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報複

楚藝不知道自己走出寵物醫院的大門的，她手裏還提着醫生給老金開的一些消炎藥，準備去路邊打車的時候突然反應東西沒來得及還給他們，于是重新回頭。

林寄自始至終心如止水，目光寡淡落于她身上。

“醫生開的藥，差點忘了。”楚藝把手裏的包裝袋遞過去，“這是老金要吃的藥，一天三次，有點苦，它要是不樂意吃的話就把藥丸子塞到肉裏。”

因為她來得早，注意事項和藥物什麽的，醫生護士是直接傳達給她的。

林寄接過來，淡淡“嗯”了聲。

其他好像沒有什麽要說的，楚藝遲疑一下，轉身走的時候，又聽男人低聲一句：“楚小姐。”

男人聲線清淨如泉，悅耳動聽，只是他向來惜字如金，哪怕是出聲，也不含太多的情緒和溫度，給人一種公事公辦的冷肅感。

楚藝回頭，“還有事嗎？”

“老金是爺爺最喜歡的寵物狗。”林寄陳述道，“爺爺很感激你的救助，托我傳句話，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就行。”

盡管楚藝之前和陳秘書表達得挺清楚了，這只是她一個舉手之勞，換做別人也會這樣做的，他們不需要太過于挂心。

但老爺子那邊倔強得很，不想欠人家一個人情。

這人情不論如何是想還回去的。

哪怕楚藝開口要錢，那都不在話下。

楚藝沒這方面的想法，她所做的只是一件小事，別人如果過分感謝的話反而讓她有太多的心理壓力。

所以還是和之前一樣給拒絕了。

“真的不用。”楚藝婉言，“狗狗沒事就行了，我之前救助過好多流浪狗，并沒想過要什麽回報。”

“所以。”林寄目光落于她身上，瞳眸深邃湛黑，仿佛山間晨霧，将人籠罩其中，“楚小姐是想讓我欠你一個人情嗎？”

楚藝懵然。

她更沒有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她話到嘴邊不知如何去解釋才更好一點，否認之後反倒沉默下去了。

“總會有需要幫助的時候。”

林寄最後丢下這麽一句，沒有繼續多言。

人情欠着就欠着，以後大可以等到有困難的時候再還。

傍晚前楚藝給周成打電話，得知他有事後便自己去樓下超市買點食材，打算做飯吃。

外面的東西經常吃确實很容易膩味，盒飯高油高鹽就不說了，哪怕是和周成出入各種各樣的高級餐廳，裏面的飯菜依然沒有讓人吃着舒服的感覺。

高級餐廳的賣相不錯，呈上前的只有盤子中的一點點，連十分之一的位置都未必占上，吃不飽不說，味道也稀奇得讓人不習慣。

楚藝的廚藝還算不錯，葷素都能做，就是有點懶，不想做一個人的飯菜。她買了些西紅柿和芹菜，又挑了排骨和海蝦，打算提前浸一下食料，用空氣炸鍋随便熱一下就好。

回去的路上她看手機翻找着烹饪方法，看得正入神，并沒有意識到有人跟蹤她。

手機裏突然跳出好幾條信息。

是陌生人發來的照片。

照片刷刷刷地一下子冒出太多，楚藝只看清楚裏面的幾張，肉色的。

她以為是手機中毒了，或者是哪個陌生人開的黃色笑話，但當她看到最後一張照片，是周成的臉之後，內心終于無法冷靜。

這是誰發來的？

目的是什麽？

又是如何獲取這些照片的。

疑惑在腦海裏慢慢地傳開，這時候，楚藝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陌生的高級香水味慢悠悠地探入到鼻息間，她有點驚慌地擡頭，看見一個陌生女人的面容。

陌生女人揚起下巴，朝她笑了笑，“你好。”

楚藝不無警惕地往後退兩步。

她什麽反應，陌生女人都不足驚奇，她了然笑笑，“跟了你這麽長時間，現在才發現我嗎？”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慶幸你遇見了我。”

