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徐海州這小子真夠猛

喬露腳步驟停,在他面前立住,飄搖的長發随着她伫立的動作在空中擺出一條弧度,很快落在了她的肩膀。

“不是約好了?不方便?”

兩人面對而站,高大挺拔的青年和嬌俏玲珑的女人在牆根邊垂頭細語,遠遠看上去,美好地像幅畫。

徐海州擡手揉了把頭發,忙搖頭:“不是,我還以為你會下午來,現在才九……咳,我的攤在那邊,帶你們過去。”

“好。”喬露沖她笑了笑,假裝沒發現他的局促。

從巷口到他的攤前不過三四十來米,愣是被徐海州走成了僵屍步,難看地很。

喬露憋着笑,這男人見到她是有多緊張啊?

大約是她的目光過于灼熱,徐海州如芒在背,回頭就逮了個正着。

喬露卻落落大方地回以微笑,倒是又把徐海州弄地手腳慌亂,心髒無序地大跳起來。

視線下移,喬安還是像昨天一樣,怯怯地貼着喬露走,水汽朦胧的小鹿眼睜地圓不隆冬,偷摸觀察他。

被小家夥可愛的表情逗笑,想起什麽,徐海州從兜裏掏出那顆話梅糖。

“吃嗎?”

喬安當然想吃,腦袋都不自覺往上擡了兩公分,可他沒伸手接,喬露感受到兩人交握的地方忽然變得濕潤。

“應該不想吃,你看他都沒動作。”

徐海州了然,正要收回糖,小家夥突然開腔,奶萌奶萌的聲音因急切而略顯沙啞。

“想,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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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露噗嗤笑出來,打趣道:“安安,你都不開腔,媽媽以為你不想吃呢。”

這孩子,還得是激将法有用。

小家夥咬住下嘴唇,不知所措地看向喬露。

“想吃就告訴徐叔叔。”

情急之下的那一句話基本上耗光了喬安所有的勇氣,這下他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不想吃……”

人小鬼大,還挺“善變”。

連糖果都沒法讓他鼓起勇氣,看來讓喬安小朋友變自信的任務任重道遠啊。

掙紮了半晌還是沒勇氣開口,徐海州忽然剝開糖紙喂到喬安嘴邊,小家夥愣了愣,心情陰轉晴。

……

徐海州擺攤的選址還不錯,臨近十字路的巷口,路東是工業區,路西是黎安市第一中學,南邊有化工廠家屬樓,北面是一所小醫院。

他的小攤賣的是女生小飾品,一張小桌子加一條小凳,桌上鋪一層藍色滌綸布,上邊飾品随意擺放着。

攤子不大,在周圍小攤販中比較卻算得上好的,有些人連桌子都沒有,麻布一攤,擺地上呢。

徐海州攤位隔壁挨着一個賣襪子的年輕男人,瞧着跟他一般年紀,正是他的好友李紅軍。

人還沒走到,就聽他調侃似地叫起來:“嘿喲,海州,熟人啊?啥時候認識這麽漂亮的妹子。”

徐海州頓了頓:“嗯,我對象,喬露,還有她的兒子,喬安。”

話落,喬露掃視一圈李紅軍,視線重新落到徐海州身上。

徐海州又指着李紅軍介紹:“我朋友,李紅軍。”

“啊?”李紅軍懵了,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漂亮妹子居然是徐海州的對象?再然後他注意到話裏的重點。

——兒子?他對象的兒子?

好家夥,買一送一?

原諒李紅軍如何也想不通,愣在原地傻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忙擠出熱情的笑伸手道:“幸會幸會!初次見面不知道你是海州的對象,言語間多有得罪,見諒見諒!”

這人說話文绉绉的,喬露忍俊不禁多看了他兩眼——瘦高個兒,瓜子臉單眼皮,眼睛小而有神,戴着副眼鏡很有股斯文的味道,但不是書呆子,恰恰相反,看起來就是腦子很靈活的一類人。

喬露揚起一抹得體的微笑:“沒關系。”

“呵呵。”李紅軍撓撓頭,手忙腳亂把板凳端了過來,順勢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坐、坐。”

“謝謝。”

喬露沒坐,把兒子抱了上去,小家夥腿短,坐在板凳上晃蕩小腿兒。

這邊,李紅軍不放過任何一秒觀察喬露的機會。

眼前的女人瞧着不過二十出頭,黛眉彎彎,明眸皓齒,  即使生了孩子,這身段和外貌也叫人挑不出錯。方才遠遠一瞧就覺得她漂亮,如今近距離打量,不得不承認這真是個極美極有韻味的女人。

越看越唏噓:“挺好挺好,你倆真是郎才女貌哈哈。”

連喬露都能聽出他笑聲中的尴尬。

笑得太假了。

“原來昨天他攤都不擺了就是跟你相親去了啊?那你倆速度還挺快的哈,聽說要結婚了?”李紅軍問。

喬露笑道:“是的,打算見了父母就結婚。”

“哇,那不錯呀,真不錯哈哈。”

喬露笑笑不說話,她總覺得李紅軍還有話沒講,果然……

“那個,喬同志對吧?”

