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沖破枷鎖（下）

天未及明時，德拉科發現了追捕者的蹤跡。

那是他第一次，第一次，這樣真切地感受到害怕，恐懼的情愫在他體內流竄。仿佛有一種極端的力量在不斷把他扯向絕望。

鑽心剜骨。

他捂着心口蹲下來，冷汗涔涔，額前的金色短發濕了一大片，黏膩地粘乎在一處。盡管痛感是真實的，眼前的場景卻虛幻至極，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甚至一度認為，這是一場夢。

德拉科小心翼翼地把手從熟睡的赫敏手裏脫出來，他盡量把動作做得輕微，不忍吵醒赫敏。

他一個人躲在一旁的大樹後面，一手支地，艱難地靠着樹脊，盡力支撐起自己沉重的軀體。冷汗不斷地，不斷地從他的額頭冒出來。

幸而此刻德拉科的意識仍然清醒，他知道自己務必要做一件事。他摸摸索索，終于把自己貼身的魔杖掏了出來，“悄無聲息”，息聲咒停，四周立時安靜下來，甚至連風吹動樹枝的聲音也消匿無蹤。

做完這一切，德拉科放心地看了赫敏一眼。她正睡得香甜。

疼痛噬骨。德拉科終于痛苦地叫出聲來！

那是第一次，他開始毫無預兆地絕望。斯萊特林毫無經驗，可是他卻能清楚地感知那種痛苦來自何處。

鑽心剜骨咒的折磨。三大不可饒恕咒的禁忌。

就是在禁林裏，他第一次開始疼痛，鑽心的疼痛溢滿全身。少年時候的德拉科不知道，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将伴随他此後的整個人生。

他開始感覺到，神秘的禁林裏有某種物質在召喚他，他疼徹肺腑，滿地打滾，枯樹葉沾滿了斯萊特林質地上乘的制服。還好，息聲咒還在起作用。禁林裏遙遠的召喚應和體內痛感的波動頻率，一陣痙攣，那痛感，仿佛要撕裂肺腑，破體而出。

赫敏在他身旁睡得正香甜。

臨近早晨的時候，他們終于被前來尋找的巫師們發現，斯萊特林再機警，也抵擋不了徹夜的疲憊。

赫敏被驚醒了。她一擡頭便對上了德拉科疲憊發紅的眼睛，她看見德拉科神色緊張，他的眼底傳遞出一種徹底無望的訊息。赫敏的手緊緊攥着魔杖，幾乎龇白了指骨。她的手只有輕微的顫抖，內心卻早已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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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們正在陣列走來。

少年像野狼一樣警惕，他側過頭，與赫敏對視，眼睛裏閃過一絲銳利。他握着魔杖的手緩緩舉起來，幾乎要開始蓄勢勇猛的回擊－－

“德拉科！”

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對面的陣營裏叫他。

“德拉科，跟我回家。”

德拉科擡起頭，他憔悴的父親正站在那裏，等他回家。

盧修斯一步一步逼近，德拉科幾乎能夠感覺到他手上的蛇頭魔杖頂端，那個熟悉的镂空蛇印裏，蛇信子正絲絲有聲。

德拉科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魔杖從他的手中緩緩滑落，他頹然轉身，凄然道：“赫敏，我們再也去不了亞洲了……”

赫敏幾近哽聲：“德拉科，我們不學飛毯飛行了嗎？德拉科！你知道我讨厭這該死的掃帚！”

少年沒有回答。只有眼淚，悄無聲息地爬出眼角。他連抵抗都放棄了，他這麽快，就站在他父親的面前，繳械投降。

赫敏知道，她逃不出這張張開的羅網，霍格沃茲曾經培養的最優秀的巫師，此時正擋在眼前。她看見德拉科面部的表情有輕微扭曲的變化。

疼痛撕裂了少年的心。

小女巫不會知道，德拉科此時正在經歷什麽。斯萊特林第一次挑戰忍耐的極限，他更不打算告訴他心愛的小女友，他正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果分離之痛能讓心靈受盡折磨，那麽，此時來自肉體的接近極限的鑽心剜骨之痛，又來自何處呢？

德拉科決定暫時平靜不動聲色地回家，他或許可以向他的母親求教－－他與赫敏在禁林共度的這一夜，為何讓他仿佛被人施了鑽心剜骨咒一樣，痛感占據全身每一個細胞？

弄清楚這一切之後，－－順便得到一些有效止疼的配方，他就可以再次帶着赫敏離開，去她想去的亞洲魔法世界。該死的自以為是的家長們擅自訂立的他與帕金森的婚約，簡直就是一張廢紙！

