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026 去鎮上要錢
再去地裏, 沈老頭讓他做什麽他就做,硬是咬緊牙關沒喊半句累,也沒嚷嚷口渴, 安安靜靜砍玉米杆, 砍完抱到坡邊順好, 臉蛋紅撲撲的, 衣服後背汗濕了大片。
曹氏欣慰不已,“總算有點莊稼人的模樣了。”
沈老頭看他, 黑瘦的臉情緒不顯, 人的性子哪兒那麽容易掰過來,別是藏着什麽事吧。
“雲山...”
“诶。”沈雲山興致高昂的應道, 這會兒太陽落山了, 晚霞照着山野,宛如火燒,他抓着前襟抖了抖風,道,“爺,悅兒家的豬病了,我能否去看看啊。”
沈老頭微微斂眉, “還沒好?”
“沒呢。”沈雲山說, “悅兒娘懷疑它水土不服,讓我幫忙看着點, 悅兒家沒有養過豬, 豬草都是我教她們認的。”
他撓撓頭, “爺, 我還是有本事的。”
沈老頭不予置評, 但沒攔他, 只囑咐,“晚上回家吃飯。”
沈雲山大喜,“好。”
爺奶拿雲巧沒轍他來想法子,悅兒有哥哥嫂子,嫂子娘家還有兄弟,總能找到路子把她賣了,錢少點不打緊,必須賣得足夠遠,遠到雲巧找不回來。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面上佯裝鎮定,淩亂倉促的腳步卻出賣了他的心情,轉眼就跳出地,如一匹脫缰的野馬跑得沒了人影。
歡呼雀躍的笑聲聽得沈老頭搖頭,孫子離莊稼人差得遠呢,見雲惠直起腰望着遠處村落,他道,“雲惠你也回去吧。”
玉米全收回家,心裏大石落地,他整個人輕松不少,語氣平和多了。
雲惠似乎不太領情,把鐮刀放背簍裏,背個空背簍心情陰郁的走了,也沒和人打聲招呼,曹氏知她心裏存着怨,雲巧想下地老頭子不讓,她不想幹活,老頭子揪着她不放。
不止她,雲山也在心裏埋怨老頭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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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和兒媳婦說,“你爹還是疼雲惠的,她是個大姑娘了,什麽活都得學着做,如果嫁了人再慢慢學就得看婆婆臉色了。”
“雲巧想下地你爹都不同意,她要懂得惜福。”
小曹氏臉上堆笑,“娘說的是。”
有福氣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活,沒福氣的雲巧只能坐在陰涼的樹蔭下看別人幹活,她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春花剛堆完玉米杆,背靠背挨她坐着,“看什麽呢?”
“我大伯好勤快啊,沒喝半口水,沒去過茅廁,一直在地裏呢。”雲巧撐着下巴,“我哪天要是像他這麽厲害就好了。”
春花瞅了眼地裏跟村長說話的沈來財,道,“咱是女人,天生力氣小,地裏的活只能依仗他們。”
雲巧擡起自己胳膊左看右看,又是一聲嘆息。
連續幾日幹體力火,她身體吃不消,乏力的靠在雲巧肩頭,雲巧貼心地端直脊背,讓她靠得舒服些,學她娘鼓勵她時鼓勵春花,“春花,不要怕吃哭,不要怕累,日子都是這麽過來的,你現在累點,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春花也整天在地裏沒偷過懶,不像他大堂哥,拉個屎恨不得吃幹淨再出來,親昵的摸摸她的臉,“春花,你真能幹。”
春花輕輕嗯了聲,雖說兩人打小是朋友,可很多時候她看雲巧是陌生的,好比此刻,不敢相信雲巧嘴裏能說出這種話來,她問,“你早上怎麽沒來啊?”
“我爺讓我下地呢。”說到這,又是聲嘆息,“後來他反悔了,哎,你說我爺想啥呢?”
“雲惠堂姐都哭了我爺非讓她幹活,我想幹活,我爺死活不讓。”
“......”還有這種好事?春花狐疑,“你爺是不是認錯人了啊?”
掰過雲巧臉蛋,左看右看,沒有半點雲惠的影子,春花疑惑了,“你爺為什麽讓雲惠幹活不讓你幹活啊?”
“誰知道呢。”雲巧聳肩,“不止雲惠堂姐,我大堂哥也下地了,翔哥兒說我傻人有傻福,我看他們才是吧。”
“......”
