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她在親他(三更合一) (1)

喬國斌一愣, 面上波瀾不驚心底早已翻江倒海。

他沉思了良久,良久後,卻幫着徐海州說話。

“巧麗, 那就……就聽海州的,錢給咱媽。”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後要是想求徐海州辦事兒, 不把喬家老兩口伺候好了,哪有談判的籌碼, 孰輕孰重兩口子心裏都有數。

牛巧麗忍着心中不快, 谄笑道:“我這不是覺得路遠怕咱媽辛苦嘛,啥事都親力親為說實話我也累,那就給咱媽, 正好我也歇歇。”

說完就從兜裏掏了一疊毛票, 交給呂秀華:“媽, 這是咱家這個月剩下的錢, 都給您了。”

錢到呂秀華手裏的那一刻, 簡直比剜了她的心口肉還疼!

呂秀華趕緊接過, 手都是顫抖的。

牛巧麗不是傻的,自然聽出了徐海州的畫外音,雖然覺得兩個老東西沒必要投入太多錢和糧食, 可徐海州這樣本事通天的人,她往後肯定得求人家辦事兒吧?

求人辦事就得拿出态度,就得完成人家交代的“任務”。

忍着憋屈勁兒, 掐了把大腿,沒忘記提醒他最重要的一句:“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海州, 咱兩家多多走動啊, 別生疏了!”

徐海州笑笑不說話。

熱臉貼冷屁股,牛巧麗心裏挺不是滋味。

可想想徐海州的人脈……人家那麽牛氣,高傲點也合理不是?

得,以後得把兩個老東西當成祖宗伺候了!

飯後牛巧麗主動攬了洗碗的活兒,喬露拉了徐海州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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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要她真帶着親戚朋友來城裏找咱咋辦?”

徐海州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放心,不會讓她占到便宜。”

有這句話,喬露就放心了,朝他豎起大拇指:“那就靠你了。”

一家三口臨行前,呂秀華兩眼泛紅,哭得止不住淚。

想到兩個女兒為自己做的一切,心就如鈍刀一樣割着,又慢又痛……

“到城裏了好好跟海州過日子,好好把我乖孫帶大,媽這輩子沒什麽願望,你和你二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媽就知足了。”

“還有。”呂秀華抹淚道:“回去見到你二姐,記得跟她說,爹娘一直都在意她,讓她別……別多想……”

喬露心情複雜地應下:“好,我會的。”

關于二姐和父母之間的矛盾,原身可以說從小看到大,父母長兄的偏心,讓喬燕憎恨喬家的每一個人,喬露雖然是例外,卻也不是沒有被她讨厭過,但最恨的,是父母。

喬燕考大學也是為了在父母面前證明自己,證明他們的眼光有多差。

疼愛的大兒子小學畢業,一輩子只能是面朝黃土的農村漢;最疼愛的小女兒,也總在作死的路上掙紮。

只有她,她才是最有出息最懂事的一個,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偏偏她是最被人忽視一個……她怎麽能甘心,怎麽能……

向來沉默寡言的喬躍富難得煽情,嗓音有些沙啞:“安心去吧,你媽有我照顧,安心跟海州過日子,別憂心家裏的事……”

“好,那你們倆保重,有什麽難處随時來城裏找我和二姐。”說罷看向姍姍來遲的牛巧麗:“嫂子,照顧好爹娘。”

牛巧麗剛洗好碗走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尴尬笑起來:“哎!好嘞好嘞,你們盡管放心!爹娘我會照顧好的,放心地去吧!家裏有嫂子和你哥在呢!”

最重要的是,以後有好處一定要想着娘家人啊!

