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草莓汁(8) 異性朋友相處的界限……

見五條老師最多的地方就是飯店和座學。

因為他一直神出鬼沒的, 出差的頻繁令其時不時消失在學生的視線裏,可他仍然掌握着學生們的大部分行蹤,所以大家玩笑中都帶着對他的幾分敬畏。

“吃完了吧?”他笑着問, “天色快不早了,孩子們。”

“诶, 五條老師說話真像是天氣預報員,今天晚上要下暴雨, 希望各位市民收好衣服。”

虎杖悠仁在旁邊插科打诨地模仿播音員聲音。

桌子周圍全是他們吃飯的碟子,其中虎杖的碟子最多,其他人都明顯要少一些, 當然, 最少的當屬小澤優子。

因為她根本沒吃晚飯。

她戒糖戒油的事情又由這一次而廣為流傳了, 因為不僅是周圍的同學, 連五條老師也驚訝居然有了一個晚上不吃飯的學生。

他誇張的四處打量:“要是你早上起來沒力氣, 打架怎麽辦啊?”

“我可以吃早餐。”小澤優子回答。

“如果你晚上被打了呢?”五條老師好奇地湊過來,“沒有力氣被打死了怎麽辦?”

她提醒:“我可以用反轉術式救自己。”

“如果恰好那個時候沒有了呢?”他像個奇怪寶寶地望來望去,“如果你那時候一點力氣都沒有, 被詛咒師或者咒靈打死了怎麽辦呢?”

五條老師一連串的提問快速又訝異, 但還沒等到她開口,他又自言自語地捏着下巴。

“對哦,你有反轉術式, 怎麽樣都可以救自己,但是如果你的同伴也需要被救助呢?你可以用領域展開同時救人……”

小澤優子則完全插不進嘴。

她聽着耳邊那一串絮絮叨叨的猜想, 猛然回想起了大部分監事和五條老師站一起時的表情,厭倦、不耐煩和冷淡,原來不是因為他們冷漠,而是因為——

他們意識到了這是獨屬于五條悟一個人自說自話的大舞臺時間。

她微笑着抿了抿剛塗了唇蜜的花瓣。

“……啊, 好香的味道。”五條老師突然跳躍着進了一旁的甜品店。

小澤優子側過臉,瞥到了見怪不怪的同學們,低頭不好意思地竄進了他們身邊,沒等她成功混入,一個冒着熱氣的小丸子就降臨在她面前。

“吃不吃?”虎杖悠仁晃了一下手。

小澤優子的眼睛慢慢地聚了焦,這是一顆沾着柴魚片的章魚燒:“謝謝,不吃。”

“你真的不吃啊?”他自然的并肩走她旁邊,“你回去不會又窩在廚房裏,做壽司醋加包菜,或者是餓得受不了地偷泡面吃吧。”

小澤優子驚愕地轉過頭:“你怎麽知道?”

她确實有幾天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忍不住大半夜去翻廚房吃東西,但那時候都很晚了,時間也不是集中在一起,他怎麽知道這件事啊?

“那時候我剛好起來去喝水,”虎杖悠仁聳了聳肩,“幾次都看見你了。”

天吶。

小澤優子瞬間想到了自己只穿個小吊帶,在黑燈瞎火的廚房裏摩挲着的不雅動作,但是比起這個,明明是宣揚節食,實際上給人留下的影響是晚上偷偷吃飯似乎更尬。

這次努力掰正印象的人變成了她:“我沒有每天都去溜進去吃東西。”

“這樣啊,”他點點頭,又皺着眉認真問她。“可是既然晚上會餓的話,那你現在要不要吃點東西呢?”

小澤優子苦惱地望着他。

她挺想解釋清楚為什麽自己晚上不吃東西,以及解釋清楚晚上會餓的原因,但這背後的緣由似乎又很能引人同情,特別是身邊這個人的。

虎杖悠仁一旦同情她,又會對她很好,到時候說不定她又會重蹈覆轍。

她搖搖頭:“……诶,順平,我們還去看午夜電影嗎?”

傍邊正在和伏黑惠一齊買銅鑼燒的順平轉過了頭。

他掃了他們幾眼,僵硬地笑了一聲:“你還和我去嗎,小澤?”

