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老袁走進教室之後, 全班再次喧鬧起來。

“老袁牛逼!”有人喊。

“老袁我愛你。”有女生喊。

老袁把食指豎起來“噓”了一下, 快步走上了講臺, 把書往講臺上一扔,轉身在黑板左上角寫了一行字。

我喜歡的那個TA。

“這周班會的主題,”老袁轉過身, 撐着講臺,“想怎麽讨論都可以,支持的反對的都行, 或者你想表白也沒事兒。”

教室裏一片興奮地嗡嗡聲。

“不過以後啊, 別老起哄,”老袁說, “你們離辦公樓那麽近,起哄特別明顯, 我壓力也不小,你們再起個哄, 我就更不好跟主任校長他們争取了,到時再給我個一味順着學生的想法,得到了學生的支持, 卻忽略了教育的意義之類的評價。”

下面頓時安靜下來了。

“有什麽想說想表達的, 咱們班會上可以大膽說出來,但是一定要有理有據,”老袁說,“我會讓主任過來聽聽……現在上課。”

“寇忱他們的處分是警告嗎?”課代表問了一句。

“哦,忘了說這個事了……咱們班之前在食堂打架的幾位同學, 不分主次,全部是警告處分,”老袁往他們制霸七人組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們的家長也都表示理解,以後咱們做事還是講究一點方式方法。”

七個人一塊兒跟搗蒜似地整齊點頭。

“上課,翻開課本,”老袁翻開自己的書,“上節課講到哪兒了,一起想想啊……”

下課之後寇忱被老袁單獨叫到教室門口。

“這次你的處分是要重一些的,主任想給你一個嚴重警告,以示警告,”老袁說,“不過我覺得沒有必要,想單獨叫你來呢,你爸爸說你從小就比較沖動,脾氣上來了就不太管後果……”

“嗯。”寇忱點點頭,老爸對他的這個總結他是認的,要不是對做香腸有陰影,他這些年打過的架能讓老爸把他做成一噸香腸。

“脾氣性格這東西吧,不是說改就能改的,”老袁拍拍他的胳膊,“我呢,平時都在學校,有什麽事兒先找我,我給你出不了頭的時候,你再考慮自己動手的事,怎麽樣?”

寇忱笑了笑:“您要罩我麽。”

“怎麽樣,不收你保護費。”老袁也笑。

“好。”寇忱點頭。

“你上回那個錢,已經要回來了,在主任那裏,”老袁說,“一會兒我去拿,你中午去吃飯之前先上我那裏把錢拿了。”

“不用了,”寇忱說,“我不缺錢,這個錢要不擱班費裏吧,運動會的時候弄套好看的班服,去年運動會我們班穿得跟刑滿釋放人員似的。”

“你跟你爸爸的思維很像啊,今天我跟他說錢的事,他也這麽說,讓放班費裏,”老袁想了想,“這樣吧,放一半……”

“全部。”寇忱說。

老袁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一半,還一半先放我這裏,下學期你要是還不缺錢,就放班費,缺錢了就過來找我拿,怎麽樣?”

“行吧。”寇忱沒再堅持,想了想又有點兒擔心地問了一句,“我爸沒跟您吵架吧?我這性格算我們家遺産,他脾氣比我還急。”

“沒有沒有,你爸爸人很好,”老袁笑着說,“而且很有文化啊,随便聊了一會兒就能感覺出來了。”

“裝的。”寇忱說。

“文化是裝不來的,”老袁又拍了拍他,“行了,回教室吧。”

下一節還是老袁的課,寇忱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肚子有點兒疼。

但是又分不清是哪裏疼,從胃到腸子,都不舒服。

他閉上眼睛,仔細分辨了一下,應該還是胃,跟裏頭有人在給他刮痧似的,一下下地卷着疼。

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他發燒,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娘決定給他刮痧,拿了塊不知道哪兒翻出來的板子就刮,結果板子是裂的,直接給他後背劃了兩道口子……好可憐的小朋友。

大概是吃壞了?

剛就是嘴饞去買了個冰淇淋吃,太饞了就買了個大盒的,結果吃了半個吃不下了,想分給霍然,霍然表示滾開,他又企圖分給徐知凡許川他們,也都說太涼了不想吃,就連江磊這種味蕾集體自殺了的人都拒絕了。

一怒之下他把一整盒都給吃了。

“等着胃疼吧,”霍然說,“平時也沒發現你是個節約的人,這會兒為了半盒冰淇淋這麽豁得出去。”

他當時還對霍然表示了不屑。

現在打臉了。

他看了一眼霍然,臉沖桌子趴好了。

這小子一臉認真聽課的樣子,其實視線一直看着窗外,這個角度能看到幾百米之外的籃球場,不過這會兒籃球場也沒有人,不知道看什麽呢。

……總比教室看着有意思。

“下面我要講一下重點,走神的收一收,聊天的停一停,”老袁看着教室裏的人,其實他的課,學生都願意聽,走神聊天的并不多,但他還是習慣性地會說,看到寇忱的時候,他又補了一句,“睡覺的醒一醒。”

霍然收了神,轉頭看到趴在桌上的寇忱時,推了推他:“哎,先別睡了。”

“沒睡。”寇忱擡起了頭。

霍然掃了他一眼就愣了:“你沒事兒吧?怎麽了?”