喬露皮笑肉不笑,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一半。

天邊彙聚了最後一片黯淡的雲彩,離別除了傷感,還有一絲令人向往的期待。

盡管往事不堪回首,屬于她和徐海州的未來将會是美好的。

日薄西山,黃昏漸退,風吹來掀起衣擺,掠過皮膚有點冷。

徐海州一手牽喬安,一手握住喬露冰涼的手,輕輕柔柔摩挲起來,似安慰,似溫暖她。

他們徹底道別過去。

“喬露,我會給你幸福。”

喬露破涕為笑,沒好氣地拍他一下:“好端端的幹嘛突然煽情。”

弄得人更想哭了。

他卻笑着說:“這是承諾。”

也是誓言。

喬露捏緊懷裏的介紹信和戶口本,轉身離開。

至此一別,兩個人真真正正地成為了夫妻。

一切終于塵埃落定,他們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

翌日,天氣晴朗,碧空萬裏,民政局大門一開,兩口子是第一個領到證的新人,之後緊趕慢趕把家搬了。

徐海州住的院子以前其實不是大雜院,解放前是有錢人的大宅子,經歷了一段特殊時期,大宅子被改造成了雜院,原本一戶主人家,分給了八戶人家,十幾口人住。一般情況下一戶一間,像劉姐那樣的老土著就有兩間,徐海州家也有兩間 ,一間也就十二三平方的樣子。

院子地面鋪着青石磚,因為年代久遠以及各種因素,時常能踩到空磚,一到下雨天走路就得很小心,不然濺你一腳。

徐海州借了輛三輪車幫老婆兒子搬家,三輪車騎行到院門口門口,鄰居們熱情地上來幫忙,一雙雙眼睛探照燈似的在母子倆臉上來回打轉。

“鐵樹真開花了?” 一點征兆也沒有啊,睡了一覺起來就聽說徐海州要結婚了,娶的還是個帶娃的小寡婦!

劉曉紅得意地笑起來: “那可不,人家男同志都二十五了,這時候不開哪時候開?”

“啧啧,真是喬燕那帶孩子的妹子?”

劉曉紅:“可不是!”

“嗬!一婚配二婚?海州那小子同意啦?”

劉曉紅斜睨她: “不同意那能結婚嗎?瞧你說的,喬露多好一女同志啊,配海州怎麽就不行了?都什麽年代了,沒聽廣播裏說嗎,那新聞裏都說要主張現在的年輕人自由戀愛,誰還講究什麽頭婚二婚。”

在這大院裏,劉姐幾乎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她輩分高,還是烈士家屬,誰家有難她都伸手幫一把,很是受到鄰居們的尊重。

如果說喬露和徐海州不配,那不就是說劉姐這個媒人沒當好嗎!

幾個老姐妹當即附和她:“配啊怎麽不配,郎才女貌,可不就是配嘛!”

“沒錯哩!”那說錯話的婦女也趕緊開口:“是這個理沒錯!”

徐海州的家比劉姐家寬敞點,兩居室,挺幹淨,收拾地井井有條。屋子有點舊,屋頂滿是斑駁和裂紋,一根花紋電線吊着光禿禿的的燈泡懸在屋中央,功率小不怎麽亮。

進門的屋子是吃飯的地方,放着一套木桌木椅,加一個碗櫃,家具都有些年頭,雖然看不出什麽木材,在這年代也算是不錯的家當。

正屋隔壁是卧室,靠院子一面的玻璃窗從內部糊了一層報紙,紙頁已經發黃,從這能看出來徐海州隐私觀念還挺強。

窗下是床,不大不小,一米五的樣子,床對面的牆角放了一個帶鏡子的對開門大立櫃,鏡子其實在衣櫃門板裏側,不打開衣櫃就看不見鏡子。

東西搬到一半,徐海州拎了兩把椅子到喬露跟前:“坐會兒喝點水休息吧,我來。”

除了喬露的行李還有一些早上從百貨大樓和集市買到的東西,小到醬油瓶子大到梳妝臺,東西不多但這麽一趟搬下來身上都累出汗了。

喬露停下來歇了口氣,小家夥正捧着一只裝臘梅的小花瓶跟在鄰居們屁股後面哼哧哼哧往房間裏走,步伐輕快,樂颠颠的。

“花花,香。”

“安安,過來歇會兒。”喬露招呼孩子,小家夥放下花瓶,鋼炮一樣沖進媽媽懷裏。

“媽媽,香~”

喬露親親他冰涼的臉蛋,白嫩嫩的跟豆腐一樣。

“花花香還是我兒子香?”

