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望星曾經說過,他是被迫把永生當作蟲生信條的，顧允就是他的執念,當然,永生的誘惑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顧允覺得，他今天可能才第一次認識望星，一只蟲,怎麽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既當又立，說的就是望星本蟲沒錯了。

不過顧允想歸想，他還沒有傻到直接把心裏話說出來,繼續保持着靜悄悄的最高品質，默默地看着望星表演。

望星總是在不自覺的強調一點,他并不是忠誠的永生信徒，他渴望永生,只是為了贖罪。

“哦？贖罪？贖什麽罪？”顧允終于忍不住問道。

顧允原本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望星卻被顧允問住了,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望星異常的沉默引起了顧允的好奇,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良久,望星長嘆了一口氣,幽幽的道：“閣下，你知道天降聯盟是一個什麽樣的組織嗎？”

“不知道！”顧允回答的很幹脆,事實上,他對天降聯盟的确了解不多,但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知。不過如果能借機從望星口中挖掘出一些天降聯盟的秘辛來，顧允是很樂意當一回傻白甜的。

“天降聯盟,看似普通,其實一點都不簡單。星海萬族都被天降聯盟的僞裝欺騙了,實際上，天降聯盟很可怕，非常可怕。”

“我現在雖然屬于聯盟核心成員，但是我能接觸到的聯盟秘辛極其有限。我懷疑，所謂的永生和複蘇神靈計劃，都不過是煙霧彈而已，天降聯盟真正的目的，絕對很可怕，超乎想象的可怕。”

望星的這番話讓顧允很詫異，他記得，在富爾山莊的時候，望星可是永生的狂熱信徒，那麽，現在是什麽情況？

顧允雖然沒有發問，但是他的表情出賣了他的想法。望星見狀，苦笑了起來：“閣下不用奇怪，我剛才說的都是心裏話，之前很多話我也是身不由己。”

難道望星身邊有監視者嗎，那麽這裏算是相對安全的地方，所以望星才敢吐露真正的心聲？

理智告訴顧允，不能相信望星的話，可是感情上，顧允又願意相信他，這讓顧允很苦惱，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是一只容易心軟的蟲。

“既然你知道天降聯盟非是善地，為什麽不想辦法脫身？別說你做不到，我不相信。”

Advertisement

最後，顧允冷然道。

望星笑了起來，笑容很滲蟲，幸好顧允心理素質過硬，否則非被望星吓出毛病不可。

“閣下太高看我了，我努力過，真的，可惜我失敗了。而且，我曾經告訴過閣下，我現在的狀況很糟糕，離開天降聯盟，只有死路一條。”

“閣下，我茍活了這麽多年，也夠本了，我并不怕死，但是死在長生藥的副作用之下，太可怕了，那不是死亡，而是終點，生命真正的終點。”

“我們這些服用了長生藥的聯盟成員，說白了，就是聯盟豢養的鷹犬，鷹犬嘛，有用的時候還能混個溫花團錦簇，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下場可想而知。”

“我常常覺得，這蟲啊，活的太通透反而不好，我曾經試着活的糊塗些，可惜我做不到。”

“這些年，我也認識了不少同伴，我們都很羨慕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盟友，在無知中死逝去，也是一種幸福啊。”

“當然了，我屬于認命派的，可能是活的太久，失去了抗争的勇氣，但是還有一部分同伴，他們不甘心認命，他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着，至于結果嘛，我只能說很慘烈。”

“或許，聯盟高層早就有所察覺，他們自然不會把蝼蟻的反抗放在心上，鷹犬不聽話，換掉不就可以了嗎？”

“現實總是殘酷的，強者從來不會考慮弱者的想法。閣下，當年我一年念之差，鑄成大錯，這些年，一直生活在悔恨中。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我也從來沒有奢望過閣下能夠原諒我，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在閣下面前忏悔我的過錯。閣下，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顧允暗自翻了個白眼，望星話說的謙卑，可是他給他選擇的權利了嗎？得了，望星想忏悔就讓他忏悔吧，聽不聽就不是望星能夠左右的了。

