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決定
“爸爸回來啦!”
林薇剛将炒好的花甲蛏子黃蚬子盛出鍋, 就看到明明跑進來喊道,她點頭嗯了聲,說:“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不出海的時候, 宗紹每天時間相對固定,早上五點半左右去營裏,中午在部隊吃,晚上六點左右離營,他腳程快, 十分鐘左右能到家。
習慣了他的時間後, 林薇再做飯就有數多了, 基本他前腳到家, 後腳就能開飯。
因為今天買了不少海鮮, 所以晚飯看着挺豐盛, 林薇把家裏盤子全都用上,擺了大半張桌子。
但也就是盤子看着多,實際上算起來海鮮就那麽幾樣, 且量都不大。
螃蟹就買了兩只,這玩意個頭大占重量, 再多林薇手頭的海産票就不夠用了。海蝦買了小一斤, 對蝦毛蝦皮皮蝦混着稱的,因為個頭不大,看着不算少。
再就是各種貝類, 花甲蛏子黃蚬子之類,也是混着稱,差不多也是一斤的量。生蚝又買了四個, 零零種種加起來, 差不多有四斤。
雖然種類不多, 但林薇分了兩種做法,貝類海蝦分出一部分過油炒就裝了兩盤,螃蟹分出一只清蒸,再加上蒜蓉生蚝,又用了兩個盤子。
至于剩下的那只螃蟹,則和海蝦貝類一起做生腌,又裝了個盤子。
畢竟是吃飯,總得炒盤青菜,海草便宜味道也好,林薇又拌了一盤,七七八八加起來,可不得擺大半張桌子。
一家子坐下後,林薇稍微調了下盤子的擺放位置,把生腌挪到了自己和宗紹面前,裏面放了酒。
宗紹順着她的動作看向海碗:“這是?”
“生腌海鮮,就是用白酒加油鹽醬醋等調味料腌制的生海鮮,”林薇簡單介紹了一下,問,“你以前吃過沒?”
宗紹搖頭:“沒有。”
“那你嘗嘗,腌好後我嘗了下,肉質挺鮮嫩的。”林薇說着挾了只對蝦放他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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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明明看到,立刻說:“媽媽,我的呢?”
“裏面放了酒,你們小孩子不能吃,”說着挾了兩只對蝦分給兄弟倆,但這次她挾的是過油炒過的。
明明稍有些失望,但還是拿起碗裏的蝦吃了起來。
母子倆說話的時候,宗紹已經把林薇挾的對蝦吃完了,嘗着味道的确不錯,肉質比清炒或者蒸的要更彈一點,鮮嫩中帶着絲絲清甜,酒味反而不怎麽重。
宗紹又挾了跟蟹腿,邊用剪刀剪開邊問:“怎麽突然想到這種吃法?”
“我不是剛從石城過來嘛,以前沒怎麽吃過海鮮,之前蒸魚做蒜蓉生蚝都是跟供應站的人學的,但我想雖然海鮮清蒸的味道也不錯,但我不能總這麽吃啊,可供應站裏的工作人員事情多,能教我一樣做法就不錯了,我總不能老逮着她們問吧,耽誤人工作不是?”
宗紹剝開蟹腿,用筷子将蟹肉挾出,放到林薇碗裏,語氣自然地問:“嗯,然後呢?”
“然後……”林薇看着碗裏的蟹腿肉,再看宗紹又挾起一根蟹腿,依然是用剪刀剪開,分神說,“你吃自己的就行,不用管我。”
宗紹嗯了聲,繼續問:“你還沒說跟誰學的生腌海鮮。”
林薇吃着甜滋滋的蟹腿肉,繼續往下說:“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鄧姐坐在院子裏,想到她昨天還炒了花甲,就問了兩句。然後說着說着,就聊到了生腌海鮮,鄧姐老家就是海邊的,這是她們當地的特色菜。”
也正因為太有特色,外地人不一定吃得慣,所以鄧湘雲只是順嘴提了一句,本來沒打算說菜譜。
但林薇對開發新菜色很有熱情,立刻就把生腌加進了今晚的菜單裏,詳細問了鄧湘雲做法,過程中還請她來指導了一下。
事實證明,他們夫妻倆都能接受這道菜。
明明瑞瑞兄弟倆看着也挺饞,但林薇看得緊,兩人只能望着生腌興嘆,然後悶頭吃別的。
“原來是這樣。”宗紹恍然舊shígG獨伽,“對了,今天老周跟我說了件事。”
林薇邊吃邊問:“什麽事?”
