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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陳碩抓到劉奇的痛點, 冷冷一笑,沒了之前的急躁。

拉開破爛的椅子,陳碩岔開腿坐椅子上, 捏着劉奇的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刺探劉奇,“雇傭兵還是正規兵種?”

劉奇惡狠狠瞪了眼陳碩,知道他抓住把柄,怎麽也不肯外露出別的弱點。

陳碩耐心挺多,他也不急着知道答案, 從褲兜裏翻出煙盒,抖了根咬在嘴裏,捧着打火機吧嗒一下點燃, 微弱火星在這漆黑破財的小屋格外顯眼。

翁思怡窩在角落完全不敢吭聲, 生怕她多喊一個字, 陳碩就拿她開刀。

抽了兩口煙,陳碩舉起手電筒直直打在劉奇臉上, 白熾光格外刺眼,劉奇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間隙,陳碩嗤了聲,自顧自說出答案:“雇傭兵。”

“p是姓, 你老板?”

劉奇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陳碩,任由陳碩揣測:“不用費口舌了, 我不會說一個字。”

“p姓開頭的倒是挺多, 潘、平、裴、皮、彭……”

劉奇表情一直沒變, 直到陳碩說到“彭”字,劉奇不自覺地晃了下神。

陳碩忽然停下來, 目不轉睛盯着劉奇, 晃了晃手裏的電筒, 刺眼白光打在劉奇臉上,背後拓出他陰森的背影,兩人無聲對峙着,氣氛弄的格外緊張。

過了半分鐘,陳碩關掉手電筒。

小黑屋瞬間陷入黑暗,所有的感官突然放大十幾倍,眼前摸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只剩略帶慌亂、急促的呼吸聲。

刺啦一聲,陳碩站起身,拖着板凳繞着劉奇走了一圈,板凳摩擦水泥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聽得人煩躁不安。

劉奇被關了三天,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是時辰,也不知道關了多長時間,屋裏漆黑一片,白天黑夜都這樣,分不出具體的天數,再加上胖子跟周生財時不時過來轉兩圈,逗弄幾下,搞得劉奇早就沒了最初那份冷靜。

他想過要坐牢,會判刑,但是沒有料到陳碩會私下審他,尤其在這跟他玩心理戰。

板凳發出的聲音折磨得人耳膜難受,劉奇剛開始還能忍,忍到最後眉間浮出暴躁,不受控制吼了句:“夠了!”

陳碩沒聽,繼續拖着板凳走,拖到劉奇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陳碩才慢慢停下手上的動作。

沒了刺耳的聲音,劉奇耳膜稍微好受一點,他喘着粗氣,望着陳碩所在的方向,咬着腮幫提醒:“陳碩,你在犯法。”

“私自綁架、威脅,傷害他人是可以判刑的。”

陳碩拖過椅子重新坐下,聞言他輕描淡寫看了眼劉奇,臉上寫滿了嘲諷,“你還真是什麽都敢說。”

“你也有臉說綁架兩個字?你身上背負的可不止一條人命,還有上百頭麋鹿的命。”

“你以為你能次次好運,每次都能安然逃脫?”

說到這,陳碩繃緊腮幫,打開手電筒重新照向劉奇,“你真以為你背後那個人要管你死活?”

“要管你死活就不會讓你過來送死。對方許了什麽條件讓你這麽賣命?錢還是你媽的命?”

劉奇的微表情明顯變了變,陳碩攥緊手電筒,忽然有了猜想,他死死盯住劉奇的臉,一字一句吐出:“我猜是後者,你說呢。”

察覺到劉奇的情緒變化,陳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劉奇,輕描淡寫說出自己的推斷:“身份證作假,年齡作假,地址作假,口音、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做不了假。”

“我前幾年倒是去過西北,認識幾個西北漢子。雖然你刻意隐瞞口音,可是人一旦着急,就會露出馬腳。”

“我想想,能把尕面片挂嘴邊常誇的多半挺喜歡吃這東西。”

說到這,陳碩故意停頓兩秒,打量的眼神落在劉奇手臂,瞥到上面的特殊圖騰紋身,陳碩嗓音低沉問:“青海人?”

劉奇瞳孔猛地縮了縮,下一秒,劉奇動彈着上半身想要起來,陳碩見自己猜測準确,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弧度,繼續往下猜:“有些假話要真假參半才可信,我跟你認識兩三年,聊天的次數雖然少,可每次都有記錄。”

“我承認,你是挺了解我,可這不代表我對你一無所知。”

說着,陳碩掏出自己的手機,翻到劉奇的微信,仔細查找聊天記錄。

還真讓他查到一些蛛絲馬跡,憑着這些細碎的信息,陳碩慢慢拼湊出一個他認識的“劉奇”。

“青海黑馬河鄉,年齡32-36歲,當過三年雇傭兵,家裏有個七十幾歲的老母親,無兒無女,2010年開始組織盜獵活動,剛開始在西北活動,最近幾年出現在名揚山,經常以背包客的身份摸清路線……”

劉奇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劉奇梗着青筋直冒的脖頸大罵陳碩:“你他媽放屁。”

“陳碩,你猜不到我的信息,永遠猜不到。少他媽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老子不陪你演戲!”