“去啊,”小澤優子認真地盯着他,“不是說好了,重映的《咒怨2》只有晚上看才有吓人的感覺嗎?”

順平幹巴巴地啊了一聲:“可你不覺得我們訂的影院位置太遠了……”

“我們打車去,”她用無所謂的口吻說道,“沒事,來回打出租的錢我還是有的。”

他幹笑着沒回答,目光游移地往她身後看去,腳步躊躇的靜止在原地。

“順平,你為什麽不約我去啊?”虎杖悠仁忽然開了口。

順平木讷地轉過臉:“額,因為你好像看了太多的恐怖電影……嗯,小澤說自己沒怎麽去看過,所以我們倆去看看?”

伏黑惠在他背後輕輕推了一把。

順平掙紮了好幾下,咬咬牙,把自己購買的電影票掏了出來,往虎杖悠仁的手上一塞。

“我忽然不想看了,”他轉頭對着小澤優子說,“我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小澤,你和悠仁一起去看吧。”

小澤優子驚詫:“可我還買在TOHO買了你喜歡的鹹爆米花。”

“沒事,”順平趕忙背過身,飛快的補充。“我已經吃飽了,你就把爆米花給虎杖吃吧,反正他能吃,又不挑食!”

她訝異地張了張嘴,還沒繼續禮貌詢問,就望見了剛從美甲店試完顏色的野薔薇走了過來。

野薔薇拎着幾瓶小樣,眼睛直盯着小澤優子走來,但等她走到伏黑惠旁邊時,兩個男生一人伸出了一只手,攬着她的肩膀朝右扭了過去。

“幹什麽?”她生氣地提高聲音。

“走了,”順平趕緊好聲好氣的勸道,“釘崎,要不然我們打不到回去的車。”

小澤優子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她目視着他們走完,一個不敢想的詭異念頭纏繞在心頭的藤蔓上,又快速讓她拍蒼蠅似地拍掉了。

她轉過身,瞥見驚喜又懵逼的虎杖悠仁,粉發少年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走吧?”他試探道。

小澤優子茫然地點點頭。

他們便一起打車去了米花町的午夜電影院,下了車,她安心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米花町警察局,才進去用網上的票拿了他一個人的飲品和爆米花。

這個時候看電影的人特別少,整個影院都空曠的能聽見回聲,有一對情侶比他們還早進觀影廳。

整個觀影廳也就他們這一對情侶。

“話說,”虎杖悠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和順平看恐怖電影還吃爆米花,你們下得去嘴嗎?”

小澤優子的視線随着進了觀影廳而昏暗起來。

她搖頭:“又不是我吃。”

順平他看血.腥暴.力的B.級片比較多,可能對于一些敏感畫面沒那麽害怕,所以食欲也很好?

“反正我沒有什麽胃口。”他悶悶的聲音傳來,“我看恐怖電影吃不下東西的,很對不起,你買的爆米花要浪費了。”

虎杖悠仁低頭看了一眼那桶爆米花,模仿美式鹹甜的味道在空氣中交彙爆發着,但這股美妙的味道,卻意外讓他的胃口翻江倒海。

他的胃被人揉捏了一番,實在是憋不住,轉過頭:“為什麽你要順平一起看電影啊?”

“啊?”小澤優子在黑暗中摩挲着調節座位,“因為我想看啊,可是大晚上一個女孩子出來很不安全吧?所以我就問了他,他說可以一起出來陪我看。”

這樣啊。

虎杖悠仁望向屏幕,理智告訴他這層顧慮是正确的,但是一股無法抑制住的其他思緒,似乎讓電影緩緩亮起來的屏幕都沒了接下來的精彩。

“……我也可以出來陪你看啊。”少年聲線壓抑着情緒。

為什麽偏偏是他呢?

“順平更喜歡看電影一點,”小澤優子毫無察覺地盯着大銀幕,“你比較喜歡看電視,電視和電影差距還是挺大的吧?”

“我也看電影的。”他悶悶不樂的補充。

虎杖悠仁沮喪地垂着眼,想了一會兒,又湊過去,貼着她的耳朵黏黏糊糊的問:“如果你以後還想晚上出去的話,可以優先考慮我嗎?”