“醫院那工作,軍屬安置辦那邊安排給了他媳婦。”
看宗紹表情那麽嚴肅,林薇還以為他會說出多麽重要的事,結果就這……她松了口氣說:“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上午去拿戶口的時候,聽沈姐和劉姐說的。”林薇說着擡頭看了對面院子一眼,壓低聲音說,“她們不但跟我說了這件事,還告訴我告狀的人是誰了。”
宗紹問:“是趙副團長媳婦?”
林薇面露驚訝:“你怎麽知道?”
“你剛才說話的時候,擡頭往那邊看了一眼。”宗紹說完沉思片刻,問,“那天晚上她聽到你跟劉同志的談話了?”
林薇:“……”不愧是當兵的,一猜一個準。
只看林薇的表情,宗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眉毛漸漸皺起,沉聲說:“我再找趙峰談談。”
“你怎麽找他談?問他高秀蓮為什麽背後告我狀?還是讓他補個工作給我?”問完不等宗紹開口,林薇就說,“前者,高秀蓮這事做得是不地道,但你要說她做得不對,那也沒有,真鬧起來,我有理也變成了沒理。後者,趙副團長要是能補工作給我,高秀蓮還用得着紅着眼背後告狀嗎?”
道理宗紹當然懂,但事情想起來難免憋屈,悶聲道:“當初選房子的時候,我就不該只看位置。”現在看來,鄰居人品可比地理位置重要多了。
林薇安慰說:“沒真打上交道,誰知道鄰居人品怎麽樣,反正我挺喜歡咱家這房子,每天早上推開窗戶看到外面的大海,心情都明亮不少。”至于合不來的鄰居,以後少打交道就好。
宗紹笑:“你倒是很想得開。”
“這有什麽想不開的,高興是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為了不相幹的人敗壞心情,何必呢。”
鄰裏相處哪有一團和氣的,林薇住在棉紡廠家屬院的時候,也沒少因為一些瑣碎事跟人吵架。她年紀輕,臉皮也薄,說不出太不入耳的話,跟人吵架總是落下風,有時候氣急了,飯都沒什麽胃口吃。
換成那時候的林薇被高秀蓮擺了這麽一道,不說跑去把人吵一架,肯定也沒辦法這麽輕易地咽下那口氣。
确認原著是真的後,林薇想開了不少事,也學會了從另一種角度看待問題。
林薇說:“她跑去告狀,原因無非就兩個,一是想要我的工作,但結果你也看到了,我丢了工作,但也沒輪到她頂上;二是為了報複,如果她心眼真這麽小,那應該見不得我過得好,要是我為這件事焦頭爛額,不正好如了她的意?反之我高高興興的,難受的不定是誰。”
對如今的林薇來說,除卻生死無大事。
與其花費時間跟高秀蓮吵架,不如把這時間花在家人身上。
宗紹沉默半響,突然說:“這次見面你變了不少。”
林薇心裏一跳,差點以為自己是被他看出來了。
确認夢境真實性後,她一直很矛盾,猶豫要不要告訴宗紹這件事,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他腦子好,說不定能想出更好的破局辦法。
但她又有點擔心,這事太離奇了。
換個角度想想,如果宗紹突然告訴她,這個世界是一本書,她估計會直接問“你沒事吧?”,懷疑他腦子出問題了。
就算宗紹選擇相信她,她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她不是得病,而是因為意外死的,而她的死亡時間距離現在還有一年零一個多月,現在告訴他,不過是給他們的家庭平添恐慌,未來這一年多誰也過不好。