喬安小朋友咬了咬下唇,朗聲笑:“花花香,安安香。”

今天搬家本來小家夥有點傷心的,可憐巴巴拽着喬燕的衣擺問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姨姨了,後來一聽兩家挨得近,立馬雀躍起來,喜滋滋地坐上三輪車跟二姨告別。

變臉之快讓大人們笑得不停,喬露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家兒子還挺有喜劇天賦。

看着母子倆互動,徐海州心底柔軟地一塌糊塗。

笑了一下,他扯開扣子把袖子挽起來散熱,露出兩只結實有力的小臂,準備繼續搬。

喬露把人拉住:“你也歇會兒先別幹了,給鄰居們發喜糖吧。”

“也行。”

兩人拎上剛買的喜糖,有話梅糖,花生糖和水果糖三種,混在一起,每個人抓一把,分到什麽口味就全憑運氣了。

這會兒才七點,鄰居們都在家裏準備吃了早飯上班去,一見發喜糖了,興高采烈擁簇着來到徐海州家寒暄,說着恭喜恭喜新婚快樂,順便問起喬露的情況,誇贊喬安長得乖巧又惹人愛。

小兩口一一感謝過來,分到劉姐家的時候多抓了一把,最後來到劉姐婆婆跟前。

“來,安安,抓把喜糖給馮奶奶。”

小家夥超用力地抓了一把,捧着遞到老人面前:“奶奶。”

馮奶奶顫巍巍接過,笑容像菊瓣:“小孫孫真乖!”

喬露也誇他:“寶貝真棒。”

直接把孩子誇紅了臉,鴕鳥似的把腦袋埋進媽媽頸窩裏。

喬露剝開糖紙:“來,獎勵我們乖寶寶一顆花生糖,啊——張嘴。”

小家夥乖乖張嘴一口含住,糖塊甜又香,細又密的睫毛跟着他咀嚼的動作撲閃撲閃,軟萌可愛的小團子誰見了不想捏一把呢。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收到了來自幾個年輕女同志的驚呼。

“你家孩子好乖!太漂亮了。”

“皮膚真好啊,嫩嘟嘟的。”

“我可以摸摸他嗎?”

誇得喬安小朋友臉漲成了紅蘋果。

大雜院一共分為裏院和外院兩部分,外院面積大,有六戶人家,裏院也就是徐海州這裏的院子面積稍小,有五戶人家。

對面是劉姐一家,隔壁分別是胡家,陳家和田家,喬露不怎麽熟,看誰都臉盲,還得徐海州帶着一個一個認識過來。

田家大兒子田建中拿到喜糖後納悶地問了一句:“你結婚了?”

田建中是院子裏老木匠田永奎的兒子,跟劉姐兒子同齡,不過沒上學了,劉姐的兒子還在上高中,田建中初中畢了業就上紅木廠當學徒工,幹了兩年今年剛轉正,年輕又有鐵晚飯,是大院裏“炙手可熱”的單身黃金漢。

“嗯,這是我媳婦兒。”徐海州現在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向大家介紹喬露。

田建中仔仔細細打量起喬露,聽說是喬燕的妹妹,怪不得有點眼熟。只是姐妹倆相似度不怎麽高,不仔細倒也瞧不出什麽共同點,頂多也就眼睛都是大大的杏眼,但喬露明顯漂亮很多。

“你不是……”田建中差點脫口而出寡婦兩個字,忙改口:“有孩子嗎?”

喬露笑笑:“嗯。”

他媽謝霞見兒子要把氣氛弄尴尬,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這孩子,瞎問什麽,男人死了就不能再嫁?”