李紅軍猶猶豫豫,實在忍不住好奇心:“這位,是你的兒子?”

他指着喬安問。

“對,他是我兒子。”喬露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幹淨利落地回道:“我沒丈夫,單親媽媽。”

李紅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二婚啊!

扭頭看向徐海州,看向他的表情多了一絲佩服。

一婚男找二婚女,還帶個小拖油瓶,徐海州這小子真夠猛的!

……

心裏又是驚訝又是感嘆,可驚嘆之餘,又隐秘地羨慕起徐海州來。

喬露這身段這樣貌,就是三婚又有幾個男人能拒絕?可惜了,被徐海州這不解風情的男人捷足先登。

到底是別人的事,玩笑歸玩笑,李紅軍可不想把徐海州惹急眼,笑呵呵地抄起攤上的小飾品逗喬安玩,結果人家高冷帝壓根不給他反應,看着他就跟看小醜表演似的。

李紅軍被小家夥高冷的表情逗樂,納悶地搔搔頭:“嘿,這小孩兒,還挺拽,跟你李叔叔我有的一拼。”

徐海州:“……”

喬露噗嗤,看向徐海州:“你朋友真逗。”

徐海州無奈嘆氣:“平時就這樣,話多。”

這話又把喬露逗笑,氣氛總算重新活躍起來。

喬露注意力轉移到徐海州的攤上,都是些女孩子用的小飾品,零零碎碎,款式挺多,但在喬露眼裏,都是些老舊、二十一世紀早該淘汰了的“土東西”,沒什麽新鮮感。

“徐海州,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想着賣飾品?”喬露好奇拿起一只玻璃珠頭繩把玩。

李紅軍搶答:“女同志的錢嘛,最好賺了!”

徐海州:“……你自己的觀點可別強加在我身上。”

“裝什麽呢你。”李紅軍腦子一轉,忽然拍拍喬露肩膀,小聲私語:“喬同志,告訴你個秘密。”

喬露疑惑,耳朵湊過去聽,沒想到徐海州這厮也把腦袋湊了過去。

李紅軍咋舌:“哎幹嘛呢,我跟你對象說個小秘密你湊什麽熱鬧。”

徐海州:“……你也知道她是我對象?”

“哈哈哈——”李紅軍平時不着調慣了,徐海州當然知道他的脾氣,這人确實不怎麽正經,但十分講義氣,他就是一輩子娶不着老婆也不會碰兄弟的女人。

雖如此,徐海州還是橫了他一眼。

李紅軍嬉皮笑臉地把他推開,轉一邊跟喬露竊竊私語:“咱們這條巷子光是賣小飾品的就有三家,但海州家的生意最好,你知道為啥不?”

喬露不懂:“為啥?”

說着,李紅軍指指自己的臉,與喬露對視一眼,她秒懂。

“秒啊。”喬露不禁發出一聲感嘆,對着徐海州笑,“這就是你賣小飾品的原因?”

好家夥,真會利用自身優勢!

徐海州一臉懵逼:“什麽原因?”

不就是因為小飾品成本低,不用擔心過期問題,受衆群體也多嗎?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他自己怎麽都不知道?

李紅軍繼續拉着喬露講悄悄話。

“不過喬同志你放心,我會幫你盯着他!只要有我在,就絕對沒有女人敢打他主意!”最重要的是,徐海州有對象了,那些對他感興趣的女同志就會轉身投進他的懷抱了,妙哉妙哉!

喬露還不知其中深度原因,捂着嘴偷樂:“那就謝謝你啦,李同志。”

兩人相視一笑,挺直身板不說話了,神秘兮兮的樣子弄得徐海州怪好奇的,但想想李紅軍的性格,他會跟喬露說什麽?不外乎揭他的短……

瞥一眼自家對象異常開心的臉,嘆口氣——算了,她開心就好。

李紅軍清了清嗓子,轉移了話題:“你看,我這裏賣的襪子也都是女襪,繡了點花兒草兒好賣地很,男同志的襪子總共就這三雙,放一個月都賣不出去,最後估計得讓我內部消化了。”

日用品上,男同志的消費欲望确實比女同志低,男性消費者群體更樂意為煙酒工業産品等類似商品買單。

“那幹脆只做女襪算了。”喬露說。

李紅軍贊同地豎起大拇指:“這想法不錯,跟我不謀而合!”

喬露笑笑,繼而又注意到個細節:“你們這怎麽不安個棚,下雨怎麽辦?夏天溫度高也很曬吧?”

“安上雨棚大帽子來了不好跑。”徐海州回道。

李紅軍插嘴:“海州那些東西用不着擔心,我家這些才淋不得雨!”

确實,小飾品大多是防水材料,襪子可不禁濕。

“大帽子是什麽?”喬露又問。

李紅軍說:“就是城管,我們擺攤兒的暗話!”

