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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冬至，按照習俗是要吃餃子的，白府一衆人個個洋溢着笑臉，因為白府沒那麽多規矩，每年冬至夫人都會親手包餃子，而他們這些下人，也可以破格從廚房拿食材然後自己來包。

這下小芝可有的忙活了，包餃子的餡料就好幾種，她得來來回回都準備上，不過也就是跑跑腿，好在廚房也來了新幫手，倒也不會像以前那般忙的暈頭轉向了。

小芝心裏也樂滋滋的，因為和她同屋的姐姐們說好了要帶她一塊包餃子。

自那次韓二接連兩次幫她解圍之後，心裏頗為感激，小芝覺得韓大哥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平時碰面了便問一聲好，瞧着與從前親近許多。不過與小芝同屋的姐姐們提醒他，說韓大哥明顯是少爺的人，不要過分逾越，以免給自己招上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事。

小芝點點頭深以為意，向姐姐們解釋說她對韓大哥只是感激之情，她也覺得少爺和韓大哥之間不一般，要不然，一個下人，哪能叫主子的小名呢。

從廚房出來恰巧碰上了來送柴火的韓二，小芝打着招呼：“韓大哥，要來和我們一塊包餃子嗎？”

韓二放下之後搖搖頭婉拒：“不了，待會我還要去找少爺。”

“噢，好，”小芝點點頭，“那韓大哥你也記得要吃餃子啊。”

說完與一衆人說笑着離去了。

韓二放好東西之後便轉身去平時吃飯的膳廳。

昨夜少爺就與他說好了，說府上每年都會包餃子，還拽着他的衣服撒嬌要他一塊去。

韓二沉默了一瞬，幹巴巴說道：“可……少爺，我不會包餃子……”

—

說起餃子韓二的記憶便有些久遠，那是他娘還在的時候，冬至和過年家裏便會包上一回餃子，可那會家裏窮，吃的餃子只能是素餡的，但那也不妨礙韓二覺得那是世界上最香的餃子，他一個人一口氣都吃了兩大碗。

再後來，娘走了之後，他和他爹兩個糙男人，半點都不知道包餃子該準備些什麽還有要怎麽包，可這大過年的，不吃一頓餃子也實在是可憐的緊，後來他爹一拍桌子，決定自己包。

一開始可真是手忙腳亂的，連和面都和不好，要麽面粉多的和不開，要麽水加多了成了面糊糊，總之，來來回回折騰了一通之後，終于是把面和好了。然後爺倆看着面團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找了隔壁李嬸取了經，把人叫來家裏演示了一遍怎麽切劑子，擀餃子皮以及包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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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看他們兩個大男人為了個餃子一臉發愁樣又好笑又可憐，當下也沒急着回家，反而坐下來幫着他們包了許多餃子，當然韓老農也不能幹坐着，一邊學一邊笨拙地包着，韓二則笨手笨腳地擀着餃子皮，但擀出來的簡直奇形怪狀，還許許多多都破了皮，韓二當時暴脾氣地吵嚷着說這面皮總是黏在擀面杖上，差點摔了手裏的家夥，韓老農罵罵咧咧給了韓二一腳。

不過終于是，在除夕夜爺倆吃上餃子了，第一鍋煮的是李嬸包的那些，不光形狀好看，質量也有擔保，兩人吃的美滋滋的。到了第二鍋，兩人站在鍋前就傻了眼，韓老農這初學者包的餃子肯定不過關，歪歪扭扭不說，一下鍋，包好的餃子全煮開了，面皮和餡料和在一起，直接煮成了面湯。

瞪完眼，韓二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韓老農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沒揍他。

到後來幾年，韓老農包餃子的手藝愈發熟練，而韓二開始做屠夫之後，每次包餃子都會拿回來新鮮的肉剁碎了摻進餡裏，只是他娘到走時也沒能吃上一口肉餡的餃子。

直到韓老農去世，韓二在這世上也就真的孤苦伶仃了，冬至過年吃不吃餃子也無所謂，因為已經沒了那份念想了，好在李嬸不忍，有時把韓二叫到自己家來，有時會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送到韓二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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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呀，我也不會，”白喬笑着，“最主要的，是我們要在一起呀。”

韓二怔了怔，心裏那已經灰冷的小小角落好像又被什麽點燃了起來，帶着暖暖，微弱的明亮。

韓二點了點頭，答應了白喬。

來到膳廳，白夫人已經切好劑子要開始包了，韓二雖然不會包，但之前都會擀餃子皮打打下手，當下洗幹淨手，一言不發坐在桌前拿起擀面杖揪起一小團面沒兩下擀出一個不太規整的圓面皮，但也至少看得過去。

而白喬眼巴巴站在韓二旁邊看着，看男人熟練的手法，當下小指頭點着他：“你不是說你不會嗎？”

韓二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會包，只會擀皮。”

韓二一邊與白喬說着話，一邊手上動作不停，白夫人眼裏含笑，娴熟地拿過韓二擀好的皮放好餡料手指一捏一捏，一個餃子便出現在白夫人掌心，一褶壓着一褶，形狀規整又好看。

白喬看着兩人，才不多時就已經熟練地配合起來，撇了撇嘴，有些沮喪：“可我什麽都不會……”