想到這,林薇笑了笑說:“人總會變啊,就像明明,以前動不動就哭,現在就不怎麽愛哭了,還有瑞瑞,以前懶得動不愛說話,現在也願意和小朋友一起玩。”
聽到媽媽的話,明明挺起胸膛自豪地說:“我長大了,變成了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瑞瑞也跟着說:“我也變成了男子漢,但我流血還是要哭的。”然後看向宗紹,充滿暗示意味地說,“爸爸,我也想吃大螃蟹。”
宗紹剝蟹腿肉的動作頓住,伸手從蒸的螃蟹身上撇了根蟹腿給他。
但瑞瑞沒接蟹腿,伸出兩只因為吃海蝦而泛着油光的手,理直氣壯滴說:“我不會剝。”
林薇習慣了照顧孩子,伸手就想接過宗紹手裏的蟹腿剝出蟹肉,但她還沒碰到蟹腿殼,手就被宗紹擋了一下:“我來。”
正辛苦咬着蟹腿殼的明明見狀,轉動着眼珠哎呦起來,捂着嘴巴說:“殼好硬。”
宗紹已經快速剝完給瑞瑞的蟹腿肉,在林薇之前從明明手裏拿過他咬了一半蟹腿,邊剝邊說:“我給他們剝,你吃你自己的。”
說完将剝出的蟹腿肉遞給瑞瑞,明明看到又嚷嚷起來:“爸爸我還要吃螃蟹!”
于是繼續剝。
林薇看到就說:“你別慣着他們,自己吃飽了再說。”
“每人最後一根,剩下等我吃完飯再說。”宗紹說完側過頭看向林薇,“對了,今天老周還跟我說了件事。”
林薇嚼着花甲肉問:“什麽事?”
“他媳婦上班後孩子沒人帶,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幫忙照顧,三餐她自己管,就上午下午幫忙看着點就行,一個月五塊錢。”
“你答應了?”
“沒有,你昨天才跟我說工作黃了,結果他今天找我說他媳婦定了醫院的工作,我心裏總覺得裏面有事,就把話帶過去了。”
雖然他不覺得告狀的人是鄧湘雲,但事情鬧成這樣,他又不知道林薇心裏的想法,就沒立刻答應,想着回來先跟林薇說清楚情況,看看她是怎麽想的。
宗紹說:“你要是覺得麻煩不想帶,我明天就去跟他說一聲,回絕這件事。”
林薇搖頭說:“帶是能帶,反正小石頭那孩子挺懂事,跟明明瑞瑞也玩得好,但錢就算了,我又不用操心小石頭的一日三餐,就當明明瑞瑞他們多了兩個長期玩伴。”
她打聽過了,家屬區裏上班的軍嫂請人帶孩子,一個月也就五六塊塊,而且她們通常會管孩子中飯。雖然票是家長提供,但買糧的錢是他們出,賺個中間差價當辛苦費而已。
而幫帶孩子的軍嫂,每天最費神的工作也是是做飯,至于別的,真不用他們費多少心思。
三四歲,四五歲的孩子,基本都能跑能跳了,這年頭就算是親媽,也不會太拘着孩子,沒事的時候随他們去哪瘋,到吃飯的時候去找人就行。
幫忙看孩子的軍嫂,需要注意的也就是孩子有沒有玩危險游戲,去沒去水邊,以及上廁所的時候看着點,根本不用時時刻刻守着。所以家屬區裏那些想多掙錢的軍嫂,一帶都是七八個孩子。
林薇也是這麽帶孩子的,頂多因為剛來島上,家又住在海邊,她把孩子看得緊了點,基本不讓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而已。
但看孩子的時候,她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比如縫窗簾,又比如種地,不耽擱事。
因為不費神,所以林薇不想拿鄧湘雲的錢。
不要錢,她帶小石頭就是純幫忙,她看孩子的時候也能自在些。反之拿了錢,這就是一份工作了。
人總是對幫忙的人,和為自己工作的人有兩套标準,幫忙的人做到了五分,得到的也是感謝,但為自己工作的人做到了十分,那也是應該的。
要不幾十年後怎麽會有社畜一說?
