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命運齒輪（下）

枯葉堆裏窸窸窣窣跳出一只彩斑蛙，鼓着腮幫子，一躍一蹦，很快就消失不見。

巫師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只閑散的彩斑蛙，盡管，它太漂亮了，它皮相完美，斑條色澤明麗，簡直就像周身披着彩虹，隐匿在一堆枯葉爛泥中的五彩寶石。它蹦跳着離開草垛。這只彩斑蛙似乎不同尋常，它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仿佛透着人類的靈氣。

他們誰也沒有發現枯草垛裏蹦出的小生物。

赫敏終于聽從盧修斯的勸告，“周旋”，她需要壓抑自己的憤怒，好好地與魔鬼周旋一番。

魔鬼又在催促：“德拉科，你真為斯萊特林丢臉！下定決心這樣困難？來吧，各取所需，多麽完美的結局……”

消瘦的少年握着魔杖膽怯對峙“黑魔王”：“斯萊特林一向堅守原則！……你對她做了什麽？你在用禁忌咒語嗎？！”他激動得接近嘶吼，老怪物虛情假意地說道：“放輕松點兒，小馬爾福，顧客對于出爾反爾的生意對象，總會有諸多抱怨－－但是這樣的心情很快就可以平複，相信我，當你願意主動放棄對于斯萊特林而言全無用處的‘光明與快樂’時，我便可以如願飽餐一頓－－你要知道，如同攝魂怪那樣齧噬‘快樂’為生的寄生者找尋食物是多麽不容易！德拉科，不要猶豫啦，你可以逃脫背棄純血規則的懲處－－只要你願意點個頭，漂亮的麻種巫師早晚會成為馬爾福的新娘。”魔鬼張開了手，它以黑霧的形态飄蕩在上方，不成形的手指随着風吹而移動，有時看起來像腳蹼一樣滑稽。

德拉科抿着唇，沒有說話。慘白的日光透過枝桠縫隙映在臉上，使他的臉頰看起來更加白，白得吓人。

“好說好說，”倒在地上的赫敏努力直起身子，她的嘴角漸漸露出笑意－－她明顯感覺到全身的疼痛正在舒緩，吃軟不吃硬的老怪物看來已經悄悄解除了施加在她身上的創傷咒語，她擠出一個圓滑的微笑：“一場童叟無欺的交易，德拉科沒理由拒絕！喂－－黑魔王的碎片，你的力量和‘他’一樣強大嗎？你能保證德拉科一定可以逃過任何處罰被允許娶一個‘泥巴種’嗎？”

魔鬼發出了粗啞的笑聲－－它那張随時都有可能被風吹散的可怖的臉，早已無法辨認任何表情。從它的笑聲裏至少可以判斷，老怪物對赫敏的妥協很滿意。

“識時務的格蘭芬多！你以為馬爾福家歷代都是純血嗎？！只有固守傳統腦筋死板的萊斯特蘭奇家族才非純血不納！狡猾的馬爾福在歷史上有過不少與混血通婚的記錄－－他們認為那樣可以保持血統的優越，避免狹窄的內部通婚給後代帶來的基因問題……啊哈，你瞧，馬爾福總是占盡便宜！”

“多麽避重就輕的回答！黑色先生，你也總是占盡便宜。”赫敏笑了起來，這一動，牽起未愈合的傷口，一陣撕裂的疼痛鑽入心尖。她咬了咬牙，突然發現盧修斯的魔杖已經探過了她的脖子，出現在視野中。她猛然意識到盧修斯恐怕等不及了，便慌亂地問道：“要配合嗎？先生？不動手沒辦法讓德拉科安全離開禁林是嗎？”

“赫敏，你願意現在放棄那段記憶嗎？我不安心，只要德拉科還惦記着你一天。”

“現在？”赫敏驚愕。

“正是現在！還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合适嗎？這樣好的契機！人們只會記得黑魔王攻擊了你，勇敢的格蘭芬多在對抗的過程中受了重傷，因此腦袋有些不清楚。德拉科也會這樣‘記得’，所有人都會這樣想。我們還有時間嗎？赫敏。”

她擡頭望了一眼就在不遠處和老怪物談判的德拉科，少年背對着她，這時也正回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他突然對她說道：“赫敏，我答應了這個‘交易’，不管是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赫敏刻意冷笑一聲：“讓你背負畢生的詛咒你也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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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分開，對我來說，就是詛咒的應驗。”

赫敏一怔，清熱的淚水不斷湧出。他走過來，輕松地笑道：“赫敏，純血家族的世界，真是好無聊呀。”

“傻氣！”盧修斯在赫敏身後低罵一聲，他舉起魔杖，對赫敏說道：“你看到了嗎？他在做傻事！德拉科已經走火入魔了！”

赫敏猛然警醒，突然明白了盧修斯的意圖，或許有盧修斯的暗中幫助，他們趁老怪物不備時，出其不意加一記死咒，就可以勻出時間來讓德拉科逃跑。

沒有時間多想了。

她只能配合。

因為她正看見，德拉科也舉起了魔杖－－他答應了這場交易，他們正在立定誓言。老怪物用它那看不見指縫的手蹼握着德拉科的魔杖，一場欺騙的交易儀式正在裝模作樣地進行，少年卻渾然未覺。

他将掉進一場巨大的陰謀裏，誰能相信魔鬼的謊言呢？

“赫敏，德拉科安全離開之後，你也應該踐行你的諾言－－你看到了，他為了你，竟然去招惹黑魔王－－盡管那團黑色的怪物只是黑魔王靈魂的一部分，早已被遺忘在禁林肮髒的爛泥裏，大概人們對它的敬畏依然無法與如今高朋滿座重新複活的黑魔王相區別。”

她點點頭，卻依然有些猶豫：“先……先讓他離開這個鬼地方吧！總不能真讓他和魔鬼做交易，出賣自己的靈魂去換取一場連自己父母都無法祝福的婚姻！”

禁林裏突然靜得吓人。

不時有一群灰椋鳥掠過，驚起一陣清脆的鳥悅，群鳥過後，很快又平靜下來，天地間重歸死寂。

黃昏來臨了。

命運齒輪在這樣的天色裏逆轉，沉默的女巫永遠也不會知道，故事結束的時候，正是故事的開始啊。

終結與始端，都在這天的黃昏上演。

借着盧修斯的力量，赫敏舉起魔杖對嚣張的老怪物發出一記死咒：

“－－煙消雲散！”

她幾乎拼盡了畢生的力量，死咒的後勁威力使她仰躺在地，她扣着指甲，随手抓起一團爛泥，目光所及，一道綠光向黑霧的方向飛射過去－－

她躺在地上，累得閉上眼睛，卻仍然沒有忘記提醒德拉科：“你先走！你先離開這裏！”

德拉科當然沒有動，他的魔杖被彈飛，落在一邊的枯葉堆中，他撿了魔杖便向赫敏跑來。

老怪物輕松地擋開飛射而來的死咒，冷冷地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黑魔法？居然敢在黑魔王面前使用黑魔法？！不自量力！”

死咒沒有傷它分毫，德拉科卻放棄了在老怪物眼皮子底下逃開的最佳契機。

“沒有交換？”赫敏抓着他的衣角問道。

“還沒有……”德拉科想要把她從草堆裏扶起來：“你怎麽樣？”

“讓我睡會兒。”她疲倦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