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欺負

此時正是夏日最熱的午後,竹嶼閣亂糟糟的,都說修仙之人心靜自然涼,但十多歲的年紀不可能靜得下來,周圍都在吵,別人也聽不到他們四個人的竊竊私語。

阮流霞聽了,立刻道:“你又瞎說!什麽捕風捉影的事?名門正派會這麽下作?”

陳意白與她針鋒相對:“本來就是和你們說着玩的,你非當真做什麽?你再這樣,下回不和你說這些了。”

阮流霞氣得像個河豚,沒炸,忍了。

雖然她在平日裏和陳意白吵吵鬧鬧,到底也是住在一個院子,比旁人都要親近些,表面上不說,實際肯定是當成朋友的。知道對方愛聽愛說,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壞心,聽過也就罷了。

他們這樣吵了一通,倒是把方才真正問的人忘了。

謝長明聽完了,似乎是漫不經心地看着他們鳳吵鬧,沒再繼續問下去。

旁邊的那個隊都報完了名,要輪到他們四個了。

阮流霞當仁不讓,自然是要争第一個的。

別人也不和她搶。

之後依次是陳意白、叢元,謝長明排在最後。

陳意白報完了,問謝長明要不要一同回朗月院,謝長明說有別的事,他便一個人走了。

報名處坐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紅衣師姐,旁邊有個年紀略小些的師弟提筆記錄。

師姐朗聲問:“名字?”

“謝長明。”

“從前師從何門?”

“無門無派,散修。”

“擅用什麽兵器?”

“刀。”

師姐一聲嘆息:“你長得這麽英俊,使刀可惜了,本該使劍,才算有幾分樣子。”

“我很為你可惜,這樣好了,你要是也可使劍,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天谷盟。”

旁邊的小師弟聞言擡起頭,無奈道:“陳師姐,你再這樣,我真要和師兄說了,到時候罰你靈石。”

在看到謝長明時,那小師弟一愣,似乎很吃驚,像是想起了什麽,強忍開口的沖動,催促道:“陳師姐,再問快些,否則今日怕是到半夜也問不完。”

謝長明不動聲色地看在眼中,回答完問題便告辭轉身。

那小師弟急匆匆地撂下筆:“陳師姐,我突然有點事,你先自己記一會兒,我待會兒就回來。”

謝長明有意走出人多擁擠的竹嶼閣,往偏僻的小路上去。

那小師弟在背後叫他。

謝長明停了下來,轉身問:“有什麽事嗎?”

他看着謝長明轉過身,很興奮似的,連聲道:“恩公,恩公,您不記得我了嗎?”

恩公?

謝長明回憶了片刻,不記得有這麽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眼前的小師弟從興奮到失落,認命了:“我是鐘鶴映,您救的我,然後送到百曉生那裏,讓我當他的徒弟。”

哦。

說到百曉生,謝長明就記起來了。

他有時問百曉生事情,百曉生回信很長,說一些自己的小徒弟有多乖巧多聽話,天賦又高的話。

至于鐘鶴映,他是謝長明兩年前在野獸群裏撿來的小乞丐,當時小乞丐奄奄一息,謝長明就把人丢給了附近的百曉生,他見到了,救人一命也無妨,卻不會一直救下去。本以為百曉生也就讓他當個小跑腿的,沒料到卻收了當徒弟,還送到了麓林書院裏來了。

更不湊巧的是,還能撞上。

謝長明退後半步,與鐘鶴映拉開距離。

雖然方才受了些許打擊,可鐘鶴映又振作起來,比方才還要興奮:“我一直想再見您一面,師父說您有要緊事要做,不能打擾,沒想到這樣有緣分,能在書院裏遇見。”

在百曉生眼中,謝長明是個老怪物,行事老練,修為深不見底,起碼活了上百年,不過喜歡裝成嫩蔥,用十幾歲少年人的樣貌騙人。

而在這世道闖蕩,年紀小确實不大方便,謝長明也默認了這種誤解。

謝長明微微皺眉,熟練地将人打發回去。

十分客氣禮貌,但是離下一回見面遙遙無期。

鐘鶴映拿他當救命恩人,沒有不從的,即使再不舍,一步三回頭,也依舊離開了。

謝長明轉身繼續往前,才走了兩步,看到樹影裏站了個人。

盛流玉倚在樹上,朝謝長明看了過來,神色冷冷淡淡的。

他問:“你方才和什麽人說話?”

謝長明道:“一個小師弟。”

盛流玉哼了哼,問:“是頭一回見面嗎?”

很不高興似的。

對于這位暫時擔任他輔導先生的讨厭鬼,盛流玉覺得有充足的理由了解他的生平,平日裏也多觀察了些。

他知道謝長明同書院裏大多數人都不同,交友并不廣泛,除了朗月院的那幾個人,沒什麽熟識的人了。

至于那個小師弟,更是從來沒見過,想必是第一回 見面,講話卻那樣耐心客氣。

又想到最近謝長明對自己那麽兇,更加不高興。

謝長明道:“也不算是第一次。”

因為最近時常要教書,為了方便,謝長明将接收聲音的那枚靈石鑲嵌在了玉牌上,平日裏就挂在腰間。

雖然離得不算近,但這小長明鳥應當是隐約聽到了些方才的話,也不必再說謊哄騙他。

盛流玉:“嗯?”