韓二這裏正想着該怎麽安慰，白夫人說話了：“不會了好啊，會的多做的多，我們嬌嬌就該不用勞累舒舒坦坦享福。”

韓二立刻應和：“對對！”

白喬悄悄看了眼韓二，前言不搭後語來了句：“要是我以後成家了，家裏沒個會包餃子的人也不行啊……”

白夫人随意說道：“那就尋一個會包的不就好了，”

接着意味深長說：“天底下會包餃子的人可多了去了。”

韓二頓時心裏打起鼓，一想到這句話可什麽都顧不上了，大着膽子向白夫人求教：“夫人，能不能，教教我怎麽包餃子？”

白夫人十分痛快，看着韓二的眼神裏卻帶着揶揄：“好啊。”

白喬看到韓二這般急切，嘴角控制不住挑起，很快觸及到白夫人別有深意的眼神又趕忙壓下去。

白夫人一邊教韓二包餃子一邊閑聊：“哎呀，韓二你學會了，那你将來的媳婦兒可不用勞累啦。”

韓二點點頭，言語認真：“嗯，我把這些全都學會，将來若能娶他回家，定要放在心上好好捧着。”

這下白喬臉上的笑意可是壓都壓不住了。

白夫人瞧着自家兒子一臉傻笑，心裏想着真是沒出息，想起什麽又故意問韓二：“你也老大不小了，心裏沒個中意的人兒？”

韓二毫不吝啬于承認：“有的夫人。”

“既然有，那怎麽還不娶回家啊？”

韓二卻低下頭，聲音也小了些：“因為……我家很窮，沒有錢，我不想讓他跟着我吃苦。”

白夫人包餃子的動作頓時停住，白喬站在韓二身後，聽完這句話咬着嘴唇默不作聲看着他。

白夫人忽的心裏泛起酸澀的情緒，想起許多年前自己還年輕時，當時老爺做生意還沒什麽起色，甚至可以說是慘淡的地步，她與老爺相互傾心，而老爺當時的話跟韓二大差不離，說是不能讓自己跟着他受苦，最後還是自己威逼利誘說若是不娶明天自己就去和別人定親，才帶着孤注一擲的勇氣娶了她。

白夫人不自覺放輕聲音：“其實，錢財也不能代表一切吧，你問過他嗎？若他不在乎呢？”

白喬在韓二身後簡直想點頭大喊着他不在乎！

韓二還是搖頭：“我在乎，夫人，我舍不得。”

白喬聽着莫名心裏一抽。

白夫人試探着問：“那……你就放棄啦？”

韓二再擡起頭，眸中堅定到帶了些偏執：“我不放棄，我非他不可。”

—

砰砰。

白喬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急促的，并不平穩，韓二堅定的話語不斷地在心間回響，一次次撼動他，盡管他所有的心意都已經歸屬于眼前這人，可還是覺得，明顯，韓二對他的更為沉重。

白夫人心中嘆一口氣，想着，這便已經足矣。

—

頭一兩個餃子在韓二手裏還是不成型，可偏偏韓二像是跟自己較上勁一般，勢有今天非得學會這個包餃子不可。在白夫人的指點下韓二後來包的餃子已經好了許多。

白老爺從前院溜達着回來，一進來看見自家夫人和韓二正賢惠地包着餃子，而自家兒子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白老爺看着韓二的眼裏帶了些滿意。

“夫人，開始下餃子吧，餓了。”

“幹活的時候不見人影，一到飯點就冒出來。”白夫人埋怨的語氣但并未見怒意。

白夫人端起已經包好的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餃子走出膳廳，而白老爺則笑的讨好跟了上去。

韓二看着二人離去，轉過身看向白喬，他心裏想與白喬親近，但在外邊，終歸是不敢逾越。

白喬聲音悶悶的，故意問：“你與我娘親說的非他不可的那個人，是誰啊？”

韓二笑着：“怎麽嬌嬌這會又裝傻？”

“除了嬌嬌這世上還能有第二個人麽？”

白喬輕哼了聲，本來就是裝模作樣，現下更是被韓二哄得心裏甜滋滋的。

白喬忍了又忍還是說出來：“其實我可以去同我爹爹說的，他說了由我拿主意，肯定會同意我們的。”

“不，嬌嬌”，韓二輕輕搖頭，“就當是為了我，不要這麽做。”

“我身份低微，若是靠着你的求情得來的憐憫，老爺只會更加不願。”

“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本就輕賤，別人如何看我我都不在意，唯有一點，我不想被你的親人看不起。”

“若說我連求娶你這件事都是要靠你才能完成，那我在老爺夫人眼中，就是一個不可靠的人，他們又如何能放心把你交于我？”

白喬秀氣的小眉毛皺了皺，明明很簡單的事被韓二說的這般複雜，不過終也是沒再堅持，他選擇尊重韓二的意願。

“嬌嬌，”

因着手上有面粉，韓二沒去抱白喬，只仰起頭小心翼翼吻在白喬嘴角，低沉的話語明顯帶着祈求：

“——你多看看我，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