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浴室

楚藝一擡頭就撞入男人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怎麽就還要……再親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剛才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悄咪咪地湊過去親一下，怎麽可能還要再來一次，而且這公共場合的。

眼見旁邊有人路過, 楚藝怕被人看見認出來, 仗着自己身子靈巧嬌小, 一個低頭彎腰就從他的懷裏鑽走了, 然後好奇又意外地看着他。

嗯……這下沒剛才那麽冷峻了，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已經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楚藝試探性問一句。

林寄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 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 心頭莫名一悸。

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麽好生氣的，只是之前聽她那番話之後, 确實明顯感知到不悅, 而這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本想自己整理清楚，不料她一直在意着，還試着來“哄”人。

“你要是還不高興的話，我晚上再想想其他辦法吧。”楚藝的模樣太認真實在了，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內心想法給吐露出去了，“好好的, 咱不能生悶氣是吧。”

本想着自顧自說完之後就走了, 沒想到聽到林寄這時候淡淡開口：“你還有什麽辦法。”

楚藝回頭看一眼，敏銳地嗅到空氣裏的異樣氣氛。

不對勁。

她怎麽感覺這個男人的潛臺詞是, 先聽聽她還有什麽辦法, 再決定他是否生氣。

這當然是不能提前說的了, 因為她也沒有想好。

好不容易從網上偷學一點技術, 實戰出來的效果和想象中的差距有點大。

楚藝回到公司之後, 見到老張和他簡單讨論幾句試鏡的情況。

她對試鏡不是很有信心, 尤其是在表演之前還不小心踉跄一下，不知道這種行為會不會給導演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老張聽完之後，沒有表現得太驚訝，知道她正常發揮就行了。

“這類選角，試鏡的人雖然多，但大部分人被選中的幾率，哪怕是加在一起，都沒有一個人多。”老張這樣說，“你明白我意思嗎？”

楚藝似懂非懂。

“咱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圈子裏的規矩，除非演員本身實力夠硬，否則那些光憑臉吃飯的小花個個都是資本捧出來的。”

老張感慨，“咱沒權沒勢的，混口飯吃就行了，是吧。”

楚藝點頭，“嗯……”

“聽說，這次面試官還有林家的投資人？”

“是的。”

“真是難得。”老張若有所思，“林家那位怎麽會出現在面試現場呢，這要是被記者知道的話估計又要大張旗鼓的宣揚一番了。”

“為什麽？”

老張看着楚藝什麽都不懂的模樣，頗為嫌棄地撇了撇嘴，“林家二爺啊，你以為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嗎？他出現在現場，被你們看到的幾率比中彩票的幾率還低，這說明什麽？”

“說明……”

“說明他去那邊肯定是打招呼去的。”說到這裏，老張又匪夷所思一番，“也不對，想給自己人走後門不就是說一句的事情嗎，完全沒必要過去，那他為什麽會在現場。”

楚藝也不清楚。

她自己也挺意外的。

“很奇怪。”老張非常疑惑，“總不可能是去選美的吧。”

“……可能吧。”楚藝敷衍應付。

“他對女人感興趣嗎？”

“也有可能。”

“你怎麽跟個傻子似的就知道說可能，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老張這次是真的挺嫌棄她了，這要是給別人的話，高地要和他對林寄的事情展開大膽的猜測，然而楚藝只會說可能，沒有自己的意識和想法。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啊。”楚藝小聲道，“要不我幫你問問？”

“……”

這下子，老張徹徹底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似乎在說，你有個錘子機會問。

得知林寄晚上回家吃飯，楚藝便再次根據網上現學到的知識，給男朋友做一頓愛心晚餐。

家裏有頂尖的特級廚師和營養師，不過為了表現下自己，她還是在師傅們做出的各類美食中，獻上自己做的兩道菜。

楚藝做飯的水平不高不低，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做飯，最基本的火候和烹饪技巧都能拿捏到位，當然如果和大廚比的話那肯定是比不過的。

做的是莴筍蝦仁和一份蓮藕湯。

為了表達自己深刻的歉意，特意将擺盤做成心形。

等到林寄回來，看到廚房裏忙碌的小女人身影，心裏多多少少是帶點意外的。

楚藝則笑着将兩道菜端送到餐廳的桌子上，“來嘗嘗我做的菜，好久沒下廚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在兩人之間的關系陷入冷戰或者僵持的時候，其中一方主動示軟，自然是可以起到緩和作用的。

本來就沒有生她氣的林寄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寬大的圍裙将她瘦小的身板襯得更嬌弱了，因為來回進出廚房的緣故，額頭上出現細細密密的小汗珠，看得出來是忙了挺長一段時間的。