春花只知道沈家地裏遭了賊,但雲巧爺奶素來最疼大房的人,怎麽舍得他們下地幹活,她心底生出個懷疑,“雲巧,你家玉米被偷不會是你大堂哥他們幹的吧?”
除了這個,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啊?”雲巧側目,細長的眼閃了閃,“不是他們吧。”
是她和翔哥兒吃了的啊。
“你大堂哥最愛使壞,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啊,昨晚聽到你奶罵人,我娘就猜測是自家人幹的。”
雲巧睜大眼,“你娘太厲害了吧。”
她奶想了一宿都沒想到呢。
見她露出熟悉的強烈的崇拜之色,春花知道她誤會了,低低提醒,“我說的不是我親娘,是我婆婆。”
雲巧反應了瞬,“你婆婆也這麽厲害?”
“......”
話題不知不覺就跑偏了,春花習以為常了,小聲說,“我婆婆是挺厲害的,往後你見着她不要亂說話。”
她娘厲害歸厲害,熟悉她的人能找到可趁之機,她婆婆不是,家裏所有東西都盯得緊,水缸少半勺水都逃不過她眼睛,她和雲巧道,“千萬不能在她面前提唐公子。”
婆婆似乎發現了什麽,常常借芝麻大點事罵她不守婦道水性楊花,揚言她生不出兒子就要找她娘歸還那半畝荒地,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愛慕唐公子的事,她就完了。
“雲巧你記性好,千萬要記住。”
“好。”雲巧鄭重地應下。
這時,村口響起爽朗的笑,兩人不約而同的擡頭望去,平闊的村口,漢子們或挑着或背着糧食有說有笑的出來,一個個蠟黃黝黑的臉笑出了深邃的褶子,這副場面雲巧合春花只在年底看到過。
每到過年,綠水村的男人們愛坐在那株大槐樹下侃大山,笑聲傳得老遠,眼前的情形和那時太相似了。
秦大牛走到岔口,往她們這邊看了眼,然後跟旁邊人說了什麽,大步往這邊走來。
小道上有人喊,“咱們這一回家就要秋收再來了,到時你們來不來啊?”
“來,怎麽不來,我家孩子多,指望我多掙點糧食回去呢。”
“和你們幹活痛快,到時咱再聊啊。”
“好吶,你路上慢點啊。”
來時害怕沒被選上,心中忐忑不安,現在糧食落背簍裏,心裏只有滿足,蜿蜒的小路上,大家夥揮手離別,約定秋收再見,雲巧想想,她也要等秋收才能來做監工了。
突地,春花揪住她衣衫,聲音輕細道,“雲巧,我知道你爺為什麽不讓你幹活了?他想你養白點,年底把你賣了。”
年底村裏會來人牙子,北村打獵的漢子也攢夠錢出來讨媳婦,沈老頭定是打的這個主意。
雲巧摸摸自己的臉,“我白得起來嗎?我爹說我随他,天生黑臉。”
“......”
也是,雲巧要賣得出去早賣了,何須養到現在。
“那你也為什麽不讓你幹活呢?”春花百思不得其解。
“誰知道呢?”
“你們聊什麽呢?”秦大牛背個背簍,雙手勾着兩側肩膀的繩子,粗壯的手臂繃得緊緊的,聲音粗但不兇,“雲巧,春花和你說什麽了?”
春花下意識地掐雲巧手臂,“沒..沒什麽...”
“我和雲巧說話呢。”秦大牛語氣不變,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春花往後縮了下。
雲巧皺眉,“你吓到春花了。”
拍拍春花胳膊,斜眼睨着秦大牛,眼珠都快斜沒了,秦大牛好笑,“你跟誰學的?”
雲巧虛出眯眯眼,嘻嘻笑道,“我奶啊。”
“......”