謝長明道:“從前救過他一次,不過偶然遇見了。”

盛流玉依舊不大高興,他直起身,走到路上,問道:“你救過很多人嗎?”

謝長明一怔:“沒有很多。”

盛流玉“哦”了一聲,興致還是不高。

謝長明不知道他為什麽事又一副怏怏的模樣,這小長明鳥的性子古怪,滿腦子奇思怪想,叫人不能弄明白。只能猜是太陽太大,熱得鳥心情不好,羽毛太豐滿也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盛流玉出現在這裏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他問:“你在等我嗎?”

盛流玉聞言偏過頭,似乎有點被戳中心事後的心虛,仍不承認:“沒有等你,只是告訴你一件事。”

謝長明問:“什麽事?”

其實他比盛流玉還要早知道這件事,為了防止中途發生意外,他一直用法術跟着那個送畫像的人。

盛流玉緩緩道:“我收到消息,說是帶着木盒的人已經到了小重山了。”

他的語速比平常慢了些,像是在壓抑興奮和一點讨好賣乖的小心思。

可這些謝長明都沒聽出來。

從聽了陳意白的話後,他就刻意暫時不去想小禿毛的事。

與之後兩世的經歷相比,第一世醒來時,鳥恰好在他身邊更像是一個意外。

而也只有在第一世,山下會有一個道士,那個道士給了他一粒本來不應該會被吃下的丹藥。

那顆丹藥會是陳意白說的那種嗎?

謝長明不知道。第一世時,在确定修仙無望,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金丹期後,謝長明确實學了許多雜學,或多或少都看了些,用于自保,只有煉丹沒怎麽上心,他覺得沒什麽用處,也沒多看。

所以陳意白說的丹藥是否真的存在,還是存疑。

但如果是真的,兩個相繼發生的意外,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陰謀。

謝長明一般習慣往最壞的一面想。

可即使是個陰謀,他也不認為和小禿毛有關。

那麽個小東西,傻乎乎的,在謝長明身邊跟了十七年,除了讓他的日子過得開心點,什麽也沒做過。

小禿毛是他的鳥就夠了。

不過這件事還是讓謝長明的心情變差了。

他讨厭捉摸不透的感覺。

這是第一世發生的事,即使想查,也無從查起。

一只鳥,找了兩世,才勉強有些端倪,那個連樣貌都不太記得清的道士,更是無從找起。

謝長明長時間的沉默讓盛流玉有些疑惑。

他以為謝長明會很高興的。

于是,他稍稍踮起腳,往前湊了湊,輕聲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有點像是撒嬌,又有點像是抱怨。

謝長明擡起頭,看到小長明鳥站在日光與樹影之間。

夏天太熱,他換了一件薄些的衣服,不是從前重重疊疊的樣式,是件薄衫,穿在身上,身形完全顯了出來。

因為要聽謝長明說話,小長明鳥的右手舉着靈石,衣袖往下滑落,露出小半截手臂,腕子上戴了只镯子,這是他渾身上下唯一的首飾。

他很瘦,很纖細,并不像傳聞中強大高貴的長明鳥,反而似乎很容易就會被傷害、被折斷。

謝長明莫名地産生了一種想要欺負他的沖動。

誰讓他心情不好,而眼前的小長明鳥看起來又這麽好欺負。

他又不是什麽好人。

盛流玉抿了抿唇,沒有察覺到危險,又添了一句:“不會再等很久的。”

他的臉頰被日光曬得透了些粉,像是上了釉色的細瓷,白且細膩,又很柔軟。

謝長明道:“我知道,你很靠譜的。”

盛流玉又哼了一聲。

這一次不是冷哼,而是有點愉悅的。

但他看不到謝長明的表情,自然也不會知道謝長明笑得很惡劣。

謝長明突然道:“你一直戴着煙雲霞嗎?”

盛流玉一無所知地點頭。

謝長明似乎有些疑惑:“太陽這麽大,你這樣在外行走,除了煙雲霞遮住的雙眼,臉上別的地方難免被曬黑。摘下煙雲霞,豈不是……”

謝長明只說到這裏為止,剩下的,任由盛流玉自由想象。

周圍忽然陷入死寂,盛流玉感覺有點窒息了。

過了好久,他才一字一頓地問:“會這樣嗎?”

對于一只臭美的幼崽而言,這樣的猜測過于可怕了。

盛流玉退入樹蔭裏,避着光,模樣有點可憐。

謝長明從逗鳥這件事中獲得了快樂,心情變好了一些。

他虛情假意道:“要一起回去嗎?”

盛流玉垂頭喪氣道:“你先走吧,我要等太陽落山後再走。”

謝長明道:“我有傘。”

其實他并沒有傘。

盛流玉仰頭望向謝長明,問道:“你要送我回去嗎?”

謝長明“嗯”了一聲,背在身後的手上多了把臨時用落葉和竹枝拼湊的傘。

讓明明是被欺負的幼崽對自己感激起來,快樂又能加倍。

作者有話要說:

謝:突然快樂。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