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62-二更

山上所有人都被沈海遙叫了來, 團團圍在床邊,觀察這只剛剛化出人形的鶴。

先前這只鶴就黏沈海遙黏得緊,現在化了人形, 更是只貼着沈海遙。

當然, 沈海遙也把他看得很緊, 原因是……

“師尊, ”沈海遙鄭重地說,“不可以解剖他。”

褚星津放下手裏的小刀,摸了摸鼻子, “哦”了一聲。

之後沈海遙又看向萬雅風, “三師弟, 休想用他做藥引子。”

“……”萬雅風移開視線, 尴尬地低下頭。

沈海遙頭都大了, 怒道:“你們一個兩個的, 能不能有點人情味啊!怎麽只想着拿他做研究呢!”

最後還是邵靈風這個小機靈鬼出了個主意,“幹脆讓師尊收他做弟子吧!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會打他主意了呀!”

她當然也有自己的考慮:她是師門裏最小的,如果師尊收了這只鶴,那以後她就有小師弟可以欺負了。

“這倒是可以。”褚星津摸了摸下巴,一直以來說的那些想把這只鶴作為研究材料的話自然都是開玩笑, 要知道,星津仙長人生的一大樂趣便是跟自己的大弟子鬥嘴,“等他徹底适應了人形的生活之後,簡單擺個拜師宴吧,就算是入了我們望塵山, 做這一代第五個弟子吧。”

随後他又想到, 這鶴還沒有名字,于是自作主張, 說:“既然是我們望塵山的人,既然是我的弟子,就随我的姓,姓褚吧!”

沈海遙:“?”

褚星津拉過一直處于放空狀态的柳玉,說:“你給他起個名字吧,他們這輩都是風字,這只鶴叫什麽風好呢……”

柳玉幹脆利索地打斷道:“就叫褚鶴吧。”

“……”沈海遙可以說是目瞪口呆了,“你們這名字是不是取得太随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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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說:“很言簡意赅啊,有什麽不好麽?”

沈海遙:“……跟你說不通,算了,褚鶴就褚鶴吧!”

于是就這樣簡單粗暴地取好了名字。

褚鶴學東西很快,沒過多久已與常人無差。只是有一點還是和以前一樣,他只黏着沈海遙,而且還越黏越緊。

“不是,你都這麽大了,”沈海遙試圖給他解釋,“你還跟我一起睡?”

褚鶴點頭,“啊”了一聲,問:“不可以嗎?”

褚鶴不僅學東西快,個子竄得也快,剛化形時看着只有十三四歲,現在看外貌,已經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少年了,這樣的身形和沈海遙一起擠在那張單人床上,多少有些擁擠了。

沈海遙說:“凡人十七八歲都能娶妻生子了,哪有人還黏着師兄啊?”

褚鶴:“師兄你都這麽大了,不還是天天黏着柳玉師叔。”

沈海遙每次下山時柳玉都要跟着他這件事,一直都是望塵山衆人嘲笑他的笑點。

沈海遙苦不堪言,“明明是師叔非要跟着我一起去!說了多少次我可以一個人,他就是不聽,我有什麽辦法!”

褚鶴不說話,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副“你都是這樣,還想讓我怎樣”的表情。

沈海遙沒辦法,況且現在山上确實沒有多餘的房間給褚鶴單獨居住。

“算了算了,”沈海遙擺擺手,“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就去找師尊給你修房間。”

褚鶴裝作沒聽到,蹭地跑回床上。

自從褚鶴化形後,沈海遙經常偷偷帶他下山——在瞞着柳玉師叔的前提下。

師叔人很好,修為高話又少,但是他們畢竟輩分有別,相處起來總歸有些不自在。現在有了褚鶴陪他到處玩,更是閑不住。

但是他哪裏瞞得過柳玉師叔呢?十次裏有九次都被當場抓獲。柳玉師叔有空時會陪他們一起下山,沒空時就放一抹神識在沈海遙身上。

至于少數那幾次沒有被抓到的時候,柳玉師叔也會在他們下山後不久把他們抓回來。

對沈海遙這師兄弟幾個來說,從小長大的望塵山無異于世外桃源。他們住在這深山之中,不清楚外面的人心險惡,最讓人難過的,無非就是今年新種的藥草沒養活,或者新買的布匹花紋不好看,以及師尊太兇、柳玉師叔太冷淡。

打破望塵山上平靜安穩生活的,是某一日溫宜風下山歸來時帶來的一個消息。

那天他同往常一樣,下山去給這附近的百姓看病。回來後,碰巧遇到褚星津從丹藥房裏走出來。

溫宜風恭敬問了好,簡單講述了此次下山的見聞。

尋常百姓的身體疾病對他們來說絕不是難事,褚星津本想着和之前一樣,聽過就算了,萬沒想到,溫宜風随口扔下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他說:“弟子這次下山,遇到了幾個江湖人士,多少都受了一點傷,弟子覺得奇怪,便問了幾句。原來,平厄門這些年安安靜靜沒有任何消息,是因為他們上一位掌門人飛升失敗、命喪雷劫,之後門派為了争奪掌門人的位置,內讧了很多年,直到不久前新任掌門人才上位,據說,是位叫葉檀的公子。”