“我就是故意殺的,怎麽了?誰讓他不要命地往前湊,非要擋人財路。”

劉奇話音未落,陳碩猛地将人提起用力往地上一扔,看着一臉嚣張的劉奇,陳碩舔了舔牙根,一腳一腳往他肚子上踹。

跟踹沙包似的,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音,時不時傳出幾聲悶哼聲。

翁思怡見到發了狠的陳碩,吓得當場暈倒,整個人面色慘白癱在地上不敢動彈。

踢到最後,劉奇蜷縮着身子,嘴角吐出血,一個勁地罵陳碩。

陳碩見劉奇氣急敗壞,徹底沒了心理防線,冷着臉狠狠吸了口煙,暗自确認他猜測的都是真的。

其實他也在賭,賭他胡編亂造的到底對不對,事實證明,他猜對了。

沉默半晌,陳碩掏出劉奇的手機,熟練地解鎖,盯着那條字母p發過來的短信,不慌不忙打下幾個字。

【解決了。】

短信發送成功,陳碩攥緊手機默默等待對方的回應。

沒兩分鐘,那頭發出新的回信。

【下周需要一批新貨,你處理。】

陳碩盯着那行字,眼神又冷又硬,如一堆泡在雪水裏的石頭。

出了小黑屋,陳碩回頭望望緊閉的鐵門,聽到裏面發出的低吼、咒罵聲,不慌不忙報了警。

半小時後,警察将劉奇、翁思怡一起抓進了警局,抓人時陳碩就在旁邊看着。

劉奇臉色陰沉難堪,看向陳碩的眼神恨不得活生生剝了他,在上警車前一秒,劉奇朝陳碩陰冷一笑,嘴裏不明不白說了句:“有人會替我完成我沒做到的。”

陳碩冷冷望向劉奇,繃着臉一個字沒說。

警察負責人姓王,見劉奇這麽嚣張,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出聲警告了兩句。

做完筆錄,遞交了相關證據,陳碩慢騰騰走出警局。

今天天氣晴,烈日高照,陽光普照大地,曬得人睜不開眼。

陳碩站在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下,單手插着兜,無聲無息眺望着遠處的名揚山。

周華榮就葬在名揚山對面的山坡,跟名揚山遙遙相望,年年歲歲都能守着它。

陳碩回頭看了看背後的威嚴建築,瞥到“警察局”三個大字,神色動了動,嘴裏自言自語吐出一句:“周叔,抓住他了,你安心去。”

說完,陳碩頭也不回往外走。

背影堅定、決絕,透着一股子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落寞。

看似一切塵埃落定,卻又好像還漂浮着什麽未知的危險。

孟黎一下飛機就跟着孟南明往機場車庫走。

有專車過來接他倆,孟黎隊都不用排,直接出機場,徑自坐直梯到車庫。

剛到車庫,孟南明的私人司機就湊上來幫忙拿行李,孟黎還處在混亂中,将行李丢給司機,她徑自拉開後門坐上車。

孟南明看她悶悶不樂,在原地站了兩分鐘,沒打擾孟黎,自己坐上了副駕。

車子行駛在高樓大廈間,孟黎安安靜靜坐在後排,目光落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鋼鐵建築,很不習慣。

從包裏翻出手機,開了機,剛連上網就彈出兩條微信。

【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走了?】

【到了給我發條短信。】

孟黎望着陳碩發過來的兩條微信,僵冷的臉稍微緩了緩。

她捏着手機,打下兩個字。

【剛到。】

發送成功,孟南明回頭問孟黎:“黎黎,我們先去醫院看你媽好不好?你媽一個人在醫院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她那性子又不愛熱鬧,估計——”

孟黎低頭盯着對話框,聞言愣了半秒,語氣格外冷淡:“随便。”

孟南明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見她沒有明确拒絕,打了個哈哈,笑着說:“那行,我們現在過去,順便接你媽回去。”

等了七八分鐘都沒收到回信,孟黎皺了皺眉,退出微信頁面,翻到陳碩的電話號碼,給他打了通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不下八秒才被對方接聽,裏面傳出一道沙啞的嗓音:“到了?”