那邊陳嬸兒家的二女兒陳四美捧着喜糖問:“田姨,誰男人死了,為啥不讓問啊?”

“……”

她媽張紅燕沒好氣地橫她一眼:“啧,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問什麽問?”

陳四美無語地撇撇嘴,怼她媽:“……我才不是小孩子,煩!”

鄰居們打着哈哈岔開話題,你誇一句我贊一下。

“你們仨看起來就是一家三口一點沒差!孩子才兩三歲吧?根本不記事,養大了以後肯定拿你當親爸!”

“之前我還納悶海州咋找了個帶孩子的女同志,現在看來其實也不差,過日子嘛,合适就好,多一個孩子少一個孩子又有什麽呢。”

“是呀,你看兩口子多般配。”

大雜院的嬸子們很會說話,無形中就把一家三口誇了個遍,氣氛越來越熱絡,就連喬露也漸漸放開,暢快熱聊。

大家告訴喬露以後有什麽事就找鄰居,有需要都會幫忙。

喬露笑着應道,寒暄完跟着徐海州進屋收拾行李,順便大掃除。

喬露正在卧室鋪床,徐海州忽然遞過來一疊錢。

她愣住,第一時間不是接,而是疑惑:“這是……”

“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這些是票。”說完,另一只手還有東西:“這是存折,裏面有一千七。”

“這麽多?”喬露數了數,現金一共兩百零五十六元八塊五角七分,加上一張一千七的存折,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各種票券,怪不得他說兩百塊錢的彩禮在承受範圍內,感情存款上千呢!

這年代普通家庭存款普遍在百元上下,條件好的也很少超過一千元,五百就算小富裕,徐海州竟然有兩千!

當初劉姐還說徐海州條件不好,這條件哪裏不好啊,她才是真的不好,帶個小拖油瓶,渾身上下一分錢沒有,嫁給徐海州屬實“高攀”了!

接收到喬露眼裏的驚愕,徐海州唇角一勾,把錢和存折塞進她的手心,摁住手指捏攏。

“以前上班攢了點,後來擺攤又掙了點,一個人也沒什麽需要花錢的地方,積少成多。”即使每個月給老家父母寄點錢,也能剩不少。

八十年代初,兩分錢能買一斤小白菜,五分錢能買一斤番茄,兜裏随時能摸出一張大團結的人妥妥是“土豪”,那時候人們兜裏揣的都是分分角角的毛票,一兩塊算大鈔票,一張大團結的地位足以對比三十年後的三四百元甚至更多。

就說喬露她那在農村的父母,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就掙個□□十呢!

喬露內心感慨萬千:“為什麽給我這些?”

“你現在不是我媳婦兒嗎,老婆管錢天經地義。”他的聲音像他這個人一樣溫潤,泛有磁性,聽在耳朵裏仿佛撓得人五髒六腑都酥癢。

喬露心上咯噔,他叫自己老婆的時候,她的心髒如雷般轟響了一下。

默默揉了揉胸口位置:“誰跟你說的這話?”

兩人面對面注視,窗外金色的陽光灑進來,在他臉上投出棱角分明的剪影,愈發顯得那面容清俊立體。

“忘記誰說的了,就覺得是這樣。”

對上喬露揶揄的視線,徐海州的聲音略顯局促:“以後我會努力賺更多,讓你們母子倆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他說的是你們母子倆,而不是“你”。

各種小細節總能輕易把喬露感動,心裏暖烘烘的。

“你現在的存款已經夠我們一家人吃喝不愁啦。”

“還不夠。”徐海州笑着搖頭,輕輕握住她的手:“現在票不好弄,至少要到錢票都自由的時候。”

“那不就成富豪啦?”喬露戲谑道,反手附上他的手背,是那樣溫暖舒服。

想了想,徐海州覺得有道理:“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雖然現在還只是擺攤階段,但人總要有理想嘛,不怕誇張。

存折喬露收起來了,現金沒全要,留了一百,剩下的還給他:“男人在外面做生意,身上還是得留點錢。”

似乎覺得有理,徐海州這回倒是沒拒絕。

“對了。”不等喬露再說什麽,徐海州忽然牽着喬露來到堂屋,掀開一張小桌上的布,裏面赫然立着一只嶄新的蝴蝶牌縫紉機。

“新買了臺縫紉機,會用嗎?”