楚藝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再次看到手機裏的照片，她似乎有所了解了。

是這個陌生女人發的照片嗎？

“放心，我沒有害你的意思。”陌生女人點燃一根女士香煙，倚着旁邊的一棵綠化木，沒什麽公德心地吐出一大團青霧，“我是個好人。”

“你到底要幹嘛？”

楚藝只覺得這人奇怪得很，不願和她做多交流，轉身要走。

陌生女人卻開口坦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周成的前女友。”

楚藝原本前進的步伐慢慢停下來了。

“給你發的照片，不是P的，是真實存在的。”陌生女人淡淡說，“他睡過的女人太多，玩得又髒又亂。”

楚藝一點都不意外，她不是不介意這個，而是她本來就沒有和周成進一步發展的打算。

陌生女人看出她的想法，像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你是不是覺得他現在對你不錯，是個正人君子？那你是不知道有個字叫做養蠱，他只是在等個機會把你賣了而已。”

“什麽意思。”

“他們這圈子裏最常見的就是把自己的女伴當做玩具一樣送給自己的朋友或者合夥人。”

由于之前看到那些照片。

由于陌生女人的臉色太恐怖。

導致楚藝現在聽到什麽都不足為奇了，眼眸微微瞪圓，沉浸在自己的訝然之中，“你呢。”

“我？”陌生女人聳肩，“你說呢。”

就因為是過來人，所以，她才會好心地來給楚藝提個醒。

當然，她并不是純粹好心，她興許只是不想周成過得那麽舒服而已。

周成長相不錯家境不錯，對女孩子也舍得花心思，妥妥的海王渣男，為他上心的女人數不勝數，這個陌生女人應該也是其中一個，被他騙了心騙了身，整個人又堕落又厭世，呈現出頹廢的模樣。

“所以你是來勸我和他分手的嗎？”楚藝問道。

“差不多吧。”陌生女人笑了笑，“我一開始以為你應該挺喜歡他的，是個清純的乖乖女，沒想到也會背着他和其他男人約會。”

楚藝皺眉。

這個陌生女人指的應該是她和林寄在寵物醫院的時候。

确實跟蹤她挺長時間的，連這個都知道。

“你好像誤會了。”楚藝想去解釋，“我和那個男的沒有關系。”

“行了，我都懂。”陌生女人并未看清林寄的長相，“看他的車應該是個有錢的主兒，估計不比周成差，你要是能攀上他的話脫離周成的話算你有本事。”

楚藝不想和這個人再聊下去。

她借口以要回去做完飯為由，直接轉身走了。

陌生女人也沒攔着，她的目的就是讓楚藝知道周成以前的事情，避免又一個戀愛腦和她上當受騙，至于對方是否領情那都是對方的事情。

看楚藝的各項舉止，好像還是個不谙世事的雛兒，這樣的人被周成糟蹋的話實在是可惜，陌生女人想到這裏，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她自己是過來人，當初被嚯嚯得現在不成個人樣，失去尊嚴失去活下去的動力似的，而周成依然一如既往得繼續養着其他魚，等魚上鈎。

這混亂的魚池，她想攪和一手。

楚藝算是第一條被攪和的魚，但她沒有直接和陌生女人達成共識和愉快的交流，她對人向來有警惕心，不論對方是好是壞，總是先把人标明為壞人，再慢慢地去深入了解他是否真的是壞人。

