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男人
周成和楚藝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也一點都不親密,楚藝也許不是他最喜歡的,但一定是最乖巧懂事的,不争不鬧不蹬鼻子上臉,甚至是他交往過的所有女朋友中最清純的。
生意人向來重利薄情,周成同樣如此,只是他做的比其他人更狠更不厚道一些,他的那些女朋友,幾乎一半以上都被送給了合作夥伴,或者說他找女朋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送人。
這是圈子裏的一個潛規則,對于他們這裏的男人來說并不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大家早已經習以為常。
楚藝于周成來說不算很特別,送出去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一直以來沒什麽機會,再加上兩人認識的時間太短,估計她的性子不是那麽容易放得開的,別到時候把事情搞砸了。
當懷疑其她和林家二爺的關系後,周成确定自己已經有送她的打算。
雖然這個打算還沒有更細致地規劃,他心裏卻有點奇怪的滋味,說是舍不得吧,又有點不像,他周成還從來沒有說舍不得女人,上回一個很得他心意,床上功夫也很匹配的女朋友不照樣也被他送走了。
大概是覺得楚藝沒經歷過什麽世面,就這樣送給了其他男人,怪可惜的,他産生這樣的想法,純粹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而作怪的。
為掩蓋自己的醜陋行為,周成并不着急給楚藝打電話。
也是當天晚上,楚藝那邊,再次回撥了他的電話。
并不知道對方在打什麽算盤的楚藝,因為姐姐楚荷的事情弄得滿肚子心思,說話的口吻比之前更加地溫順柔和,小心翼翼地問周成是否忙完了。
周成不急不躁,“嗯,怎麽了,你出事了嗎?”
他知道她出事了,明知故問。
楚藝把楚荷的事情簡單地講了一遍。
她竭力按捺住心中的緊張和慌亂,但口吻還是出賣了她,甚至講到一半的時候還要停頓來緩和自己此時局促的心情,她的所有細節都被周成發現了。
他仍然是那般語氣:“是嗎,那情況挺嚴重的,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先預約醫生盡快給姐姐做手術,醫生說她的病情拖一天的話就有加重的風險。”楚藝實話實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認識的專家醫生。”
全國頂尖的專家醫生,實在是難請,且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有時候哪怕錢到位,人家未必原來來一趟。
她只能依靠周成這個救命稻草。
周成還是有點人脈的,哪怕周家的企業已經出現資金周轉等嚴重問題,但聲望和信譽一直都在,他那邊沒什麽關系,但長輩肯定是有熟人的,他沒有直接答應,迂回一圈:“行,我幫你問問吧。“
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楚藝只能全身心地依靠他,聽他漫不經心答應的口吻,不是很有底,“能不能快一點,姐姐那邊的情況太糟糕,我怕耽擱一天的話就對她産生影響。”
周成簡單地表示自己只能盡力而為,畢竟他對醫學那邊的圈子不是很熟悉,哪怕是托長輩詢問,也是層層的關系卡口。
楚藝似乎有點理解了,“那怎麽辦?”
