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薛進将楚熹送到城主府後便回小院去沐浴更衣,待收拾妥當,又來城主府接人。

他方才來過,轉眼又來,不知內情的仆婢都明裏暗裏偷笑,覺得這未來姑爺可真夠殷勤的。

尤其是楚熹院裏那個管事的老嬷嬷,特意到他跟前問:“薛統領忘什麽事了?”

薛進強忍着不悅道:“沒忘什麽事,我來接你家小姐去府衙。”

“哎呦!”老嬷嬷拿腔作調的說:“府裏車馬有的是,哪還勞煩薛統領跑一趟啊。”

“……”

薛進心裏其實很明白,楚熹出門不愛坐馬車,不愛帶随從,是怕他不自在,可話到這老嬷嬷嘴裏,就好像他上趕着非要給她家小姐差使一樣。

老嬷嬷雖不是楚熹的奶母,但也算看着楚熹長大,和城主老爹一條心,瞧不上薛進,因此趁着楚熹不在跟前,綿裏藏針的損他:“瞧今兒這日頭,夠曬人的,薛統領準口渴了吧,冬兒那幾個丫鬟真是,光顧着玩,來客也不知道看茶,玉秀呀,把陸大夫人送的沂都春雪拿來,給薛統領嘗嘗鮮。”

見薛進沒什麽反應,老嬷嬷在心裏笑他沒見識,便又補充道:“這沂都春雪是南六州最名貴的茶葉,一年到頭産出極少,大半都進貢給帝都了,可是難得呢。”

破茶葉,薛進不稀罕,原本也不會在意,偏老嬷嬷狗仗人勢,仗得是楚熹的勢。

楚熹都要看他臉色,一個半截入土的老仆竟然敢給他臉色看。

薛進不由自主的窩火。

老嬷嬷瞧薛進神色變了,那叫一個樂呵,嘴皮子不停的繼續說道:“也難為陸大夫人有這份心意,她家兒女衆多,都顧不過來,還能惦記着我們小姐,知道的是照顧小輩,不知道的呀,準以為她想叫我們小姐做兒媳呢,要說陸城主家的公子,各個人中龍鳳,和我們小姐倒也般配,可惜呀……”

薛進受夠了這老仆在他耳朵邊上叽叽喳喳,正預備回擊,忽聽側門裏玉秀喚道:“嬷嬷!沂都春雪你放哪啦,我怎麽找不到。”

“就在櫃子裏,哎,得了,我去拿吧。”

玉秀故意支走老嬷嬷,給薛進解了圍,緊接着又端來一壺冷水:“薛統領先喝這個解解渴吧,添了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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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進并不想喝什麽水,只擰着眉頭道:“她怎麽還不來?”

“薛統領是說三小姐?”

“除了她還有誰。”

此時堂屋內并無旁人,薛進是無需裝模作樣給玉秀看的,意識到薛進真的在生氣,玉秀內心忽然有些不安。

她認識的薛進,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動怒。

“主子……”

薛進擡眸,眼神淩厲。玉秀立刻改了口,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小姐正梳妝呢,薛統領不妨再等一等。”

話音未落,冬兒走了進來,她是和楚熹一條心的,所以對薛進特別的熱絡:“薛統領可是等急啦?都怪夏蓮她們,一個叫小姐這麽穿,一個叫小姐那麽穿,湊在一塊瞎出主意,鬧得小姐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就怕薛統領不耐煩,特讓奴婢來賠個不是。”

怎麽打扮還不都是胖耗子。

薛進輕笑了一聲,對冬兒道:“你告訴她,慢慢來,我不着急。”

冬兒一雙眼睛緊盯着薛進,沒有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回到屋裏如實複述給楚熹:“奴婢過去的時候,薛統領應當是有些不耐煩的,可一聽小姐在為了見他打扮,馬上就笑了,分明是一副暗自歡喜的模樣,還讓小姐慢慢來呢。”

“真的?”

“自然是真的。”

之前薛進每次來城主府,楚熹都提前半個時辰穿戴好,生怕讓他等,這次也是一樣,着急忙慌的洗了澡換了衣裳,薛進剛到她就要出去。

夏蓮深覺不妥,便勸楚熹說,得讓薛統領等一會,一來叫他知道你回回見他都是用了心思的,二來總是你等他,他該習以為常了,往後總叫你等。

楚熹一聽,感覺有些道理,便按夏蓮的主意,把薛進一個人晾在堂屋。

自她和薛進相識以來,第一次耍這種小心機,不免有點忐忑,這才打發冬兒去看看。

沒想到效果竟然還不錯。

冬兒笑着調侃夏蓮:“你這套都是在哪學的呀。”

夏蓮洋洋自得:“跟我娘學的呗,我娘說啦,這男人好賴都一個樣,你越拿他當回事,他越不拿你當回事,要想叫他聽你的話,把賺來的錢都裝進你的口袋,不動腦子是不行的,該嘴甜的時候要嘴甜,該紅臉的時候要紅臉。”

楚熹在談戀愛這件事上缺乏經驗,故而聽得十分專注。

可聽着聽着,忽然琢磨過味來。

薛進似乎就是這樣對她的呀!