成了工作,她後面對待小石頭的時候難免束手束腳,倒不如不要錢,這樣孩子們合得來,她就幫忙看着,合不來也好散夥。
“但三個孩子,你到時候會不會忙不過來?”
“忙不過來再跟他們說呗。”真忙不過來,她肯定要先顧着自家孩子的。
宗紹沉吟片刻說:“成,那我明天跟他再商量商量這事。”
……
宗紹準備明天再找周建海談這事,結果剛吃過飯,他就帶着小石頭過來了,說是兒子想找兄弟倆玩,媳婦就讓他過來了。
但等三個孩子玩到一塊,林薇也找借口跟了過去,周建海才跟宗紹說自己過來的主要目的:“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跟我媳婦說了林同志的事。”
周建海剛起頭,宗紹就知道了他要說什麽,直接說:“剛才我跟薇薇也聊起了這件事,她已經清楚是怎麽回事了。”言簡意赅把情況給說了。
周建海跟宗紹是一個營的,他任營教導員,宗紹是副營長,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關系比一般戰友更深厚。
他很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引起誤會,進而影響到這麽多年的感情,所以回到家後就詳細問了妻子事情經過,确定她真的不知道緣由,才過來找宗紹想解釋清楚。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周建海很是松了口氣,但同時他也有些不解,壓低聲音問:“高秀蓮為什麽突然在背後告狀?”
“不知舊shígG獨伽道。”宗紹搖頭說。
周建海又問:“這事趙峰知道不?”
“不清楚,我晚上才知道這件事,而且今天沒碰到他。”
宗紹搖頭,看向不遠處跟三個孩子圍在一起堆沙子的林薇,聲音低沉說:“我這兩天抽空跟趙峰提一提這件事,看他什麽反應吧。”
如果趙峰不知道這件事,那他們還能保留幾分面子情,反之如果趙峰知道,以後碰到了他也不會手軟。
周建海明白宗紹的意思,點頭說:“先問清楚再說,對了,上午我跟你說的,請弟妹帶小石頭這事,你跟弟妹提了嗎?”
“提了,她答應幫忙看着小石頭。”
周建海驚喜問:“真的?我就說弟妹這人大氣,我來之前你嫂子還特別擔心,讓我別提這件事,還是我聰明……”
饒是宗紹這麽淡定的人,聽周建海這自吹自擂的話,也忍不住無語,打斷他說:“薇薇說了,既然三餐都是你們自己管,那就當是明明瑞瑞他們多了個玩伴,錢就免了。不過有句話得說在前頭,小石頭在我們家可沒什麽特殊待遇,孩子們吵架的時候,薇薇不會特別偏幫他。”
“明白。”周建海也沒想過特俗待遇,他猶豫的是,,“我們托弟妹幫忙帶孩子,不給錢是不是不太好?”
“收了錢薇薇反而會有負擔,而且她也不一定能幫忙看多久孩子,如果有崗位空出來,合适的話她肯定會去上班。”宗紹覺得話還是說清楚的比較好。
周建海他和鄧湘雲也沒想過林薇能幫忙帶多久,只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才想請她幫忙過渡一下,聞言便笑着說:“明白,我和湘雲本來也想着趁這段時間多打聽打聽,看家屬區裏幫帶孩子的誰比較可靠,等弟妹上班了,咱們還可以把孩子送到一家去。”
周建海說着又嘿笑起來:“我說你,薇薇薇薇叫得還挺親熱啊?”
宗紹哦了聲,雲淡風輕地說:“我們感情很好。”
周建海:?
作者有話說:
二更晚上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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