“縫紉機!?”喬露激動地叫出來,對于一個服裝設計師來說,縫紉機就是命啊!

按捺住雀躍的心情摸了摸機身,通體被擦得反光,光滑的觸感好摸地很,對于用慣了電動縫紉機的喬露來說,蝴蝶牌幾乎是是老古董一樣的存在,因為這種款式早在四十年後就淘汰了。

“會!”

她二姐就一直想買臺縫紉機,縫紉機票都準備好了,無奈家裏太擠沒地方放,還想着等房子什麽時候分下來再買,在此之前,喬燕如果想做衣服就可以來大雜院啦!

看見自己老婆欣喜若狂的神色,徐海州也開心:“我打聽過了,這年頭結婚三轉一響是标配,現在家裏只有縫紉機和自行車,過段時間我想辦法弄點票,再買臺收音機,手表也給你買一只。”

語畢,心中的感動噴薄而出,兩人雖然是閃婚,這男人卻讓她感受到了老夫老妻才有的信任。

喬露含笑沖他勾了勾手指,男人很識趣,微微彎腰下來,他以為她要跟自己說什麽悄悄話,孰料後頸一熱,側臉忽然貼上一道柔軟的觸感。

一股馨香鑽入鼻腔,有別于曾經聞到過的所有味道,那麽令人迷醉,恍惚。

隔着朦胧的視線,徐海州能看到喬露圓潤的鼻尖,在那上面,是一雙美麗又極具溫柔的眼睛。

此時此刻,女人眼底濃烈燃燒的愛意幾乎讓他激動到窒息。

她在親他……

還沒來得及回味,喬露扭頭抱兒子去了。

“安安,快看爸爸給我們買的縫紉機,我們以後可以自己做新衣服了!有爸爸真好呀,是不是?”

小家夥眨着大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望着陌生的房間,他忽然覺得有點害羞,一咕嚕就躲進了媽媽懷裏,貼着喬露的耳朵說悄悄話。

“媽媽,叔叔變成爸爸了嗎?”

喬露親他,瞥一眼愣神的徐海州:“是啊,你想好了現在要叫他爸爸了嗎?”

小家夥羞赧地抿起小嘴巴,長睫毛蓋在眼睑上,一顫一顫的。

“媽媽……”

“嗯?”

孩子猝不及防來了一句:“我可以吃糕糕嗎?”

喬露噗嗤笑出來。

這孩子,想不出答案的時候轉移話題倒是擅長得很。

揉了揉臉,徐海州回卧室給孩子拿油酥糕,是買喜糖的時候買的,油紙沒揭開就已經能聞到糕點被油炸過後的香味兒。

喬露接過,喂到喬安嘴邊:“吃吧吃吧,吃成個小豬兒以後只有徐叔叔抱得動你了。”

小家夥興奮極了,可他拿到糕點後的第一反應是先遞到喬露嘴邊。

澄澈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眸中盛滿期盼的水霧。

喬露心尖兒一軟,嘬他臉蛋:“沒白疼你。”

喬露一口咬了三分之一,喬安小朋友看着媽媽咬出來的牙印,踟蹰半晌,向徐海州遞了過去。

“你吃。”

一塊糕點分給了媽媽還要分給徐海州,最後自己還能剩多少呢?

這孩子還挺大方。

喬露很意外,徐海州更是,心裏飽脹脹,暖呼呼的,這比收獲金銀財寶還要來得令人高興!