“沒事,我肯定會盡量幫你的,你放心好了,一切交給我。”周成這樣說道。
這類話在女孩聽來會格外地安心,知道拿捏女孩子心思的周成自然很熟悉套路,他這邊是想着安撫好楚藝,再慢慢的道出自己的意圖。
楚藝相信了。
在她看來,周成的男朋友職責做得挺到位的,約會吃飯,舍得花錢,也給她介紹過資源,在她被欺負的時候直接回擊了,因此他的話可信度還是不低的。
盡管只是口頭上的答應,楚藝由衷地感謝他。
周成也不客氣,将這份感謝應承下來,心裏想的是,她确實挺好糊弄的。
由于楚荷病情的加重,楚藝不得不無時無刻地守在姐姐的身邊,好在療養院這邊的房間足夠寬敞,加個折疊床就行了。
楚荷的情況不太樂觀,頭疼嘔吐惡心等等各種不良症狀接踵而至,剛開始她試着去掩飾,可實在是難受到極致,開始大哭大叫。
一整晚,楚藝都沒怎麽睡覺,陪在姐姐身邊,心裏的擔憂無法掩蓋。
她只能安慰自己,會好起來的,既然周成答應了幫忙,那麽再過不久就能預約到醫生,屆時手術一做,皆大歡喜,她和姐姐可以繼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楚荷發起病來的時候,實在是癫狂,就像是癫痫發作那個樣子,頭和身子無法控制一般劇烈地晃動,擔心她傷到自己,楚藝只能去阻止她亂動。
她這邊的情況實在是太亂了,值班的護士姐姐還要給其他人拔針,她沒叫人過來,自己先安撫楚荷的情緒。
楚荷嘴裏“哇哇嗚嗚”地叫着。
看得出來,疼到極致了。
看她嘴裏一直在動,擔心她咬着舌頭,楚藝想找個東西給楚荷咬着。
房間裏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為了防止楚荷打碎東西,生活用品都是塑料的,不夠結實,用筷子的話又太細,萬一卡到自己又怎麽辦。
楚藝将比自己重幾十斤的姐姐半拖半抱半壓在床上,一邊用手按住她的腰身防止胡亂踢動,漸涼的天氣,她此時忙得出了一頭的汗水。
不知折騰到什麽時候,楚荷總算安靜許多。
一整晚上楚藝都沒怎麽睡好覺。
楚荷的精神狀态也不好,可能是疼難受了,不想再呆在醫院裏,早上醒來的時候鬧着要出去。
可能在她的認知裏,之所以這般疼痛是因為呆在這種封閉的房間裏所導致的,如果能和楚藝回家的話,興許會好很多。
看病要緊,楚藝自然不會把人帶回家的,輕聲哄騙着。
楚荷漸漸安靜了些,但心思仍然不安定,楚藝便等護士和醫生過來,做完最簡單的檢查後,帶楚荷出去走走。
療養院的整體環境很舒适,只是天氣轉涼,花草樹木們的生機不那麽蓬勃,顯現出蒼老蓬松的感覺。
不知不覺,她們又轉到小花園那裏。
大清早的,散步的病人還是挺多的,還有人在遛狗。
能在這裏遛狗的,怕是只有林家了。
楚荷坐在輪椅上,手裏捏着一份奶油面包,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時,擡手指向不遠處,“狗,狗狗。”
間隔一段時間,她們再次見到熟悉的金毛犬。
金毛犬的主人是正在遛它的一個老人,光從表面來看,并不能辨認出年紀,但從內而外都有着一種沉着的優雅,即使上了年紀也依然無法掩蓋住底子裏的貴氣,一舉一動都透着從容。
不難猜出,他就是林家最大的長輩,林老爺。
看着挺和藹的。
準确地說,林家人看着都不像是傳聞中那般薄情之人。
林老爺的面容甚至挺和藹可親的,溫柔耐心地帶着金毛犬在花園裏散步,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而楚藝當做沒看到,也沒讓楚荷再發出聲音去吵到別人。
本以為這裏只有林老爺和金毛犬,她們一圈逛完後,再次碰面,這次還有林寄。
林寄常來療養院,不僅僅是為了探望爺爺,還有定時彙報工作的任務,盡管林家基本上全權交付于他的手中,但林老爺依然熱衷于工作,即使退休了,對生意場的事情關切不已。
他們在談工作的事情,金毛犬則在一旁追着飛來飛去的蝴蝶。
楚藝原本前進的步伐停住,盡管這裏樹蔭很多,即使她過去,他們也未必能認出來,不過出于更全面的考慮,她并不想和林寄碰面。
于是她給楚荷的輪椅掉了個頭,身子也轉過去。
楚荷見此,立刻問道:“要回去了嗎?”
她還沒有玩夠呢。
外面的空氣新鮮,視野開闊,比在病房裏的好太多了,她并不想這麽快就回去。
“那邊的花樹開了。”楚藝找個借口,“我們去開花好不好?”