寇忱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腦門兒上還有細汗珠子,嘴唇都發白了。

“沒怎麽,發功呢。”寇忱滿不在乎地說。

“看着都快死了。”霍然有點兒着急。

“你他媽會不會說話啊?”寇忱轉過頭,明顯是想像平時那樣擺個惡狠狠的表情但沒有成功,只是拽了拽嘴角。

沒等霍然再說話,他突然捂着肚子趴回了桌上,小聲說:“我操,我胃疼。”

“袁老師,寇忱胃疼,”霍然下一秒就舉了一下手,“臉都白了。”

“怎麽弄的?”老袁立馬就走下了講臺,“去個人送他上醫務室看看,趕緊的。”

“嗯。”霍然站了起來,剛要扶寇忱的胳膊,突然看到許川和徐知凡都轉過了頭,眼神裏寫滿了“好兄弟你看到我們期待的眼神了嗎”。

猶豫了兩秒之後他看着徐知凡和許川:“要不你倆……去?”

“去一個,”老袁說,“聚餐啊?”

徐知凡和許川立馬湊到一起,用一秒鐘時間進行了一次cei丁殼的對決,徐知凡勝出。

“走。”他過來扶起了寇忱,走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冷風一吹,寇忱感覺自己腦門兒和後背上的汗頓時就化為了老媽的刮板,在胃裏辛勤工作着。

“你背我吧。”寇忱說。

“你要臉吧。”徐知凡拉起他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往醫務室大步走着,“堅持一下,馬上到了,幾百米。”

“你去醫務室看陶蕊的機會可是我制造的,”寇忱說,“你有沒有良心,我們川哥都沒去成。”

徐知凡笑了:“請你吃飯。”

“不吃了,”寇忱嘆氣,“我想到吃東西就怕,麻煩你拖我拖快點兒。”

“挺住。”徐知凡拖着他開始小跑。

寇忱覺得自己仿佛一個巨大的小可憐兒。

進醫務室的時候,陶蕊正在接電話,皺着眉,一臉不開心,寇忱被徐知凡掄到病床上的時候,感覺他倆可能來得不是時候。

為了迅速吸引陶蕊的注意,他一躺上立馬就哼哼了兩聲。

“我這兒有學生來了,挂了。”陶蕊被他倆這動靜吓了一跳,冷着聲音說了一句之後挂掉了電話,把手機往抽屜裏一扔就過來了,“怎麽回事?”

“他吃了盒冰淇淋,現在胃疼得不行。”徐知凡說。

“多大一盒?”陶蕊問。

“大概……”寇忱比劃着。

“一個打包盒那麽大。”徐知凡說。

“那麽大一盒?”陶蕊愣了。

“有那麽大一盒麽?”寇忱也愣了。

“不然呢,要不是那麽大一盒,半盒我們誰都吃了好嗎,”徐知凡說,“就咱們小超市裏賣的那種最大盒的,雙色的。”

“我知道了,”陶蕊笑了笑,轉身去拿了個熱水袋,“那個也不好吃啊,吃那麽多……沒事兒,先躺一會兒吧,捂捂。”

寇忱接過她遞過來的熱水袋,捂到肚子上,翻了個身臉沖着牆。

身後徐知凡沉默了幾分鐘,然後開了口:“那人沒再找你吧?”

“你還挺操心啊?”陶蕊說。

“不然也不知道說什麽。”徐知凡倒是很誠實。

“剛又打電話啦,”陶蕊嘆了口氣,“不過沒事兒,我不理就行了,你們以後要是追女孩兒或者分手了,可別這樣,太難看了。”

“那不可能,”徐知凡笑了起來,“反正那人如果還找你麻煩,你就說,我們幾個替你出頭。”

“我可是個大人,”陶蕊說,“還用你們這些小屁孩兒出頭嗎?”

“那天要是沒有我們,”徐知凡說,“你打算怎麽辦啊?”

“喊呗,救命啊,抓流氓啊,警察叔叔我不認識他啊,”陶蕊說着又嘆了口氣,“煩死了。”

寇忱沒再細聽他們之後聊的內容,沖着牆發呆,琢磨着這周班會的主題。

班會他是從來不會發言的,初中高中,班會他都睡覺,或者曠課,不過這次老袁的這個主題挺有意思,就算不發言,他也會忍不住琢磨一下。

我喜歡的那個TA。

我喜歡的那個她?

誰啊?

想象中的嗎?

倒是想過,像路歡那種長相的小姑娘,他就挺喜歡的,比較可愛……霍然跟路歡就長得挺像的,看着像兄妹倆,他打聽了才知道這倆不是一個姓。

不過霍然笑起來更好玩一些,眼睛一眯,像柴犬,路歡是個女孩兒,笑起來就不能像狗了。

下課鈴響的時候,寇忱才發現自己睡着了。

被鈴聲驚醒的時候,感覺自己胃疼好多了,他摸了摸熱水袋:“可以啊,這麽長時間還這麽燙?”