眸中的溫柔化成了水:“我不吃,安安吃。”

小家夥歪過腦袋認真觀察了一會兒徐海州的臉色,确定了他真的不吃才喂到自己嘴裏。

就着剛才媽媽咬過的缺口啃起來,吃完連手指頭也被他含在嘴裏吮吸七八道,最後舔一舔手指,滿足了。

喬露又遞過去一塊:“還吃嗎?”

小舌頭舔舔嘴巴晃腦袋:“不吃了。”

“真不吃?”這可不是小吃貨的作風啊,不會把她剛才那句話當真了吧。

喬安小朋友真的害怕長胖後媽媽就抱不動自己,愣是不要再吃第二塊,盡管眼珠子都快落在油酥糕上,也把小嘴巴閉地緊緊的。

見喬露非要喂給他,小家夥拍了拍肚皮:“飽~。”

“是嗎,讓媽媽摸摸。”喬露把手從下擺溜進去摸到小家夥的肚皮,摸了一手的肋骨。

手指微微有點涼,凍得他瑟縮了一下。

“飽~”喬安被喬露的手摸得發癢,咬住下唇要向後仰頭。

“嗯……我看還不夠飽。”說罷将糕點喂到他嘴邊:“吃嗎?”

喬安:“不……”

嘴巴一張,投食成功!

喬安:這是自動投上門來的!不是他自己要吃的!所以不可以長肉肉的!

……

一家三口早上只幹了一件事,打掃衛生收拾家務,夫妻倆分工明确,徐海州負責掃地拖地擦桌擦玻璃,喬露負責整理行李衣物重新布置房間。

喬安就是個跟小屁蟲,喬露幹什麽他就幹什麽,看媽媽往牆上貼舊報紙,也有模有樣地學起來。

小手兒啪嗒一拍,漿糊牢牢把報紙抓在了牆上,別說,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

一通幹下來小臉熱得紅撲撲,喬露給他倒了杯水,小家夥特別客氣地說謝謝媽媽。

喬露直樂:“我兒子真有禮貌。”

喬露很會布置,在設計方面她有自己的想法,整個卧室大變樣,中途還拉着徐海州上了趟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櫃臺裏的料子還挺多,除了棉麻制品以外,還有勞動布,土布,花布,絲綢以及新出的一些人工合成面料,什麽滌綸、雪紡……最令人感到新奇的是,賣輕薄布料比如襯衫一類的材質,買的人還不少!

喬露以為夏季料子在冬天買能便宜,過去一問才曉得,原來是因為這會兒的上班族都是單休,每周周日休一天假,放假不是完全可以休息,女人們大多還要操持家務,趁着天氣還沒熱起來,把夏天的衣服都給做了!要到夏天來臨再做全家人的衣服,那肯定來不及穿!

夏天做冬□□裳,冬天做夏季衣裳,合情合理……

喬露挑了一匹厚實的遮光度強的布料,準備買回家當窗簾。

還得是徐海州不缺錢,要是換了別家男人指不定怎麽嫌她浪費呢,這年頭誰家專門買新布做窗簾,報紙一糊就完事。

因為家裏有縫紉機,喬露可以自己去做衣裳,想着家裏三口人,又繼續挑了些布。

棉布、格子布,平紋細布……布料大采購,最後買完再瞧瞧徐海州的神色……望過去時,男人也正好遞過來目光,對視間,面色坦然,微微笑着,有些不解。

“怎麽了?”他問。

喬露讪讪一笑,幾分鐘就花了徐海州一大疊布票,想想有點心虛是怎麽回事?