聞言,楚荷自然興高采烈的同意。
就在她們轉身的時候,不遠處的金毛犬卻突然沖着這個方向吠叫幾聲。
這個聲音,引起了主人們的注意。
楚藝也聽到了,佯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帶着姐姐離開。
她對林寄的印象不好不壞,如果沒必要的話,并不想和他見面打招呼。
想必林寄也是這個想法。
偏偏金毛犬不是。
它甚至趁主人們交談說話的功夫,脫離了狗繩子,邁着樂颠颠的步伐走向楚藝。
這下子,即使楚藝想忽視,也來不及了。
林老爺動作慢了,行動遲緩,只知道自己的狗去追人去了,便讓林寄過去看看,別把這裏的病人吓着。
在療養院養狗确實是個不太好的行為,但他老人家孤獨寂寥,如果老金不陪在他身邊的話,他甚至連病房都不會來看一下。
當然,養在這裏也是有很多煩心事的,比如向上次那樣走丢受傷,比如現在又去追人。
受到爺爺的吩咐,林寄便過去牽起狗繩子。
老金對楚藝實在是喜愛得很,過去就想撲騰到她的懷裏。
結果下一秒,狗繩子就被林寄給拉住了,沒給這條狗占便宜的機會。
楚荷對花花感興趣,對狗狗也很感興趣,伸出手來興致勃勃地撫摸。
楚藝的臉色有點尴尬,千躲萬躲,還是沒能躲過去。
沒能躲過去,也只能從容面對了,她朝他淺笑一下,“早啊,林先生。”
有過幾面之緣,這樣叫是完全沒問題的。
“早。”林寄牽着狗,本來是打算直接走的,側眸卻見楚藝手腕上的咬痕,微微留意了下。
再見那個輪椅上的女孩,從兩人有點相似的面容上可以判斷出,是有血緣關系的。
順着男人的目光,楚藝介紹道:“這是我姐姐,楚荷……”
正常情況下是讓楚荷打聲招呼,不過比起男人,狗狗才是楚荷的關注對象。
“我姐姐她生病了。”楚藝解釋道,“不好意思。”
哪怕不解釋,正常人是可以看出來楚荷的腦子是有點毛病的。
林寄沒有什麽八卦心,但目光留意在楚藝的咬痕上,那痕跡不像是狗咬的,反而是人的牙印,而且還有出血的跡象,不知道是不是她姐姐咬的。
他再次準備帶狗走的時候,楚荷突然大叫起來:“不要,狗狗,不要走!”
她很喜歡金毛犬,還沒玩夠就要走,實在是舍不得,出于天性,直接叫了出來。
對于姐姐這種不禮貌的行為,楚藝讷讷笑兩聲,“對不起,她……你還是把老金帶走吧。”
這是別人家的狗,又不是她們的寵物,哪有這樣命令的說法。
林寄倒沒有照做,暫時先做停留。
他的舉動,讓楚藝小小吃了一驚。
很多人看到楚荷的反應是避而遠之,因為她是個智障,大家都不想和她有任何的親近,調皮鬼甚至直接來逗她玩。
令人想不到的是,林家這位二爺竟然還有點耐心。
楚荷不知道眼前男人的身份,她見狗狗停留後,開心地笑起來,然後天真地問:“它,幾歲。”
林寄說了個數字。
楚荷起先看不懂,疑惑地睜大眼睛。
楚藝想去解釋,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她便去接通。
是周成打來的。
經過晚上的醞釀,他的計劃油然而生。
先給人希望,再慢慢地制造做要破碎的痕跡,從而使人向着原本的希望努力和出發。
當然他沒有直接說破,而是問道:“中午有空一起吃個飯嗎,想和你說點事情。”
“今天中午嗎?”楚藝想到自己應該和姐姐吃飯,不過還是周成那邊更重要點,于是答應下來,“可以的,你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
“到時候見面再說吧。”周成嘆了口氣,“我這邊遇到很多麻煩。”
聞言,楚藝的眉心跟着蹙起來。
大概是她沒說話,而林寄在和楚荷談着金毛犬的事情,微小的聲音被周成聽了去,他便直接問道:“你在哪?”
“我……”楚藝直接說,“我一直在療養院陪着姐姐。”
“是嗎,我怎麽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男人?沒有……你聽錯了吧。”楚藝怕他誤會,連忙否認,“我這裏沒有男人。”
周成估計對有沒有這件事情不太關心,沒怎麽多問,只讓她中午記得來赴約。
通話結束後,楚藝的心再次揪了起來,不知道周成打算和她說的是什麽事請。
而不遠處,收好狗繩子的林寄在聽到那句“沒有男人”的時候,指尖微微攥緊了些。
可以。
她沒把他當男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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