不不不,薛進哪裏會和她耍心機。

楚熹甩開雜念,起身去了堂屋,走到門外正好碰見從裏面出來的玉秀,玉秀恭恭敬敬的向她施了一禮:“小姐。”

這院裏的丫鬟雖都是二八年華,但容貌并沒有特別出挑的,玉秀實在長得好看,會讓人過目不忘的那種好看。楚熹不禁問道:“怎麽沒見過你。”

“奴婢來城主府半年有餘了,在小廚房當差。”

小廚房和楚熹的住處隔着兩堵牆,廚娘們平時并不往這邊走動,楚熹更是從來不去:“怪不得我瞧你面生。”

“你瞧我面生嗎?”

楚熹偏過頭,見薛進站在門內,雙臂抱懷,眉眼低垂,懶洋洋的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不啊。”

薛進餘光掃了眼玉秀,一把将楚熹拉進堂屋:“打扮了半個時辰,就打扮成這樣?”

“哪有半個時辰?再說我打扮成哪樣啦?”

“和之前……”薛進上下打量她一番說:“完全沒區別。”

“你一個男人懂什麽。”楚熹稍稍踮起腳尖,湊近了挑起自己耳朵上的墜子:“好看嗎,我選了很久的。”

“你前兩日戴過,這身衣裳也是我輪值那日穿過的。”

“……記性還怪好。”

“所以這麽長時間,你到底幹嘛去了?”

“你又生氣?你怎麽這麽愛生氣呢?”

薛進一愣,沉聲反駁道:“我沒生氣。”

草包三小姐不過是讓他滿懷期待的坐在這等了又等,結果什麽都沒等到罷了,他生什麽氣,他一點不生氣。

像是為了證實這句話的真實性,薛進很幹脆的轉移話題:“還走不走?”

“走!不過你還沒吃飯吧?老五清早送來了幾條白魚,做魚餃最好了,要不要在府裏吃?”

“不要。”

“你不餓嗎?我都餓了。”

“去闫樓。”

“我想吃你煮的面……”

薛進做出決定之後,從來不給楚熹發表意見的機會,牽起她的手擡腳便走。

楚熹有點懷念最初認識薛進那會他時不時流露出的腼腆和羞澀,就很神奇,人性格當中的一部分,說消失就消失的一丢丢都沒有了。

只剩下一個完整的酷哥。

不愛笑,總生氣,嘴巴壞,刁鑽,潔癖,大男子主義。

雖然帥還是很帥的,但和楚熹想象中甜甜的戀愛丁點不挨邊,她跟薛進在一起根本不敢吃沿街叫賣的東西,但凡吃出頭發蟲子之類的,薛進能自己生一整天的悶氣,怎麽哄都不哄好。

整個安陽也就闫樓的衛生在薛進那裏還算合格,以至于闫樓都快成他們倆的食堂了。

從闫樓出來,二人徑直回了府衙,果不其然有一堆差事等着薛進處置,連帶着地牢裏要提審的嫌犯,足夠薛進忙活到深更半夜。

這時楚熹作用就顯現出來了。

“你去告訴城主!這些差事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什麽都找薛統領!還要你們幹嘛!不如回家去抱孩子!”

“是是是,三小姐息怒,小人這就去。”

楚熹在府衙裏大發了一通脾氣,底下人便很有眼色的接過了薛進肩上的重擔,除了地牢裏的嫌犯非薛進審問不可,旁的差事全被分了出去。

楚熹必須要向薛進邀功:“如何,這鎮坐的可以吧?”

薛進靠在太師椅上點點頭說:“勉勉強強。”

“……一天到晚跟大爺似的。”

“嗯?”

“我說,你還沒跟我講為什麽要把那些嫌犯關在地牢呢,她們當中誰是兇手呀?”

“死的那個繡娘是服毒自盡。”

“啊!不是被人殺害的啊?那為什麽要報官?又為什麽把她們抓來?”

“地牢裏那些繡娘經常欺辱死者,死者心生怨恨,便将鸩毒放在了她們房中,半夜裏自己服毒自盡了。”

楚熹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關她們,是要給死去的那個繡娘出口惡氣?”

案情遠比薛進所說的更複雜,他懶得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左右不着急提審。”

“那豈不是徹底沒事了?”

“嗯,沒事了,多謝你啊。”

楚熹眉眼彎彎的朝他笑:“你若真打算謝我,就陪我去烏清池吧,聽聞那邊蓮花開得可漂亮了,我想采蓮子吃。”

薛進斜睨楚熹一眼,立刻收回視線:“你不食人間煙火嗎,這時節哪來的蓮子。”

“嗯……蓮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賞蓮花。”

“走吧。”

薛進的毫不猶豫又一次讓楚熹認識了他。

好好的酷哥,居然喜歡聽甜言蜜語。

作者有話說:

調整作息好累啊,一整天都在和困意做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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