盧修斯這時已經走到他跟前：“德拉科，收起你的任性！馬爾福家的孩子如今變成什麽樣子了？”馬爾福先生倨傲地仰頭，上下打量赫敏一番，又說道：“馬上回家！格蘭傑小姐拐跑我兒子的賬，便一筆勾銷！”

孩子們随性策劃的一場私奔，就這樣在開始之後的僅僅三天，匆忙地落下帷幕。本該在魔法世界掀起軒然大波的行為，卻靜悄悄地翻頁－－這件事情被盧修斯一力壓下來。幾乎沒有人知道，在這個炎熱的暑假，純血統的少爺和麻瓜小姐策劃私奔，向着遙遠的亞洲，準備開始他們的新生活。

“媽媽，有沒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夠讓不經意冒犯它的人感到無端的疼痛－－我是說，像鑽心剜骨咒那樣無法忍受的疼痛？”德拉科回家的第一天，便向納西莎詢問道。

“孩子－－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盧修斯說，他是在禁林裏找到你的。德拉科，你應該躲避，禁林向來充滿神秘，千萬不要招惹馬人，不能傷害獨角獸……兒子，這是一個出身純血巫師家庭的孩子基本的常識呀。”納西莎溫和地回答，她還是擔心，她唯一的兒子，在禁林裏或者遇到了一些麻煩。

“那麽，媽媽，我是說，有人在靠近禁林的時候會無端地疼痛－－那種疼痛接近鑽心剜骨，因為，那根本無法讓人忍受呀！”

“或者是，”出身古老布萊克家族的小姐總有高深的魔法學問，她常常知道一些常人不太了解的魔法知識，“有着深厚魔法淵源的古代巫師家族，總是能人輩出－－他們總有流傳至今的魔法秘術，有時候他們會将自己的意志與某種神秘的力量捆綁，一旦有後進之輩冒犯了他們的意志，就将受到神秘力量的懲罰－－鑽心剜骨的折磨或者只是懲罰之一？禁林裏應該埋葬着許多無法探知的神秘－－德拉科，總之，離未知的力量越遠越好。告訴你那個朋友，他為什麽總愛接近禁林－－那裏有着無數的神秘莫測！”

德拉科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說話。

或者不去禁林他就永遠不會被“鑽心剜骨”折磨？不遑再策劃一次私奔，只要離禁林越遠越好！

盧修斯的上下打點讓這場荒謬的私奔沒有見諸報端。《預言家日報》只報導了即将到來的一場訂婚儀式－－帕金森家族與馬爾福家族的聯姻。

純血貴族的會議上，被盧修斯當場否決！

“怎麽了？盧修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德拉科和那個麻瓜出身的孩子……”

“那當然！茜茜，我否定的絕不是與帕金森的婚約－－這個時間點太敏感，日後人們說起來，總會聯想到德拉科那個不争氣的孩子，曾經和一個麻瓜私奔！不管之後任何情況下，一切與婚姻有關的時間，都将使人們想起那段不光彩的過去－－德拉科幾乎毀了純血統的信仰！”

“那你打算把日子定在什麽時候？盧修斯，時間拖得越久，越不讓人放心啊！”納西莎也十分贊成盧修斯的顧慮。德拉科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

“德拉科五年級的聖誕夜。茜茜，這是最好的日子。我們得早，對于那個孩子和格蘭芬多的過去，我們應當充耳不聞。”

“可是，盧修斯，你一定是搞錯了！現在正是德拉科五年級的暑假！聖誕夜早就是過去的時間……”納西莎十分疑惑。

帕金森家族的巫師一錘定音：“盧修斯－－我的朋友，感謝這樣周密的考慮－－我當然不能容忍我的女兒成為馬爾福夫人之後，她此後生活的每一場周年紀念慶典都将伴随着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不負責任的小報永遠會報導，潘西的丈夫曾經在訂婚儀式不久之前，和一個麻瓜小姐私奔！很好，半年前的聖誕夜，真是個好日子－－我們必須把時間向前推移。”

盧修斯低頭安撫納西莎：“茜茜，在過去的時間點嵌入一場人所盡知的儀式，對萬能的巫師來講，不算難事。”

他給了馬爾福夫人一個安慰的眼神。

德拉科将在“半年之前”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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