回答是小澤優子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是考慮還是不考慮啊?”他繼續眼巴巴的問。

她這次才回過頭,望見虎杖悠仁托着腮,一雙犬狀的琥珀色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莫名像是一只等待着被投喂的大型犬。

“考慮,”小澤優子心不在焉的回答完,又好奇地湊近,“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的頭發是天生的嗎?”

“對啊,我沒染過,”虎杖悠仁随意地弄了下頭發,“不信你可以摸。”

她這才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越過他不斷顫栗的睫毛,朝着黑暗中發亮的粉色毛發摸過去,手心裏頓時溢滿了毛茸茸的觸感。

小澤優子這個摸毛愛好者頓時喜歡的不得了,她來回摸了一下,又竭力克制地縮了回去。

“怎麽了?”他睜開眼睛問。

小澤優子收回手:“電影已經走了一半的開場了。”

她轉過身,一只手摁壓住另一只的手腕,妄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吞回去,因為摸一個男孩子頭摸到入迷,似乎怎麽也說不過去。

但是望着她的虎杖悠仁好像一只大狗狗哦。

小澤優子越想越禁不住心中的躍躍欲試。

她呼了口氣,努力抑制住自己望向身旁,把目光投放在畫風安靜詭異的屏幕上,緩緩的沉浸在了電影裏。

電影裏的剛剛失去孩子的京子捂住肚子,無助又楚楚可憐地望着上空,準備搬去伽椰子詛咒過的新家,期待着自己搬家後會開啓美好的新生活。

……雖然誰都知道搬去了伽椰子的房子裏會有什麽後果。

小澤優子漸漸感受到了一股冷氣從地面往她的鞋底舉起,她偷偷地擡起了腳,涼鞋提到了座位與地面縫隙上面的位置。

似乎是怕縫隙中伸出一只伽椰子的手抓住她的腳踝一樣。

“這家可真大啊,”京子媽媽四處觀望着,又回頭溫柔道。“你坐下吧,我去給你燒點菜吃,畢竟你現在身體不好。”

靜寂的音樂又響起了。

小澤優子的寒毛被冷風吹得豎立,她呼了好幾口氣,整個人都快卷縮在一起了,似乎後頸都要被伽椰子的冰手觸摸到了。

她又懼又怕地擡頭往上看,看到了京子媽媽正在廚房一無所知地打蛋,雞蛋一下子流出了柚子香的液體——

而小澤優子的肚子咕了一聲。

好尴尬!

她瞪大眼睛,手肘捂住肚子,全身緊張地縮成了一團,半天都不敢擡起頭。

小澤優子也不敢回頭看,生怕被別人偷窺到她的窘态,她努力回想着剛才電影聲音大不大,她現在非常希望剛才純音樂的聲音很大,能把自己的饑餓聲蓋住——

鹹香的冷爆米花就在她旁邊。

小澤優子僵硬了好幾下,輕聲道了謝,內心正在羞愧欲死。

她伸手抓了一把,弓着背,含糊地吃完了,又忍不住抓了一把繼續吃,吃着吃着她自己都埋怨自己吃太多了,可是她真的好餓。

小澤優子趕緊坐起身,因為再弓着她會把所有爆米花全吃完。

少年修長有力的手指抖了一下:“還吃嗎?”

銀幕上的女人尖叫了一聲。

可能是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醫院的關系,小澤優子已經對血肉模糊的東西見怪不怪了,她咽了咽口水,反而食欲更旺盛了。

她終于忍不住:“謝謝。”

可吃完這最後一點爆米花,小澤優子也還沒有飽腹,甚至更餓了。

少年眼神專注地盯着熒幕,話好像是不經意漂浮過來的:“……其實五條老師請我們吃的還好吃一點。”

就是說她的減肥舍本取末了。

“我、我也不想的,”小澤優子苦惱的說道,“只是醫務室總是十點鐘下課,晚上根本沒時間吃飯,我回來的時候也不能那麽晚吃東西。”