“沒怎麽沒怎麽,你錢和票帶夠了嗎?”存折被喬露收放在家裏,現在全家的可支配收入只有徐海州手裏那兩百塊錢,她不确定徐海州今天全帶出來了。

“夠,不用給我省錢。”看向她時眸光滿是愛憐,繼而掌心落在她的肩膀,細細揉捏,“你們娘兒倆常年待在鄉下也沒做過幾身好衣服,正好今天選布料,喜歡那些買就是,不夠我會說。”

喬露抿抿唇,歡喜地點點頭:“夠了夠了,咱們就三個人,完全足夠。”

“行,那再看看擦臉油吧,聽說萬紫千紅塗臉不錯,很滋潤。”

“你這麽了解?”喬露詫異。

徐海州垂眸,看着她笑:“前幾天問過我一朋友的媳婦兒,她告訴我的。。”

喬露暗戳戳揚起嘴角,暗道這男人心也太細了吧!

歡歡喜喜坐上徐海州的自行車往家趕,路上經過花鳥市場進去逛了逛,喬露選了三盆綠植,不貴,一盆四毛,放在家裏添點生命氣息,要不然太沉悶了。

另外給喬安買了兩條小金魚,這年代的觀賞性小金魚都是養在搪瓷盆裏,養殖環境十分簡陋,一條小魚八分錢,很便宜,幹脆一口氣買兩條讓小金魚也有個伴兒。

喬安一聽這小金魚是給他買的,激動地一蹦三尺高,眼裏寫滿不可置信。

“媽媽,這真的是我的嗎?我一個人的嗎?”

魚魚好漂亮!他從來沒有見過紅色的魚。魚魚還很小,超級小!比他的手還小,它的尾巴很漂亮,像羽毛一樣軟,眼睛圓溜溜的,鼓鼓的,肚子也鼓鼓的,游來游去吐泡泡,好有趣!

他真的好喜歡媽媽給他買的小魚!

喬露揉揉兒子的腦袋:“對,你能照顧好它嗎?”

小家夥眼神極為認真,立馬堅定地點頭:“嗯!媽媽,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喬露眼睛一彎:“媽媽相信你。”

徐海州也笑:“我也相信你。”

喬安從來都是被媽媽照顧,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輪到他照顧更弱小的小生命,一瞬間使命感爆棚,捧着搪瓷小盆小心翼翼坐上三輪車,謹慎的模樣仿佛捧着一顆易碎的鳥蛋。

夫妻倆一直忙到中午,累得棉襖都脫掉了,看着煥然一新的家,兩個人都很激動 ,連帶着勞動半天的辛苦都消散不少。

喬露只穿了件線衫,頭發挽在腦後準備做午飯了。

徐海州視線瞥過來時,入眼就是自家嬌妻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他忽然覺得口幹舌燥,胸口一熱,慌忙別開目光。

……

紫苑街的大雜院一個能分出十幾戶來,剛開始可能還夠住,但時候長了,結婚生孩子了,面積逐漸不夠用,于是有人就着自己那十幾平在旁邊搭建一個小棚子,慢慢地蠶吞擴建,最後院子的公共空間越來越小。

徐海州的房間門口也搭了個小棚子,用來當廚房,比正規房子要矮,只有不到兩米高,不過只是拿來當小廚房,能遮風擋雨就不錯了。

中午準備簡單做一餐,包菜玉米餅加一道清炒蓬蒿,菜都是早上順路就買好的,徐海州負責給打下手。

把包菜切成絲放入玉米糊攪拌均勻,廚房裏有豬油,舀一塊放鍋裏加熱融化,等豬油化開後慢慢把玉米糊倒進去,底下一層煎至金黃再翻個面繼續煎。

煤氣罐的火不怎麽大,比她在現代家裏用天然氣做得慢。

大概十分鐘,就能聞到玉米餅子煎熟的味道,包菜的清香味已完全融入玉米餅中,兩面金黃焦脆,撒上辣椒粉和細鹽巴粒,甚好聞。

喬安鼻子靈的很,幾乎是煎熟的同一時間,噠噠噠的跟只雀兒似的從屋裏跑出來:“媽媽!香!”