喬露恍然大悟。

……

來青藤巷倒也沒什麽大事,主要是跟徐海州商量去看她姐姐姐夫的事兒。

對此,徐海州當然沒有異議,甚至在了解到喬燕對喬露的重要性後,主動提出要給她姐和姐夫送上大禮。

于是今日提早大概到十點半就收攤,徐海州說先帶喬露和兒子下館子吃頓午飯,吃完飯再上百貨大樓。

“又下館子?是不是有點破費?”八十年代初,城鎮居民一天的夥食消費基本上一塊錢都用不到,省着點的有時候一天花個兩三毛。

可下館子輕則一兩塊多則四五塊,跟當下工資對比起來還是很不劃算的。

“不會,也不是每天都去。”徐海州表情坦然,一點沒覺得下館子對他來說是負擔,由此可見,沒點底氣他也不敢這麽充大頭。

不過從側面看,徐海州連自行車都買得起,說明條件其實并沒有劉姐說的那麽不堪。

想了想,喬露答應了:“行吧。”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就去吧,他都不覺得奢侈她怕什麽。

“紅軍,走了。”

李紅軍笑着擺手:“好嘞,你們走吧,我再看會兒攤,啥時候辦喜酒一定要請我哈!”

“放心,忘誰都不能忘你。”

兩個男□□頭碰拳頭,看得出來感情不錯。

徐海州一手揪住桌布的兩個角,往上一拎,小飾品叮叮當當堆在了一起,最後打個結,綁在了自行車龍頭上。

回頭示意母子倆上座。

喬露牽着兒子過去,正要彎腰把小家夥抱上後座,卻見喬安小朋友忽然走到徐海州身後,小手兒一伸,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你喜歡爸爸,還是叔叔?”他天真地仰起腦袋,晶亮的瞳仁裏映着男人布滿疑惑的臉。

徐海州沒聽懂,一頭霧水地看向喬露。

喬露沒忍住噗嗤笑出來,揉揉兒子的發頂,解釋道:“安安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結婚了,你希望他叫你爸爸,還是叫你叔叔。”

徐海州眼底滑過一絲驚喜的意外,他從沒想到喬安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長腿一擡從自行車上跨了下來,他蹲下身輕輕地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

意外的,喬安沒躲,任由他暖和的掌心貼在他的發頂,但喬露明顯感覺到兒子的手心緊張地浸出了汗。

“你喜歡叫什麽就叫什麽,開心最重要。”

小家夥認真觀察着徐海州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徐海州的眼睛跟他這個人一樣,幹淨清爽,毫無雜質。

他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散發着真誠,這份真誠連小孩子也感受得到。

“我、我……”小家夥手兒勾在一起攪啊攪,在兩個大人緊張等待了好久以後才吐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徐海州眸底的笑愈發溫柔,簡直能溺死個人。

他輕柔撫摸他的腦袋,喬安覺得徐叔叔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有點像肥皂,也有點像媽媽每天早上給他塗的香香膏。

“沒關系,以後就知道了,現在不想這些,我帶你和媽媽去吃飯,喜歡吃什麽?”他的嗓音醇厚清朗,柔和的就像春日暖風。

小家夥扭頭望向喬露。

喬露勾唇,捏捏他的臉:“問你呢,喜歡什麽?”

小家夥眨了眨眼,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我喜歡雞蛋。”

徐海州彎唇:“還有呢?”

喬安:“我還喜歡肉。”

徐海州:“還有嗎?”

喬安:“還有菜菜。”

徐海州仍在笑:“還有嗎?”

喬安用力思考,最後實在想不起來:“嗯……沒,沒有了。”

徐海州:“好,那今天就點你喜歡的肉和雞蛋。”

小家夥這回倒是很主動,小臉一揚,軟乎乎地說:“謝謝叔叔。”

喬安暗暗的想,如果徐叔叔一直對他這麽好,他就叫他爸爸,如果他是假裝的,那他就叫他叔叔。

一句話讓徐海州心裏火山噴發似的翻湧,他試着想把喬安抱上後座,小家夥不但不抗拒,甚至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乖乖地落了座。

徐海州扶住車頭的手激動地微微顫抖。

喬露緊跟其上,坐穩後自行車絕塵而去,任誰見了不說這就是原裝的一家三口!

……

今天天晴朗,陽光明明淨淨,沿街的早點攤支了起來,馄饨鍋咕嚕嚕冒着熱煙,油炸糕的香氣隔了幾十米也能傳進鼻腔裏。

喬露第一次感覺,自行車上看風景比坐在汽車裏更有趣。

“安安好像沒那麽怕我了。”記得之前不僅抗拒他的肢體接觸,連走路也不要跟他走一邊。

喬露垂眼看了看自家兒子,憋着笑:“因為我昨天跟他說了個秘密。”

徐海州微微扭頭,好奇道:“什麽秘密?”

喬露把頭湊得更近,徐海州也配合地将身體微微往後仰,他騎得慢,這年頭街道十分寬闊也沒有汽車,絲毫不用擔心危險。

“我說,如果徐叔叔對我們不好的話,我們娘兒倆就一起把你踹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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