地裏,和村長說完話的沈來財吆喝沈來福他們家去,臉上笑容明媚,沈來福知道事兒成了,樂得不行,喊雲巧,“巧姐兒,回家咯。”
“好。”雲巧回了句,和春花說,“春花,你和我一起啊,我給你編花,我爹教我的,很好看的。”
春花小心翼翼瞥了眼秦大牛,見他沒反對,拘禁地點了點頭。
裝豬草的背簍就在旁邊,她伸手去抓,哪曉得沈來福動作更快,雙手提起背簍就往沈雲金背上按,“幫巧姐兒背。”
春花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如果不是想賣了雲巧換錢,沈家怎麽會對雲巧好?看雲巧以為撿了輕松笑得一臉驚喜,心裏愈發可憐她,“走吧,我們去摘花。”
不背背簍就能随意彎腰摘花,雲巧興奮地拉着春花往前跑,“我知道哪兒的花多,我帶你去。”
莫名奇妙被塞了個背簍的沈雲金郁悶不已,又不敢跟他爹叫板,只能回家跟他奶告雲巧的狀,曹氏忙着剁豬草,邊聽他訴苦邊哄道,“她回來我就打她給你出氣啊,你快去屋裏坐着歇會,我給你煮豬油飯吃。”
最近大家夥幹的是重活,累得不輕,老頭子讓她煮頓米飯改善夥食,玉米收回家還要搓粒,活多的是,別累倒一兩個拖後腿了。
聽到有豬油飯吃,沈雲金眼睛亮晶晶的,“撒點鹽。”
“好。”
鹽也是金貴物件,不是所有人都有,老頭子和兒孫碗裏有,兒媳婦碗裏只有豬油,孫女碗裏豬油都沒有,甚至雲巧碗裏只有小半碗飯,其他的是米湯。
沈來安要撥半碗飯給她,雲巧躲得可快了,“我就吃米湯飯,好久沒吃米湯飯了。”
低頭嗦兩口湯,滿足得眯起了眼,驚嘆,“好喝。”
“......”
明明最差的夥食,硬是被她吃出山珍美味的香來,沈來安砸吧了下嘴,“要不給爹嘗嘗?”
說實話,他也好久沒吃米湯飯了。
雲巧把碗口遞過去,沈來安喝了小口米湯,點頭,“确實好喝。”
他把半碗飯扒到黃氏碗裏,問曹氏能不能給他舀半碗米湯。
“......”
還要不要人吃飯了?
曹氏給他盛了半碗米湯,再看自己碗裏的飯竟覺得索然無味,罵雲巧,“都是你這個讨債鬼害的。”
雲巧雲裏霧裏,連湯帶飯的吃完,丢下碗筷打水洗了臉和腳就回屋了,一句沒還嘴,曹氏竟有些不習慣,問老頭子,“她怎麽回事?”
沈老頭哪兒知道?
“你甭什麽事都怪她頭上,老大也說了,不是雲巧村長壓根不會答應他們去秀才家做短工。”
秀才爺奶身體不好,幾畝地的玉米掰回家沒空搓粒,讓短工繼續做,沈來財他們沒有分到秀才家,照理輪不到他們頭上的,是村長看雲巧讨喜,格外給了他們機會。
四個人,每人每天兩個玉米棒子,幹一天也是掙的。
“也不知村長怎麽想的...”曹氏就是看雲巧不順眼。
村長管着全村幾十戶人,眼界和普通人不同,要不沈來福怎麽會傻到使喚兒子幫雲巧做事,他琢磨道,“村長的兩個孫子和巧姐兒差不多大,你們說村長是不是...”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爹娘兄嫂的白眼齊齊射來,他頓了頓,氣勢不自主弱了下去,“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你大可以厚着臉皮去問問。”曹氏不屑道。
沈來福連連擺手,“我就在家裏說說。”
出了門他可丢不起這個臉。
雲巧已經睡下了,隐約聽到屋外有腳步聲,緊接着是叩門聲,這個時候來找她的只會是沈雲翔,她輕輕掀開被子,蹑手蹑腳下地,“翔哥兒,要去山裏嗎?”
沈雲翔聲音很低,“不去,大伯他們去唐鈍家做短工是你幫的忙?”
雲巧拉開門,朝外瞅了瞅,沒太明白他的話。
沈雲翔進屋掩上門,用她聽得懂的話問,“村長爺爺和你說什麽了?”
“他問我早上為什麽沒去,我告訴他我下地了,他說唐鈍家要人搓玉米粒,讓我明天去...我去唐鈍家其他人不就知道了嗎?我害怕,村長爺爺就說他會想辦法,讓我別操心。”
“翔哥兒,你說我去不去啊。”
“村長爺爺讓你去你就去吧。”沈雲翔問她這些是怕她不小心說漏嘴壞了大事,既是村長的主意,就不會扯出雲巧來,他摸摸她的頭,感慨,“我就說你傻人有傻福。”
雲巧嘟起嘴,“我又不傻,大堂哥才傻...春花說偷咱家玉米的賊是大堂哥。”
沈雲翔一怔,“她為什麽那麽說?”