周成在她這裏算不上好人，哪怕陌生女人不給她這些信息，她也不會和這個人有太多的牽扯，不過是因為現在她需要他，無法脫離他而已。

周成玩得還挺亂的，身上沒準還染過什麽病，雖然兩人才在一起沒多久，但他提出過上床的意思，被楚藝拒絕了。

她拒絕的原因也簡單，不是大姨媽來了，也不是沒感覺，而是問他能不能娶她。

他要是說能的話，她就直接說那就結婚後再給他。

不過周成這種喜歡撩妹養魚的，倒沒怎麽給女孩子畫過大餅，在聽說她這樣問後反倒乖巧下來，說了句，他家裏可能不同意，但他想試試。

不可否認，楚藝當時聽到他的話還覺得蠻心動的。

周成的男友力确實max，各方面都是，也很會寵女人。

如果她不知道他那些破爛事的話，沒準也會有少女懷春。

拎着購物袋回到家，楚藝試圖從腦子裏揮走那些不好的照片印象，卻無濟于事，索性就不管了，該幹嘛幹嘛去，去廚房洗菜做飯。

租的房子偏小，廚房更小，舊式的，還漏水。

有時候在路上看到滿街繁華，楚藝很憧憬自己什麽時候能帶姐姐過上富裕一些的生活。

可在寸土寸金的江城，她的夢想實在是太渺小了，哪怕攢上很長時間，堪堪能買上一個廁所就不錯了。

餐廳不靠窗，楚藝把飯菜端到小飄窗上，邊喝着排骨湯邊看樓下的夜景。

閑來用手機刷刷八卦。

畢竟是要混圈子的，大大小小的八卦都應該有所了解。

大八卦無非是某某男女明星在一起官宣了。

小八卦就是內部的三九流開始争奪資源了。

再小一點的，則是細節到某個劇組裏的紛争。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一點小事，一個讨論組仍然可以讨論得熱火朝天。

楚藝的目光停落在一個帖子上，标題是：[聽說某個宮鬥劇的女主小花被人當街扇巴掌了。]

內容不多，簡單敘述下事情的經過，大意就是家裏親戚在劇組是工作人員，親眼看到他們劇裏那個蠻橫驕縱的女主演員被你一個女的教訓扇了巴掌，傷勢還挺嚴重的，後腳就去了醫院。

底下知情人則更正一些內容，[知情人在這裏，糾正一下，女主小花不是被女的扇巴掌，而是被女方男朋友，這裏不方便透露是誰，反正是圈內有名的闊二代，有權有勢。]

[有權有勢就能随随便便打女孩子的巴掌嗎，現在的男人果然一點風度都沒有。]

[搞清楚情況再說話好不好，你家正主又不是一天兩天在劇組裏橫行霸道了，被人報複還叫什麽冤？]

[？是我吃瓜太遲了嗎，樓主沒爆料人名字怎麽知道是正主了？你們又知道了？]

[樓上狗叫什麽，看到人就咬是嗎，不論怎樣，打人就是不對，何況是男人打女人。]

…

幾百層樓沒讨論出結果來，後續又有人開了新樓，裏面講解得十分詳細，表示那個被扇巴掌的小花惹事在先，因為被導演訓斥心情不好，故意去扇路演的巴掌解氣，結果不知道怎麽打到其他女配演員的身上。

那女配演員不是什麽好惹的鳥兒，直接給自己金主告狀，因此有了後續這一幕。

除去文字講解之外，還附帶一張嚴重馬賽克的圖片。

爆料人顯然是個膽小怕事的，不想這件事牽連到自己，但又忍不住爆料的心情，所以爆出的是背影圖片，而且狠狠地P模糊了，只能看出有人确實被打倒在地上。

但網友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再模糊的場景圖依然被推斷出是某某劇組。

最後扒出來女主小花的名字之後，大家都有點小驚訝。

[我早就猜到是這個主兒了，一天到晚沒好事情、]

[如果真的是她被打的話，那我還挺開心的。]

[她确實挺招人煩的，仗着自己後面有金主肆意妄為，活該被打。]

[話說到底是誰打的？本事這麽大？難道不怕她金主找上來報複嗎？]

金主這個話題屬實是太敏感了，沒讨論多久整個樓就被删了，盡管後來有人用暗號代替依然沒能逃脫被封緊的命運。

楚藝看完這些信息後，外面的天黑卻得差不多了。

想不到有一天會吃自己的瓜吃了這麽長時間。

時間過去那麽久，但并沒有從網友們的讨論中知道文心的金主是誰。

至于所說的報複……

楚藝之前在劇組一直都挺低調的，只是這次為救人高調一次，本來小事化了，周成摻和了一手，将事情急劇拉大。

周成在圈子裏勢力不小，他既然都出面了，應該不會有人随随便便地說報複就能報複了。

本來楚藝是這樣想的，無意中點開和自己惹是生非那位女主演員的微博，看到她發了一張骷髅頭的圖片，微微皺起了眉頭。

事情好像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