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071 認輿圖

小虎山形似虎而得名, 山勢雄峻,山脈奇特,西嶺村的居民都不敢貿然進山, 她竟帶着年事已高的白發翁從長流村翻山越嶺找來。

還有唐鈍墜崖, 是她救了唐鈍。

李善展開手裏泛舊的輿圖, 沉吟道, “是走錯了,福安鎮在東邊, 山巒疊翠, 道路繞南走二虎山是最近的。”

雲巧點頭如搗蒜。

李善問她,“你知道二虎山嗎?”

雲巧指着綠水成蔭的右側山巒, “翻過這座山頭不就是嗎?”

“你想不想去?”

雲巧斜着眼珠偷偷看了眼平安, 然後捏着衣角,低頭看腳下稀爛的菌子。

李善循循善誘,“平安讀過書的,沒有問題難得倒他,你要是跟着,問什麽他答什麽...”

“真的?”雲巧興奮地擡起頭,眼裏熠熠生輝, “你的學問比唐鈍還高嗎?”

“我就是個粗人。”平安讷讷看向李善, 後者若有所思,他頭皮發麻的點了點頭。

他沒讀過聖賢書, 學問肯定不如唐鈍, 但李善話已出口, 他不好落他面子, 問她, “你想問什麽?”

她勒着背簍繩, 慢悠悠往他跟前靠了靠,極小聲地說,“雲妮犯什麽事兒了呀?”

平安頓住,扭頭看李善,待李善眨眼,他才回,“她偷了東西。”

“什麽東西?”

李善和其他衙役走在後邊,離他們隔着幾步,平安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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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妮做的事兒他們沒有确切的證據,懷疑她是因為東西有使用過的痕跡,除了雲妮,沒有其他人接觸得到,至于是什麽,肯定不能和雲巧說,他随口胡鄒,“錢。”

“雲妮有錢。”雲巧奇怪地看看他,又回眸看李善,眉頭擰成了川字,“平安,你是不是跟着李善學壞了?”

她們藏了好幾十文錢,雲妮不會拿別人的錢。

她不高興的撅嘴,“說謊不好。”

“......”平安臉熱,“我的話沒說完,是比錢還貴重的東西。”

“什麽?”

“玉。”

雲巧懵了,“什麽是玉?”

“貴人挂腰間的配飾。”他下意識摸向自己腰間,恍惚想起出門從簡,沒有任何配飾,只能給她解釋,“很值錢的玉佩。”

“不是雲妮偷的。”值錢的東西都藏在石屋的,她翻過,沒有他形容的玉,只有幾張紙,她道,“是不是有人污蔑雲妮?”

“......”

如果不是雲妮就是自己人做的,平安不相信朝夕相處同生共死的兄弟裏出了叛徒,斬釘截鐵道,“就是雲妮做的。”

“才不是。”雲巧激動得擡高了音,一臉憤慨之色,“你亂說我就不搭理你了。”

“......”

兩人就這麽陷入了僵持。

她雙手勒着背簍繩,悶頭朝前邊走,李善看了眼輿圖,餘光掃過她走的方向,打圓場道,“平安和你開玩笑呢,有人懷疑雲妮偷了東西,他做衙役的也是想問清楚,好還雲妮清白。”

雲巧停下腳步,背着他們,“雲妮沒有偷東西。”

“我知道。”

“你說她犯事。”

這姑娘看着傻,卻不好糊弄,李善道,“有人來衙門告狀,我們在查...”

雲巧轉身,一瞬不瞬盯着他。

他微微一笑,“查清楚了,和雲妮沒關系。”

雲巧視線下移,瞄着他手裏的輿圖道,“你都沒回衙門。”

怎麽查清楚的?

李善愣了愣,臉上笑意更甚,“顧大人寫信說的。”

這話擱前兩天說,雲巧鐵定不信,但她從唐鈍那知道什麽是信,也知道讀書人通過寫信傳話,因此沒有起疑,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李善給平安使眼色。

平安硬着頭皮跟上,佯裝好奇道,“雲巧姑娘,咱們是不是走錯了?”

這座山和二虎山相接,走到山頂,沿着二虎山山腰南繞就行,她領着他們往山下走,地勢雖平坦,可繞二虎山山腳去福安鎮會更遠。

“你們不是找路嗎?去福安鎮就這樣走啊...”

平安沉默片刻,又道,“是不是太遠了?”

“不遠啊。”她專心踩着地上的菌子,手在空中上下左右比劃,“那樣就到了啊。”

平安還在思考她比劃的是什麽,李善突然開口,“小靈山碎石多,易堵路,走小靈山是不是太麻煩了?”

雖是繞南行,但避開了小靈山。

就怕暴雨天道路堵塞男行。

“不會啊,走崖邊啊...”不滿意李善問自己問題,她拽着平安大步走,拉開和其他人的距離,“平安,你去哪兒啊?”

“小靈山。”

“我帶你抄近道呀。”

這兒都是些筆直高大的樹,沒有叢生的雜草藤蔓,她像只兔子似的又蹦又跳,走過的地方盡是爛成泥的菌子。

平安亦步亦趨跟着她。

給她講人言可畏的道理。

西州受戰事影響,男女之事稍顯開放,在其他地方,女子不守婦道是要浸豬籠或沉塘的,唐鈍參加科舉,有朝一日會離開西州,她跟着他,言行不妥會惹來麻煩。

他給她講其中的厲害。

教她男女有別,要和男子保持距離。

她似懂非懂的,“我們太近了嗎?”

平安點頭,她蹭蹭跑出幾米,“這樣行了嗎?”