雲巧就把春花轉述她婆婆的話說了,沈雲翔道,“和咱沒關系,咱只當不知道這回事。”
“哦。”
糧食被偷不是小事,收玉米忙得熱火朝天沒心思讨論,搓玉米粒嘴兒就閑下來了,每年這個時候竹林人是最多的,腿間杵個籮筐,搬個凳子,邊搓玉米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幫着‘捉’賊,最後,經過大家夥讨論得出個結論,沈家的玉米多半是自家人偷的。
不是沒有小孩背着大人烤嫩玉米吃,大人見一次打一次,難保總有一兩個不聽話的。
曹氏上了心,傍晚回家就把孫子孫女叫到堂屋,板着臉挨個問話。
先問大孫子,“雲山,你有沒有掰咱家嫩玉米?”
沈雲山剛從地裏回來,汗流浃背的,聽到這話,跳得老高,“奶,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我問兩句,不是你就不是,回屋把衣服換了,小心着涼。”曹氏端肅着臉,“雲惠,你呢?”
雲惠紅了眼,“不是大哥就是我嗎?”
“問你說呢,是不是。”
雲惠啜泣兩聲,喉嚨哽咽,“不是。”
“雲陽,你呢?”
“我倒是想。”見曹氏冷眼掃過來,不是同他開玩笑,趕緊一本正經搖頭,“不是我。”
“雲金,是不是你。”
沈雲金灌了兩口水,哭訴,“我的奶喲,咱家有幾塊地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偷啊。”
曹氏調轉視線,“雲花..”
沈雲花牽着雲月,雲月看她奶眼珠瞪地圓溜溜的,撲姐姐懷裏哇的聲哭了起來。
曹氏不喜,“我長得很吓人是不是?吃我的穿我的,問點事就哭鼻子,瞧你能有什麽出息啊。”曹氏拉過小孫女,啪啪在她屁股拍了兩下。
雲月哭得更大聲了,曹氏煩躁地推開她,“滾。”
雲花天天要照顧雲月,哪怕有心也沒時間,還剩下雲翔和雲妮,曹氏正欲開口,沈雲翔搖着破洞的蒲扇,語氣吊兒郎當的反問,“奶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小孫子脾氣暴躁,性子還是乖巧的,至于雲巧,給她十個膽兒也不敢。
孫子孫女沒有嫌疑,兒子兒媳更不可能,曹氏不禁有點失望,吩咐他們,“出去幫着把玉米收了吧。”
雲花抱着妹妹回屋,雲惠揉着眼睛,肩膀抽抽搭搭的,雲山他們也各自忙活了,唯有雲巧,反手戳着自己胸口,不住地給曹氏擠眼色,曹氏斜睇她,“眼睛掉雞屎了是不是!”
“不是。”雲巧一派天真,“奶你還沒問我呢。”
“......”
“奶,你還沒問我呢。”雲巧眨着眼,“奶你為什麽不問我?”
“......”
“雲花比我小你都問她了。”
深吸口氣,曹氏一字一字問她,“是不是你幹的?”
雲巧滿意地笑了,“不知道啊。”
“......”曹氏怎麽覺得雲巧故意找茬的呢,聲音重了幾分,“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啊。”翔哥兒要她這麽說的,雲巧認真解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
她哪天死了多半是給雲巧氣死的,她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輩雲巧這個讨債鬼賴上啊,她決定必須把雲巧嫁去北村,實在是一刻都受不了了。
把老頭子喊回屋,立即商量這事。
“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沈老頭不贊成現在嫁雲巧,“雲巧跟着老大他們在秀才家幹活,你賣了她,村長問起咱該怎麽說?不就拿話噎你嗎,忍忍就過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傻。”
“我現在懷疑她故意裝傻騙咱的。”
“你意思說她聰明?”
曹氏不吭聲了,雲巧十幾歲的人,梳頭都不會,衣服也穿得皺巴巴的,全身上下哪兒不是透着股傻氣?
也是她被氣昏了頭生出這種錯覺來。
“你看院裏。”沈老頭道,“雲山他們懶洋洋的不想動,就她撿玉米棒子撿得歡。”
任何時候,但凡給雲巧安排活,她就不會敷衍了事,這點比誰都強,估計村長也是發現她這點長處才高看老大他們的,細心寬慰曹氏道,“不是說好年底嗎,忍忍吧。”
沈老頭是這麽勸曹氏的,然而事情擱他身上時,他發現宰相肚都沒用,他的心情和曹氏差不多。
只想立刻馬上賣了她!
起因是他早起坐門檻上抽煙,雲巧出來後,托他給老大捎句話給村長,今個兒不去長流村了。
他問她,“不去長流村去哪兒扯豬草?”
“不扯豬草,我要去鎮上。”
沈老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雲妮在鎮上讀書,問竈間煮飯的曹氏,“雲妮多久沒回來了?”