溫宜風還在碎碎念着自己聽來的消息,“據說這位葉門主年紀很輕,但手段毒辣,才剛接管平厄門,便肅清了先前争奪掌門人之位的幾方勢力……”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師尊手中握着的瓷瓶咣當一聲摔在地上,碎了。

褚星津握着他的肩膀,臉上表情是少有的認真和嚴肅。

“去,把你柳玉師叔叫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商議。”

褚星津平日為人幼稚霸道又蠻不講理,但這樣的人一旦認真起來,往往意味着發生了極為嚴重的事情。

溫宜風不敢耽誤,小跑着過去找柳玉。

前腳剛叫柳玉師叔去找師尊,後腳沈海遙就跑過來了。

“溫溫!”沈海遙笑眯眯問,“師叔不在房裏呀?”

溫宜風還在為剛剛師尊的表現憂心忡忡,此刻聽到沈海遙的話,忍不住笑了。

“師叔是找師尊商量事情了。你找他有事嗎?”

沈海遙兩只眼睛都在發光,“沒事,沒事。”

溫宜風敏銳察覺到不對,他揪住沈海遙的衣領,把意圖逃跑的人抓回身邊,“你又想瞞着師叔偷偷下山?”

沈海遙無辜道:“冤枉啊。”

溫宜風難得強硬了一把,“那,你找他有什麽事呢?”

沈海遙轉轉眼睛,笑着說:“這不是又過去了半年嘛,我來找他拿藥。”

沈海遙打小身體就不好,總是生病。後來褚星津給他配了一副藥,叮囑他每隔半年服用一次。

褚星津畢竟是一山之主,不可能整日盯着他一人的身體,于是看着沈海遙吃藥的事便落到了柳玉身上。

老實人溫宜風就這樣被沈海遙哄騙過去,連連點頭,說:“原來是為了藥,那師兄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幫你拿吧,反正這藥也能在雅風那裏找到。”

沈海遙嘴上說着“好哇”,待溫宜風離開後,迅速帶着褚鶴跑路。

兩人說說笑笑下了山。

褚鶴化形之後,也依然沒有忘記自己作為沈海遙“坐騎”的職責,勤勤懇懇負責帶着沈海遙上天入地。

現在,沈海遙靠在他背上,被褚鶴帶着穩穩飛在空中。

他拍拍褚鶴肩膀,不無得意地說:“有專屬小坐騎就是好啊,比我們禦劍方便多了,也更安全——”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褚鶴痛呼一聲,身體搖晃着從空中摔了下來。

兩個人又一次在地上滾作一團。

沈海遙摔得頭暈眼花,他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抹了一把臉,嚷嚷道:“怎麽回事啊?”

褚鶴捂着肚子,委屈地說:“有人打我!”

兩人頭頂的天空黑了一瞬,一個人影從天而落。

純白色的衣袂随風翻飛,柳玉青色的劍穗撲在沈海遙臉上,癢得他閉上了眼睛。

壞了壞了,又被師叔抓到了。

待柳玉站定後,沈海遙本想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同他撒個嬌耍個賴,以此蒙混過關,萬沒想到剛開口叫了一聲“師叔”,便看到柳玉陰沉着臉,呵斥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許你一個人下山!”

柳玉一副氣急的樣子,素日冷淡的臉龐此刻陰沉得駭人,“你怎麽就是不聽話?!”

沈海遙吓壞了。

印象中柳玉師叔從未用過這樣嚴厲的神情同自己講過話,即便自己總是不聽他的話,他最多也只是無奈着搖搖頭,從未像今天這樣動怒過。

沈海遙呆在原地,一句話都不敢說,只垂下頭,讷讷說了句“對不起”。

一旁的褚鶴很不開心,他撇了撇嘴,走上前說:“師兄也只是下山轉轉,沒有別的——”

沈海遙打斷他,說:“褚鶴,別說啦,确實是我做錯了。”

說話間柳玉依然死死盯着沈海遙。他似乎并沒有因為對方的認錯而消氣,只見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中仍然一片憤怒。

最後,柳玉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回山上。

回到山上後,柳玉将兩人丢在院子裏,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褚鶴還在忿忿不平,“我們只是下山而已,柳玉至于這麽生氣嗎?”

沈海遙伸手呼嚕呼嚕他的頭毛,教育道:“師叔是長輩,不可以直呼姓名。”

“……”褚鶴蔫蔫地說,“哦。”

沈海遙又說:“師叔修絕情道,你知道的,他本來就斷情絕愛,不會照顧別人的心情,也是正常的,你不能指望他像我們一樣,有常人的悲喜和情緒。今天确實是我們做錯了,他再生氣也是事出有因。”

褚鶴說:“他才不是沒有悲喜,他平日見到你時歡喜得很,今天就是很兇。”

沈海遙又笑着哄了幾句,随後打發褚鶴回房。

之後,他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又去敲柳玉的房門。

“師叔,”房門被推開,門後擠進一張漂亮的小臉蛋,“你還在生氣嗎?別生氣了吧,海遙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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