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花肥

三皇子瞪着小花呆,神色複雜。

不能生氣。他是三皇子,從來不喜怒于色,清雅淡漠,十數年來,他從未有過差錯,今日決不能在一個小癡呆面前破了功。

于是三皇子努力繃着臉,淡淡道,“你不怕死?”

蔣安額頭冒汗,他想為小花呆辯護些什麽,卻又不敢在這關頭插嘴。

蔣安兩人擯住呼吸,四周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小花呆呆呆的看着三皇子,好半晌,她才疑惑道,“我怕呀。”

三皇子冷哼一聲,“既是如此,你還敢忤逆我!”

小花呆望着三皇子,她大大的眼睛滿是無辜迷茫之色。許久,她慢吞吞道,

“我沒有忤逆你啊。”

衆人:……

三皇子氣得胸口憋悶,他不該和這個小花呆計較的。

對方只是癡人一個,他若是要和一個癡人争辯,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好,我給你五日,五日後若是你養不好花,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屆時,他出師有名,将這小花呆狠狠揍一頓,趕出府邸,消了今日這口惡氣!

三皇子不想再多看小花呆一眼,他剛想轉身,卻聽見小花呆喊住他,“殿下,你有花肥嗎?”

她問得理所當然。

既然讓她養花,那自然要花肥呀。

“花肥就像是花兒的食物,雞糞、鴨糞、豬糞都可以的!”小花呆眼睛眨巴,期待地望着三皇子。

三皇子臉色陡然煞白,他瞪大眼睛,狠狠射向小花呆:

什麽東西?!

雞鴨糞?

他向來喜潔,何曾聽過如此污言穢語,他腦中禁不住浮現出雞鴨排洩的場景,頓時喂中一陣翻湧。

蔣安見此,連忙解釋,“小花呆,咱們府裏不用那些做花肥,我們用骨粉。”

骨粉,是将動物的骨頭收集起來,火燒或者曬幹後,磨成粉末。

骨粉做花肥,無臭清爽。

三皇子不欲再聽小花呆多說一字,他強忍着胃中不适,袖子一甩,折回屋內。砰的一聲,狠狠關上門。

蔣安和方恒面面相觑。

小花呆仿佛沒注意到三皇子離去,她緩緩哦了一聲,“可骨粉沒有雞鴨糞好用呀。”

而且骨粉價高不易得,雞鴨糞、牲畜糞便卻随處可得。

蔣安按了按額角,長嘆一聲,“小花呆,殿下喜潔,你以後不可再提那幾字。花房應該有骨粉,你自行去取吧。”

蔣安對小花呆交代一通,才和方恒離去。

待遠離了聽香院,方恒才憋不住大笑起來,“蔣安,真有你的。你是從哪裏找來這個小花呆,你瞧見方才殿下的臉色沒?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殿下如此變臉。”

蔣安垂頭喪氣,“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把她帶回來。”

方才那情景,殿下顯然是不待見小花呆了。

若是五日後,小花呆不能将花養好,只怕……

“你倒是聽維護小花呆的。”方恒好奇道。

“人是我帶回來的,她又叫我一聲哥哥,我總不能不管。”

……

許久,秦琰行平複下來,又聽見窗外哐哐哐,聲音不大,卻挺有節奏的。

他心中好奇,這小花呆個子小小,人瘦瘦的,倒是挺有力氣。

她哐哐哐了那麽久,不累嗎?

秦琰行走到窗邊,遠遠的瞧着小花呆掄着鋤頭,不停地哐哐哐,嘴角不自覺揚起了一點笑意。

這小東西,敢忤逆他,等着瞧。

……

到了酉時正,繡荷領着侍女端來晚膳,瞧見小花呆将聽香院挖出了一大片地,目瞪口呆。

但她見殿下也沒發話,便也沒說什麽。

戌時将近,天色漸漸暗沉,繡荷讓小花呆跟着秋兒去大廚房取吃食。聽香院的小廚房,是專門給殿下做膳食的。

侍從的吃食,要去大廚房取。

聽香院一共有三個侍女。除了管事大侍女繡荷,還有秋兒和春兒。

雖說三皇子不喜侍女貼身服侍,但殿下寝房書房灑掃整理、院內雜事還是需要侍女做的。

秋兒不喜小花呆。

在三皇子府,聽香院服侍殿下的侍從高人一等。

這份尊榮,讓秋兒在府內備受追捧。若是院中多一人,那這份尊榮便要分一份。

她一路冷着臉,領着小花呆到了大廚房。

大廚房的人見了秋兒領來新面孔,十分好奇,畢竟殿下不喜生人,府內下人想入聽香院,很是不易。

“她算什麽新人,過幾天就會被趕走了。呆呆傻傻的,殿下看着就鬧心。”秋兒不以為意道。

方才小花呆在院內鋤地,惹怒殿下的事情,她親眼所見。

“呆呆傻傻?”李掌勺納悶,他瞧着這個小姑娘,長得水靈靈的,看着也乖巧可人,若非額頭上那道疤,那可算得上是個小美人,怎麽會是個傻的呢?

秋兒冷笑,“可不是麽。你看我說了這麽多,她有一點反應嗎?”

衆人再去看秋兒身後的小花呆,只見小姑娘立在那兒,面色淡淡的,既看不出委屈,也看不出憤怒,仿佛壓根沒聽到秋兒的諷刺。

天可憐見,還真是個傻子。

衆人一陣唏噓。

……

入夜。

聽香院外有侍衛把守,入夜後三皇子也不喜讓人守夜服侍。

故三皇子洗漱後,院內侍從便也可歇下。

小花呆和秋兒、春兒同住後院廂房。

她初來乍到,翻來覆去睡不着。

于是小花呆悄悄起身,從屋內摸了出來。

小花呆想去看花,便悄悄走到前院。

月華如水,滿園銀光。

花架上,一盆盆花已經耷拉着花枝,陷入安眠。

小花呆伸手摸了摸那株桃粉勝春的葉片,輕聲道,“別難過啦,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她抿嘴輕笑,然後輕輕哼起了曲子。

那是她記憶深處的曲子,吳語低哝,溫婉可人。

她挨個将木架上的花草摸了一遍,又哼了一首曲子。

秦琰行站在窗邊,看着月光下小花呆的一舉一動。

他耳力過人,自然也聽見她在哼曲子。

這小呆子,竟然給花草唱曲兒?

難道花草長了耳朵還能聽不成?

她長得倒是挺可人的,月光下膚色雪白,杏眼圓潤。

可惜啊。是個傻子。傻子頭上還有疤。

秦琰行心中嘆氣,罷了,他何苦跟一個傻子計較。五日後,她若是沒本事,将她趕走便是。

秦琰行動了憐憫之心,只見小花呆唱完曲兒,又在那對着桃粉勝春低聲嘀咕,“小粉,別氣啦。殿下不是故意的。他只想給你澆水喝,哪裏知道喝多了水,你會被淹死呢?他也是一片好心的。”

秦琰行:……

怎麽,這還是他做錯了?

好得很。

要是她養不好這盆花,他就要打她五十大板!

小花呆唱完曲,又和花兒說了會兒話,終于困了,她返回後院,悄悄進了廂房,鑽進了自己的床榻。

一夜好眠。

真好。自從她當了小花呆,就再也沒有失眠啦。

作者有話說:

秦琰行反複精分:敢忤逆我,我要揍她——算了,她只是個傻子——這傻子竟然惡心我?我要教訓她——她其實挺勤快的——大膽,居然跟花埋怨我?——仔細想想,也挺可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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