顧允不說話，望星似乎也沒指望顧允有所回應，只要看着顧允，望星就滿足了。

顧允原本是沒興趣當樹洞的，可是随着望星的忏悔，顧允卻越聽越心驚，到後來，甚至是全神貫注的聽望星的忏悔。

原來這天降聯盟表面看像是一個商會聯盟，但是實際上，天降聯盟暗地裏做的事，沒有一件不駭蟲聽聞的。望星當年會被天降聯盟說動心，一來是意難平，二來也是因為天降聯盟欺騙性太強，望星一時不察着了道，等到發現天降聯盟不是好鳥的時候，已經是身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望星很擅長隐忍，不論是在帝國，還是天降聯盟，他在天降聯盟一步一步爬進核心層，背後的屍山血海，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如果硬要描述的話，大約就是他身為蟲族帝國元帥所造殺孽，還沒有在天降聯盟一年手上沾的鮮血多。

天降聯盟為了達成目的，抄家滅族是家常便飯，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名的小族群或者剛剛誕生文明的族群，被天降聯盟無聲無息的覆滅，而這些還只是望星親身經歷過的，至于天降聯盟造的更多的罪孽，望星就不知道了。

黃金時代，顧允畢竟和望星相處多年，雖然說望星因為幼時經歷腦子一時轉不過彎，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但是望星本質上不是一只嗜殺的蟲，這也難怪望星執着于忏悔了，因為望星在天降聯盟經歷的那些，對蟲的心理健康是極大的挑戰，望星能夠堅持到現在還沒有瘋掉，已經屬于心理素質過硬的蟲了。當然了，其實望星距離瘋颠也不遠了。

望星的忏悔進行了整整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中，顧允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的聽着，直到望星淚流滿面、哽噎着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顧允才幽幽的道：“望星，你說你要忏悔，但是我怎麽覺得，你不像是忏悔，而像是控訴呢？”

望星聞言身形一頓，緩緩擡起頭，這個時候，顧允才發現，雖然望星依然在流淚，但是眼底卻是一片清明，這是間竭性瘋病又犯了？

“閣下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啊，不錯，我就是在控訴！”

“望星，我能夠理解你的憤怒，但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權傾帝國的統帥了，所以，我幫不了你。”顧允淡淡的道。

天降聯盟的所為所為，固然讓蟲不恥，但是那又怎麽樣呢？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顧允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軍校生，聲讨正義什麽的，他也是有心無力。

“閣下過謙了，放眼星海，唯有閣下，是我唯一能夠信任的存在，我也相信，閣下不會永遠平凡，閣下的崛起，不過是早晚的事。我雖然不清楚天降聯盟真正的圖謀，可是有一點，我是知道的，那就是天降聯盟和蟲族打從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面上，所以不管閣下願不願意，帝國是早晚要和天降聯盟對上的。而到了那個時候，也是決定蟲族命運的關鍵時刻了。”

望星這話顧允也是贊成的，不過，有一點他想不通。

“望星，你這麽說，我會以為，你還眷戀着蟲族。但是事實卻是，早在一萬年前，你就背叛了你的祖國。”

正如望星所說，顧允是一只大度的蟲，他可以包容屬下偶爾犯錯，可唯有叛國者，顧允絕對不會原諒。所以，望星如果只是背叛顧允的話，一萬多年了，顧允其實已經放下了。但是，望星背叛蟲族帝國，利用職務之便，為天降聯盟提供帝國的情報，這是顧允無論如何都不會容忍的事。此刻聽着望星擔憂帝國的命運，顧允終于忍不住發作起來。

“閣下，不論你信不信，從黃金時代到現代，我只是對帝國社會不滿，從來沒有想過背叛蟲族。就算是加入天降聯盟之後，我也只是利用聯盟鏟除異己，從來沒有透露過帝國真正的核心秘密。因為我很清楚，天降聯盟不是善茬，如果蟲族不存在了，那我的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

望星這話，說的極其無恥，但是顧允卻信了，因為望星就是這樣的蟲，他的格局并不大，凡事從自身利益考量，一點問題也沒有。

“這麽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帝國，而你還是忍辱負重的無名英雄了？”顧允冷笑。

“英雄不敢當，望星不過是盡一個帝國公民的義務罷了。”

望星仿佛沒有聽出顧允語氣中的諷刺，認真的答道。

顧允無語望天，做蟲臉皮能厚到這種程度，望星絕對是古往今來第一蟲了。

“罷了，你是英雄還是叛徒，與我無關。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憑什麽斷定，帝國和天降聯盟早晚會有一場生死戰呢？”

“因為風靈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