不到了,在白沉說了“沒有”的時候,他就感覺夢境快結束了。
這段塵封的記憶已經過去,而他這個來自未來的人,也要回去了。
他來不及看白沉最後一眼,就消失了。
白沉怔忡地望着夕陽。
過了很久。
“走了啊。”
我的風。
從沒為我停留過。
…………
綿綿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宿舍的天花板。
他坐起身,大口呼吸着,額頭上冒着汗。
他聽到陽臺的響動,隐約看到陽光的射線中,一個人在曬衣服。
綿綿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劇烈。
他來不及穿鞋子,赤着腳奔了過去,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
白沉難得睡了個好覺,正拿着晾衣杆曬兩人的衣服。
他聽到了腳步聲,想讓人穿上拖鞋再走路,就被人從背後箍住了腰,像個小炮彈一樣的沖擊力。
白沉正要說話,感覺到背後一片溫熱的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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