“餓了就應該吃。”虎杖悠仁一字一句的說。

“那我在你們吃飯的時候根本餓不了,”她無助地撐着臉,“我的生物鐘好像已經被人調壞了,只有在大晚上才餓,可是我實行的是15點鐘減肥法。”

就是一種在15點鐘前狂吃海喝,接下來都不能吃任何東西的減肥方法。

少年闡述事實:“可你已經很瘦了,而且你運動量很大,應該多吃點補補。”

“可我一開始胖就是因為吃太多了。”她憂傷的回答,“只有胖子的世界才是天天想着吃,瘦子的世界是各種各樣的別的東西,我現在又這樣了。”

腦子裏全想着吃什麽。

這讓人有點為難,因為她的減肥經歷和現在紊亂的狀态,似乎一點都不适合被用正常的方式勸。

虎杖悠仁轉過頭,“那家入小姐是怎麽解決晚飯的?”

“她下班去居酒屋,”小澤優子回憶了一下,“她通宵喝酒抽煙,之前三點鐘還給我發過信息,第二天又萎靡不振的繼續上班。”

似乎更不健康。

“你為什麽不告訴她,你晚上需要吃飯的時間呢?”虎杖悠仁奇怪的問。

“可家入小姐晚上都不吃飯,”她難為情地踢着腿,“而且下午的時候我真的不餓,我只有晚上才餓,不餓的時候我盡量都不吃東西。”

因為她15點之前吃了好多東西。

小澤優子晃着的腿停止了。

他低着頭沉思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眼睛驟然發亮:“要不然我陪你一起胖吧。”

她詫異地轉過了頭。

“雖然我覺得你胖多少斤都還好,”他補充,又以己度人的說道。“而且相同的人是不會嘲笑彼此的,或許我胖了,你胖了也無所謂?”

小澤優子彎了下唇,快速地收回來:“……自欺欺人。”

而且他吃那麽多也不胖啊。

她郁郁寡歡地忍着食欲再次爆發。

而旁邊的男孩子舉起手,手腕上的黑色手表鏡面似乎能看見他擰緊了眉毛,好像在考慮怎麽去勸解她這個心裏有障礙的邊緣人物。

他總是這樣。

肯定又是覺得她好可憐好可憐。

小澤優子長得算很高,他們又說她漂亮,按理說怎麽也算個冰山美人,可是在他眼裏,她似乎是個連路都走不動的病秧子。

“我不需要你同情我,”她小聲扭捏的說出口,“不要再同情我了。”

她以前在他身上最不需要的是同情。

現在也一樣。

虎杖悠仁的下巴映在了冰冷的手表面上,好像是更能思考,忽然,冒出來了一個急智,他笑着取下表,眼睛湊近,手指正在撥動着指針。

她奇怪地撇過眼去。

“當當當,”他興高采烈的壓低着聲音,“現在就是14點,小澤小姐,現在才是正确的時間,之前都被愛麗絲的兔子拿錯了懷表。”

黑色手表上的時間正好是14點。

小澤優子撲哧一聲笑了。

虎杖悠仁把身邊買的東西拿過來:“這些都是我看電視的時候買來吃的,趕緊吃吧,也就這一個晚上。”

“我建議你以後還是正常時間進食,”他煞有其事的考慮,“畢竟按照那個15點的方法,你沒有吃更少啊,反而吃得更多了。”

小澤優子邊聽邊往往袋子裏看去。

袋子裏全是薯片、可樂和甜甜圈之類的東西,怎麽弄都很高熱量,她嗔怪地選了一個薯片:“……都怪你虎杖。”

少年怔了一下。

因為被一個小女生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腿。

“多吃點,”他抿抿唇,反應過來後催促道,“反正以後你會好好吃飯,對吧?這是你最後一次接近淩晨的時候吃東西了?”

“我不會了。”

小澤優子抱怨地拆開了薯片:“我以後胖了都怪你。”

少女長了些的栗色頭發垂在肩上,由于動作而晃着,發尾有一些卷起來的痕跡。

“我不會覺得你胖的,”虎杖悠仁再寬慰着她,似乎是一貫的同理心或是真心話。“你無論胖瘦,在我心裏都比其他人特殊些。”

後面的聲音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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