而她自己毫無察覺，笑得天真爛漫，眼角泛紅的痣在燈光下異常明顯，恍惚之間，時間仿佛倒退，偶然回到很多年前似的。

林寄望着她漂亮動人的面孔，竟一時不知作何感受，在她的熱烈招呼下被安排坐下。

楚藝就像是酒店裏專業的廚師似的，給他介紹着莴筍蝦仁的營養價值和做法，還用筷子夾起一只，“來，你吃一口。”

不太習慣別人來喂，林寄從她手裏接過筷子，“我自己來。”

“啊……也行。”

可能感知到他的抗拒，她眼裏明顯掠過一絲失落。

林寄拿起筷子，夾起一只蝦仁，卻并不是送到自己的口中，而是遞到她的唇邊，“第一口給你。”

楚藝一愣。

“你辛苦那麽久。”他說，“你先嘗嘗。”

“哦……”她有點愣，低頭湊過去，因為他筷子沒有伸出去太遠，導致她需要往他這邊靠一些才能夠得着。

一口咬下去，蝦仁的香氣和軟糯的口感讓味蕾得到極大的滿足，她忍不住自賣自誇：“真的好吃。”

在她的推薦之下，林寄嘗了口。

味道确實不錯。

看他吃了，楚藝總算是放下心來，又去張羅自己的蓮藕湯，呈了一碗給他的跟前，“還有這個……很好喝的。”

林寄看了會，“……怎麽今天突然做飯了？”

“你不喜歡嗎？”

“怕你太累。”

“沒事沒事我不累。”她笑得真誠，“你開心就好了。”

林寄看着桌上的菜肴，耳邊的聲音清甜溫婉，就像是一下子能撥動心弦似的。

又是獻吻又是做飯的，足以看出她的誠意十足了。

楚藝繼續小心翼翼觀察着男人，“你現在還生氣嗎？”

似乎将那件事抛之腦後的林寄淡淡反問：“你很在意我的心情？”

“那肯定的啊。”她小聲嘀咕，“你好歹也是幫了我很多次忙的大恩人，我怎麽可能讓你生氣呢。”

“……”

本來心情漸好的男人因為她嘴裏的“大恩人”幾個字，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而楚藝并沒察覺到自己的好心好意解釋正在陷入一種沼澤地似的起到反作用的效果，“其實上次我的話并沒有其他的意思，當時确實是因為太突然了，我覺得我們不是很匹配。”

林寄放下筷子，“匹配？”

怕他誤會，她忙解釋：“我是說我配不上你……不是因為你不行什麽的。”

“……”

越解釋越迷糊了。

楚藝原意是覺得自己身份和林家不夠般配，但在旁人聽來，就成了她嫌棄他可能不太行的原因。

他不行這個結論，起始于之前。

至于是否真假，有待于論證。

“你覺得我不行嗎？”林寄問。

“啊……不知道。”楚藝小聲，“其實這個不用很在意的……”

“行了。”他面無表情，“吃飯。”

“……哦。”

這頓飯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波流暗湧。

林寄确實能看出來楚藝的真情實意，她不和他身邊的那些老油條一樣，做什麽說什麽都是有目的地的，她完全就是腦子裏想的什麽就去做什麽，并不會考慮因素。

她這樣做，是把他當成大恩人來看待的。

大恩人，這個身份實在是過于陌生和見外了。

晚間。

夜色微涼，盥洗室的窗戶沒關緊，薄薄涼風襲來。

林寄站在花灑之下，水滴順着頭發慢慢往下流淌，他眼睛微微閉着，腦海裏回想起很多年前的畫面。

略微臉盲的他，對身邊形形色色的女人面孔，并不能清晰地記住。

唯一記住的，是很多年前，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她那天紮着馬尾，杏眸唇紅，膚若凝脂，漂亮得有着自己特色，但最有特色的，是她眼角下方的紅痣。

現在的她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靓麗動人，也依然純淨無害。

水流關上，林寄系着浴巾，準備出去的時候，聽到外面熟悉的女孩聲音：“那個，你在嗎……我給你送了果汁，你要不要喝啊。”

因着覺得他生氣所以多次獻殷勤的楚藝就在卧室裏，四處張望沒看到人之後只能出聲發問。

林寄擰門的動作一頓，出聲道：“我在浴室。”

“哦……那我給你放這邊。”

“不用，你送進來。”

“……”

明顯的，楚藝沉默，“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沒關系。”林寄聲音愈發低沉，“你不是說我不行嗎，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