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世

“……”

他沒病。但他遲早要被小花呆氣病。

“這個，是你寫的？”

秦琰行從懷中掏出那張紙，展開後往小花呆身前一遞。

小花呆伸長脖子看了兩眼，點頭。她神色疑惑，“這張紙我給姜公公了，怎麽在你這兒？”

“你甭管紙怎麽在我這。小花呆，你會讀書寫字？你先前是何人？”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讀書和其他行當相比，花銷大。

普通人家，供兒子念書尚且吃力，更何況是女兒？

小花呆竟然會讀書寫字，那麽她絕不是普通平民出身。

小花呆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半晌也沒做聲。

秦琰行等了許久，他神色微凝，有些不悅，“怎麽，有什麽不能說的麽？就連我，也不能說嗎？”

這些日子，他待她那麽好，她心裏頭的秘密，卻一點兒也不肯跟他說。

小花呆搖頭，而後，秦琰行聽到她低低軟軟的聲音，“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那是個晚上……有人在打架，有人哭喊……一個姐姐拉着我跑，跑了好久好久，我跌倒了，她也不許我停。她說，停下來就會死……”

“後來，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在一群流民之中了。沒有認識我，我跟着他們，走過了很多地方，最後到了京城。”

“其他的，我記不起來了。”

她記不起來自己是誰，也記不得自己爹娘了。

這些話，小花呆說得十分平靜，可秦琰行光聽着，便能想象當時的驚心動魄。

她定是家裏遭了什麽事，被家人救出，又混在流民中，才得以逃出生天。

“放心吧，你進了皇子府，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秦琰行暗暗記住小花呆的話，打算讓蔣安暗中調查小花呆的身世。

小花呆聞言，擡頭望向秦琰行，沖他淺淺一笑，“謝殿下。”

她的笑淺淺淡淡，卻如一滴水滴入他平靜的心湖、擾亂他的心波。

秦琰行耳根微微發燙，他撇過頭，裝作去看花兒，“我賞你的楊梅，你怎麽給了宋明？”

她把楊梅分給繡荷、春兒、李廚子也就罷了，怎麽宋明也有份？

小花呆腦袋歪歪，“不可以給他嗎？宋明哥哥經常幫我搬花，我想謝謝他。”

但，她什麽都沒有，所以昨夜殿下給她一盒楊梅，她便想分給大家吃。

若是直接說不行，倒是顯得他小氣了。

秦琰行斟酌道：“我送你的東西，你再送給別人，是不是不好？”

小花呆眼眸眨眨，“可殿下不是說，那楊梅也是陛下送您的麽？”

怎麽陛下送給殿下的東西，殿下可以送人。

殿下送給她的東西，她卻不能送人？

小花呆不理解。

秦琰行：……

她說得有理有據，嚴絲合縫，秦琰行無法反駁。

這小花呆，是裝呆吧？

秦琰行長袖一甩，氣哼哼的回了屋。

……

數日後。

素梅軒。

蘭妃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這日一早，她一面吃着早膳，一面讓宮女為她梳頭裝扮。

姜公公立在屏風外頭，聲音顫顫，“娘娘，那蘭草、蘭草……”

蘭妃一聽，手一抖。

這數年來，她可沒少聽姜公公類似的禀報，她急得将口裏的燕窩粥一口吞下，問：“蘭草怎麽了？該不是又要死了吧？”

她終究是和這些蘭草無緣麽？

姜公公連忙道，“沒有，它們沒死呢，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蘭妃連忙問，“慢慢吞吞的急死個人！”

“今日一早，奴婢去瞧那蘭草，發現它們沒有前幾日精神了，看起來好像是有些蔫了。”

聞言，蘭妃站起身來，趕緊出去瞧那些蘭草。

只見素梅軒偏殿廊庑下，擺了一排蘭草，那些蘭草枝葉微微耷拉，那些花苞兒歪着腦袋要死不活，看着遠不如先前那精神抖擻了。

蘭妃急得直跺腳，“怎麽會這樣？它們這是怎麽了？”

自從蘭妃得了這些蘭草，便揚眉吐氣一般，在宮裏大肆炫耀。

一會兒說她這蘭妃終于養活了蘭草。

一會兒又說她的三皇子孝順體貼，精心培育蘭草送她。

她每日逮住機會便在淑妃面前炫耀、吹噓，氣得淑妃這些日子臉上都生了幾個暗瘡。

她還當着皇帝、皇後、淑妃、靜妃等人的面誇下海口，說是再過半月，等蘭草開花，要在素梅軒舉辦賞蘭茶會，還要重新将“素梅軒”改回“素蘭軒”。

若是這個關頭，這些蘭草死了，她豈不是要在阖宮面前丢了大臉！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

蘭妃将自己的臉面看得無比重要，她頓時又急又氣，“姜小胖，這是怎麽回事？本宮不是千叮咛萬囑咐，讓你好好照看這些蘭草麽？”

姜公公也急得冒汗。

這些蘭草，可是蘭妃的臉面呀！

“娘娘，奴婢指定了小鄧照看蘭草，他原是有些侍花的本事，而且奴婢也将小花呆姑娘交代的注意事項交代他了，哪裏知道會這樣……”

蘭妃氣得瞪他，“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若是再過幾日這蘭草不開花，本宮的賞蘭茶會怎麽辦？對了，本宮知道這個小花呆，阿行提過她，說她有幾分真本事……姜小胖，你快去把小花呆接進宮！”

姜公公連忙出了宮，去了三皇子府上。

此時三皇子還在吏部當值，府裏的事情由蔣安做主。

若是別人，蔣安是斷斷不會讓人帶走小花呆。

但來人是蘭妃娘娘宮裏的姜公公。蔣安倒是不好阻攔，只得讓姜公公帶走小花呆。

“姜公公，小花呆她和別的侍女不同，她不通人情世故，說錯話、做錯事，還請公公網開一面。”

“萬一真發生了什麽，還請公公幫她回轉一二，她畢竟是殿下看重的侍女……”

姜公公擺擺手，“蔣管事，你這是瞎操心。她是殿下的人，娘娘怎麽會為難她？等過了賞蘭茶會，娘娘便會送她回來。”

蔣安點頭笑着，“倒不是我操心，只是這小花呆您也瞧見了，确實和常人不同。”

說罷，蔣安朝着小花呆招手，“小花呆，你跟姜公公進宮玩幾天吧，宮裏有好多好吃的。”

姜公公：……

可這次，小花呆卻不願了。

她立在花圃前，望着三皇子寝房的方向，神色不舍，“可聽香院裏，也有好多好吃的呀。”

李伯伯會給她吃南瓜子、花生、南瓜餅。

殿下會給她吃雲片糕、還有楊梅。

她不想離開這裏。

姜公公見此便說，“宮裏的點心更好吃！那可都是禦廚做的！小花呆，快跟我去吧。”

小花呆依舊不動。

眼看姜公公神色焦急，繡荷連忙道，“小花呆，宮裏的蘭草生病了，你不去看看它們嗎？”

聞言，小花呆這才跟上姜公公，“嗯，我要去看看蘭草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