知道是孟黎,陳碩直接省去了寒暄,徑自問她。

孟黎聽到陳碩熟悉的聲音,躁動的心髒稍微平複一點,她握着手機,擡眸面無表情望着外面一晃而過的景色,聲線平靜回:“到了。”

陳碩癱在修車廠的單人床,睜着眼盯着彩鋼瓦棚,喉嚨裏滾出一句話:“行,我知道了。”

兩人都不怎麽愛打電話,也不愛說一些甜言蜜語,如今分隔兩地,關心完各自的大概情況,都不知道說些什麽。

電話一直沒挂,只是都不知道開口說什麽,呼吸聲在電流裏緩慢流通。

沉默半晌,孟黎主動說:“我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

陳碩蹭地一下坐起身,手搭在膝蓋,關切詢問:“去醫院幹嘛?不舒服?“

孟黎察覺到陳碩那頭的動靜,沉默半秒,解釋:“看我媽,不是我。”

陳碩緩了口氣,繼續問:“嗯,嚴重嗎?”

“不知道。”

“……”

又是一陣沉默,孟黎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轉而問他:“你忙完了?周華榮送上山了?”

陳碩手枕着後腦勺,偏頭看了眼敞開的大門,淡淡開腔:“剛忙完。早上埋的,晚上還得去周家幫忙還東西,處理這次的開銷。”

孟黎哦了聲,捏着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吐槽:“三個月沒回來,有點不習慣了。北城氣候好幹,到處都是鋼鐵建築,都看不到山……”

陳碩也不說什麽,他摸了摸嘴唇,輕聲安撫:“多待兩天就習慣了。”

“回去有什麽計劃?”

孟黎抱着胳臂,無聲無息看了眼腳尖,懶懶回他:“應該會進舞蹈團領舞,不過我有別的想法。”

“什麽想法?”

“現在還不能說。”

“行,等你想說的時候說。”

快要到醫院門口,孟黎看着那幾個大字,出聲問陳碩:“你什麽時候來北城?”

陳碩頓了一下,給出答案:“最多兩個月。”

孟黎哦了聲,語調平靜道:“好,我等你。”

“行。”

“挂了,到醫院了。”

“好。“

電話挂斷,孟黎坐在車裏一動不動,擺明不想進醫院。

孟南明見她不想下去,沉吟片刻,好脾氣問了句:“黎黎,真不進去?”

孟黎搖頭,否認:“不去。”

孟南明無奈搖頭:“跟你媽還真是一個德行,倔。”

孟黎剛要說點什麽,還沒開口就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

男人戴着金絲邊眼鏡,長相斯文、秀氣,皮膚冷白沒什麽血色,看起來像吸血鬼。

孟南明也瞧見了彭澤宇,見勸不動孟黎,他關上車門,扭過身跟彭澤宇打招呼:“彭總?”

彭澤宇上前客客氣氣跟孟南明握了握手,笑着寒暄:“孟總客氣了,叫我小彭就好,您來醫院是?”

孟南明雖然不大喜歡彭澤宇這樣的生意人,但是都是生意場的,擡頭不見低頭見,再不喜歡也會留一線,孟南明跟着笑了下,态度模糊道:“太太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過來瞧瞧,彭總這是?”

彭澤宇理了理衣袖紐扣,眼裏浮出一抹不見底的淺笑,“嗓子有點不舒服,過來開點藥,沒想到在這兒碰到孟總。”

“孟太太在哪間病房,我改天過來探望探望,今天實在是抽不離身,馬上得去參加個會議。”

孟南明笑笑,露出一絲客氣:“哪裏哪裏,既然您有事就不打擾了。”

彭澤宇扶了扶眼鏡,跟孟南明道別:“那行,改天必定登門造訪。”

孟黎坐在車裏沒動,任由他倆在車外寒暄。

彭澤宇要離開前,不經意地往車裏瞥了眼,兩人視線在空中彙集,孟黎猝不及防撞進彭澤宇那雙漆黑幽深、看不到起伏的眼,眼神太過陰冷,像看一個冰冷的物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孟黎咬了咬嘴唇,不由自主想起彭澤宇的發家史。

孟黎呆愣的間隙,彭澤宇似是認出了孟黎,忽然變臉朝她友善地點了點頭,沒等孟黎反應,彭澤宇轉身,頭也不回鑽進旁邊那輛低奢的黑色奧迪車。

幾分鐘後,奧迪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氣。

孟黎不知道想起什麽,忽然推開車,拿着包鑽下車,眼神直勾勾盯着奧迪車離開的方向。

孟南明見孟黎一直盯着彭澤宇離開的方向看,蹙了蹙眉,出聲提醒:“這年輕人心思過于深沉,你少接觸。”

孟黎收回目光,偏頭瞥了瞥孟南明,故意問他:“你不喜歡?人多金又帥,家世也不錯,怎麽就深沉了?”

孟南明擺擺手,不聽孟黎的:“少拿這些話刺激你爹。”

孟黎扭頭望了望遠處陰沉的天,不明不白說了句:“丁芸喜歡。”

孟南明沉吟片刻,認同孟黎的話:“跟陳碩比,你媽确實是更欣賞這位。”

孟黎嗤了聲,忍不住護短:“他給陳碩提鞋都不配。”

孟南明:“……”

進醫院前,孟黎又回頭看了眼彭澤宇離開的方向。

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至于哪兒不對勁,她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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