“我哪兒記得住。”曹氏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哪兒會特地記雲妮上次哪天回的家。
沈老頭也記不住,和雲巧說,“你去鎮上幹什麽,放假她自會回來。”
“我要去,我想雲妮了。”雲巧心裏數着天數的,雲妮二十一天沒回家了,雲妮長得漂亮,被壞人拐走了怎麽辦?
雲巧拂冷水洗了臉,随意撥了撥頭發,戴上昨晚沈來安編的花,頭也不回朝外走。
沈老頭被煙嗆了口,兇她,“你怎麽就聽不進去話呢,這兒離鎮上幾十裏地,走丢了誰去找你啊?”
“我認識路的。”雲巧指着遠處群山亂揮一通,“那樣走就到了。”
“你走了誰扯豬草?”沈老頭嚴肅提醒,“不幹活沒飯吃的。”
“我今天不吃飯,我有大馍馍。”雲巧摸出自己的馍馍,湊鼻尖嗅了嗅,語氣篤篤“不會餓着的。”
唐鈍在鎮上,餓了就去找唐鈍,唐鈍會給她吃的。
嫌和沈老頭說話耽誤時間,邊走邊揮手,“爺,我走了啊。”
“......”沈老頭給氣得不行,“走了就別給我回來。”
得了個馍馍就敢不幹活,餓着豬看曹氏不打死她。
沈雲巧才不管他的威脅呢,去鎮上的事和她爹說了的,她爹要她天黑前回家,她來得及的,腳步輕快的穿過竹林,拐彎,直直過了村口,走到進山的枸樹下時,她沒有立即往山裏鑽,而是掏出馍馍,小口小口啃了起來。
馍馍已經發酸了,好在沒有長蟲,還能吃,她望着村口的羊腸小道,眼看剩下半個馍馍,不敢繼續吃了,塞回衣兜裏...
沈雲翔提着籃子來時,她正百無聊賴的拍着路邊草的露水,附近的草被她禍害得七零八落的,他咳嗽聲,遞個籃子過去,“你起床怎麽不叫我?”
“你沒讓我叫你啊。”雲巧接過籃子,順勢把手裏的樹枝給他,“你只讓我在枸樹下等你。”
“......”
和雲巧理掰這種事兒永遠是占不到上風的,他轉移話題,“走吧,咱還要撿菌子呢。”
西嶺村的人收菌子賣到外邊去了,可見有人舍得花錢買,雲巧想去鎮上找雲妮,他正好可以撿兩籃子菌子去鎮上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賣出去了呢?
山裏露水多,雲巧走在前邊,不停地敲敲打打,光線不明,黃色的傘蓋菌不好辨認,倒是豔紅的紅菌尤為惹人注目,雲巧見一朵踩一朵,哪怕隔得遠,但凡在她視野裏,她就不會放過。
沈雲翔沒有制止她,只要不是往頭上戴,踩就踩吧。
姐弟兩在山裏東找找西找找,走出大山日頭已經快到頭頂了,兩人衣服褲子上滿是泥和草屑,又拎個籃子杵個樹枝,很像逃難的。
官道上的人頻頻朝他們看,眼裏顯而易見的緊張,有個拉貨的車夫叫住沈雲翔,“小兄弟,你們哪兒來的,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
地處西州,人人談西涼色變,聽到打仗二字,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心提得老高。
沈雲翔沒有經歷過戰事,不懂他們心底的恐懼,禮貌解釋,“沒有打仗,我們進山撿了些菌子進城賣..”
菌子用草蓋着的,他掀開,露出新鮮的菌子來,衆人重重輸了口氣,“不是打仗就好,小夥子你也是,沒事把自己捯饬成難民幹啥啊。”
“......”沈雲翔低頭看自己衣着,衣衫舊了些,可不是破的,哪兒就像難民了?
雲妮拿掉他衣服上的草,輕輕拍兩下,“挺好看的啊。”
她一彎腰,腦袋上的花就往他臉上戳,沈雲翔覺得自己是被她連累了,“巧姐兒,能不能把頭上的花取了?”
“為什麽呀?”
“不好看。”
“胡說,爹娘都說好看。”
“......”
趁雲巧整理他的衣服,他快速拿走她腦袋上的花,然而瞬間又果斷給她戴了回去。
“你沒梳頭?”他一拿走花,她的頭發就像蜘蛛網鋪開,亂得慘不忍睹。
“對啊,我走的時候娘沒起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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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翔捂她的眼,“別看了,咱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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