周圍就她和他們,傳不出什麽閑言碎語,他說,“咱去辦正事的,人前你注意些就行了。”

雲巧看向後邊十幾道目光,恍然大悟,過去拉起他的手,奮力往前跑,“咱不讓他們看到就好了。”

意識到她指的什麽,平安心累。

她看着瘦弱,跑起來速度卻不慢,平安配合她的步伐,道,“他們不會亂說的,不用避諱。”

“不好。”

她似乎認定那群人礙眼,哼哼哧哧的不肯停下。

跑過幽靜的樹林,突然到了石洞前,他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拽了進去。

石洞黑暗,偶爾露出稀碎的微光,越往裏走越是涼快,她手摸着石壁,速度慢了許多,他問她這是哪兒。

她說中間的山頭。

有些山頭沒有名字,她不知道。

平安想看看輿圖,然而四下漆黑,根本沒辦法比照輿圖。

他記着腳程,約莫一刻鐘的樣子,前邊突然亮起發白的光,她垂下手,笑了,“咱走快些...”

穿過石洞,面前現出狹窄的平地,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花兒,花兒的盡頭連着一片巨崖,她歡喜的指着那座山,“那兒就是小靈山了。”

奇峰屹立,怪石嶙峋,放眼望去,不見一株樹。

他詫異,“那是小靈山?”

他見過的小靈山并不是這樣的,碎石鋪地,并不陡峭,且多樹木雜草。

“嗯。”她放下背簍摘地上的花兒,“這是小靈山的西南角,村裏人不往這兒來。”

“你怎麽找到的?”

難怪李善好言好語哄她跟着,怕早就看出她熟悉周圍地形了,他往前走兩步,仰頭往自己身後的山峰,急忙展開輿圖。

輿圖上卻有這座山,山脈挺拔,山間雲霧萦繞,他們圍着山腳走了大半天才走完,且因周圍是絕壁,不同路,并沒走到此處來,難怪李善好言好語哄騙她跟着,只怕早看出她熟悉山裏地形。

雲巧挑開得正豔的花兒摘,回道,“走着走着就找到了啊。”

她說,“你不是要來小靈山辦事嗎?我摘了花兒就帶你去。”

他來小靈山不過想試探她,目的達成,他還有其他事,“這兒能去福安鎮嗎?”

“能啊。”她指着最外邊,“那兒有路。”

平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樹木傾斜,樹影斑駁,看不到她說的路。

不過他仍走了過去。

一條棧道貼着絕壁彎彎曲曲地通向前邊,而側邊是更深的懸崖。

這兒還不是崖底。

按住心底震撼,他問雲巧,“順着這條路能去福安鎮?”

這條棧道有些年頭了,路中縫隙冒出半人高的枝桠來,馬車難過,卻不阻礙人行,輿圖上并沒關于棧道的記載,衙門日志也沒提起此事,是村民們自己建的嗎?

他往前走兩步,随即打消了這種想法。

如果真是村民們建的,平時該有人經過才是。

但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

而且這周圍沒有村落...

雲巧摘了花兒跑過來,望着蒼涼清幽的路說,“對啊,走完這條路,再翻一座山頭就是福安鎮了。”

平安指着輿圖上平緩的曲線問,“這座山嗎?”

雲巧垂眸,“這是山嗎?”

平安想起她沒見過輿圖,解釋,“這是福安鎮外南邊的山...”

雲巧指着最中央位置,“這是福安鎮嗎?”

“嗯。”他有些急切,“這條路通的是這座山嗎?”

雲巧好像對他手裏的輿圖很感興趣,“這是哪兒?”

除去福安鎮,還有好些地方标了出來。

平安道,“西嶺村。”

西嶺村西邊就是朝廷駐軍所在,她指的是營地位置,平安自不敢說真話。

她哦了聲,又指着其中一處,“這是長流村嗎?”

“對。”

“綠水村呢?”

平安指給她瞧,這份輿圖是衙門拿來的,有些地方沒對,他們修正過,因此看上去亂糟糟的。

早年間的綠水村順河而建,村民多而繁榮,村子移遷到長流村後,新建的村落依山而建,輿圖上并不清晰。

雲巧彎腰,湊近細看了看,“不像啊?”

“以後就像了,雲巧姑娘,這條路通往的是這座山嗎?”

他回到正題。

雲巧搖頭,“不是。”她的手落在北邊的山上,“是這兒呢。”

平安皺起眉,懷疑她弄錯了,“我們現在在哪兒?”

雲巧盯着輿圖看了很長時間,指着輿圖西南角,“這兒。”

對的。

他們的确在這兒。

他順着輿圖上的位置往福安鎮連,問她,“我們怎麽跑到北邊去了?”

“不知道啊,路是這樣的。”她垂着睫毛,煞有介事道,“你說的這座山要走很久,走北邊的話有近道。”

“什麽近道?”

“近道就是近道啊。”

平安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我們去找李善,把他們也帶上。”

“不好。”雲巧努了努嘴,“有他們的話,我就不能離你這麽近了。”

“......”

他說的人前不包括李善他們,他解釋。

雲巧懵了,“他們不是人嗎?”

“......”

雲巧說不上也不肯回去找人,平安怕惹惱她壞了後邊的事兒,找石子在地上留了記號,只盼李善他們跟得緊,能尋着記號找來。

他們往福安鎮去的時候,李善他們在山洞徘徊片刻掉頭回去了。

他們循着踩爛的菌子找來的。

到石洞門前沒了蹤跡。

往裏走了片刻,擔心出事,不敢繼續往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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