“剛換的,”徐知凡說,“睡得還挺熟。”

“啊,”寇忱坐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姐你給我換的嗎?不好意思啊。”

“我給你換的,”徐知凡說,“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換尿布。”

“滾吧,你是不是跟霍然混一塊時間太長了,嘴都這麽欠,”寇忱又倒回了床上,“我餓了。”

“我去給你打飯吧,你再躺一會兒,”徐知凡說,“姐你吃什麽?我一塊兒給你打過來。”

“不用,”陶蕊說,“我一會兒出去吃,食堂的菜不好吃,我有點兒挑嘴,你們要是不想吃食堂的菜,我給你們帶點兒。”

“算了,一會兒那幫人肯定要過來,看我們開小竈不得罵一個月啊,”徐知凡說,“特別是許川。”

“他們會給咱倆送飯過來嗎?”寇忱說。

“美死你。”徐知凡說。

果然這幫人沒有帶飯,不僅沒有帶飯,還是在吃完飯之後才過來的。

“陶蕊呢?”許川一進醫務室就問,“怎麽就你倆?我們還說晚點兒來,讓知凡跟她多聊會兒呢。”

“我倆不吃飯沒事兒,人家陶蕊還陪着一塊兒不吃飯麽。”寇忱坐起來,把暖水袋扔到一邊。

“胃疼好了沒?”霍然問。

“好了,我還睡了一覺。”寇忱摸摸肚子,“就是餓,也沒人管,朋友都他媽不是朋友了。”

“走,”霍然沖他招了招手,“不用說得這麽明顯,我請你吃。”

“扣肉還有嗎?”寇忱立馬下了床。

“陶蕊剛說了,不要吃油膩的,會拉肚子。”徐知凡說。

“你去嗎?”霍然問。

“他得等陶蕊回來的,”許川說,又看着徐知凡,“是吧?”

“不愧是有體會的人。”徐知凡笑了。

幾個人都在醫務室聊天,寇忱跟霍然去了食堂。

“姨姨給我扣肉,”寇忱一眼就看到餐臺上還有最後兩塊扣肉,“兩塊都給我吧反正也沒有人吃了……”

“西蘭花炒肉,雞蛋羹,”霍然把卡遞了過去,沖裏頭站着的阿姨笑了笑,“還有一個螞蟻上樹,謝謝姐。”

“好嘞,”打菜的阿姨接過他的卡,“你不是吃過了嗎?又吃啊?”

“幫他打的。”霍然指了指寇忱。

“吃這麽素嗎?”阿姨一邊打菜一邊問,“這小子我都認識他了,天天都吃兩份純肉葷菜呢。”

“給我扣肉……”寇忱靠在玻璃罩子上,胃疼一通還挺費體力的,他這會兒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

“他今天病了,校醫說吃素點兒。”霍然說。

“扣肉……”寇忱說。

“這樣啊,上回打架多厲害,看着身體多好,怎麽也病了。”阿姨飛快地打好了菜,遞了出來。

“肉吃多了。”霍然笑笑,接過了餐盤。

“扣肉……”寇忱堅持着。

霍然拉着他找了個桌,把餐盤放下了:“趕緊吃,我中午還想眯會兒呢。”

“你請我吃飯,”寇忱坐下,拿起筷子,夾起一根粉絲,“就吃這個啊?”

“明天請你吃扣肉。”霍然說。

“真的?”寇忱問。

“嗯,看你可憐,”霍然指了指餐盤,“快吃!主要是陶蕊說了讓你別吃油膩啊,你怎麽這麽煩,想吃扣肉就明天啊。”

“破脾氣。”寇忱啧了一聲,沒再多說,低頭開始大口吃菜。

剛吃了沒幾口,就感覺有人跑了過來,帶起一陣兒小風,接着就又刮着小風跑走了。

寇忱擡起頭來的時候,只看到幾個女生跑出了食堂,臉都沒看清。

霍然扭着臉看了半天,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寇忱面前的餐盤旁有一個小小的首飾盒。

“給你的?”他問。

“嗯?”寇忱收回目光,看到首飾盒也愣了愣,打開之後又愣了愣,“這是個什麽啊?”

“自己做的手鏈吧?”霍然湊過來看了看。

“嗯,”寇忱拿出那根手鏈,做工還挺好,皮和金屬扣相間隔的一條手鏈,皮子上還有他名字的縮寫,“KC,我今天才注意到我跟肯德基就差一個字母啊。”

霍然笑了起來:“剛那個女孩兒是誰你看清了嗎?”

“……沒有,”寇忱說,“你呢?”

“沒,”霍然說,“有字條嗎?”

寇忱翻了翻盒子:“沒有。”

“我第一次聽說還有表白不留名的啊。”霍然感嘆。

“這個還挺好看的,”寇忱不是特別在意,拿着鏈子來回看,重點明顯在幾秒鐘之內就偏了,“不知道好不好做,你什麽時候生日,我做一個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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