他趴在廚房門檻邊,眼睛都不帶眨的盯緊鐵鍋。

喬露撈起一只盛入碗裏:“等會兒吃進嘴裏更香。”

餅子煎好,喬露又從泡菜壇子裏抓了兩根酸蘿蔔條,切成丁放鍋裏爆炒一頓,吃起來比生的更香,就是有點費油,一般人家輕易不舍得這麽做。

徐海州看着,忽然騎上自行車出了院子,沒過幾分鐘又回來了,手上拎着一只油紙袋。

喬露邊炒着菜邊看他:“買了什麽東西呢?”

徐海州笑着晃晃手裏的油紙袋:“光是菜沒營養,加點肉。”

喬露眼睛發亮:“哇,跟着你有肉吃啊。”

徐海州嘴角勾了勾:“錢掙來就是給人用的,別舍不得花。”

喬露有被感動到。

這年頭誰家過日子都得精打細算,徐海州當然也如此,但娶了喬露以後,怎麽也舍不得虧待了她。

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可他喜歡她就是想對她好,拼命想對她好。

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當然了,愛屋及烏,他也要對喬安好,這個沉默寡言,有點害羞,有點口不對心但又很乖巧善良的孩子。

“你對我太好了,我都有點不敢亂花你的錢。”畢竟新媳婦,怎麽着也得表現出一點“會過日子”的樣子吧?

徐海州不嫌棄她帶孩子也不嫌棄她身無分文,結婚第一天就把存款全給了她,他對她太好了,總讓她有種飄飄然做夢一樣的感覺,這種踩在雲端的懸浮感,不得不讓喬露警惕。

穿越前她見過太多表裏不一的男人……

“都是一家人了,什麽你的錢我的錢,夫妻本就同心。”他對她掏出真心,她用手小心翼翼捧着呵護着,徐海州心下簡直比吃了蜜糖還要甜:“想買什麽買就是,你們花錢就是我掙錢的動力。”

天,這男人真的好會!

夫妻的本質就是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喬露承認,這一刻她狠狠心動了!

……

喬露把煎好的餅子和酸蘿蔔丁端進裏屋,徐海州也将鹵肉的油紙揭開,香味兒浸透整個房間,母子倆不約而同吞了吞口水。

這日子過得,好久都沒正經吃一頓肉了。

在老家的那頓臘肉不算,那肉齁鹹,嘗不出豬肉真正的鮮美。

午間,香噴噴的玉米餅子配鹵肉和爽口開胃的蘿蔔丁,一家三口吃得飽飽的,幸福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對了,過兩天辦喜宴就去上次我們倆相親的國營飯店吧,我這邊親戚不多,就我父母兄弟姐妹還有幾個要好的親戚朋友,大概十一二個,你那邊來多少人?”喬露給兒子夾了塊鹵肉,問道。

徐海州想了想:“我親人都在北方,來不了幾個朋友。”

喬露點頭:“那咱們兩桌能湊齊吧?”

徐海州心裏估算了一下:“應該能。”

“行,那下午咱倆翻翻日歷,盡快……”

話音未落,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沒過幾秒,一道熟悉的男音響起,嚎地跟殺豬叫似的,粗噶難聽。

左鄰右舍這會兒都在家裏吃飯呢聽到動靜一個個端着飯碗出來看戲。

“喬露!喬露在哪兒?滾出來!踹了我又攀上哪個王八蛋了?”

噗——對不起,喬露是真沒忍住。

原來沒文化真的會罵人都罵不來,這不是在罵自己嗎?

正好吃得差不多了,喬露碗筷一放,起身道:“王斌,你來幹什麽?”

王斌氣勢洶洶而來,橫眉豎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來捉奸的。

進屋後看見一家三口在吃飯,最後視線落在徐海州臉上,惡狠狠的目光仿佛要把他身上戳出個洞才肯罷休。

“你倆真結婚了?”

“沒結婚能跑他家吃飯嗎,有什麽事快說,還有,我們倆早已經是過去式了,你要是來找麻煩的,別怪我男人對你不客氣!”她現在有人保護了,會怕他?

說完,王斌眼珠子滴溜溜對準徐海州打轉,嗤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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